景卿七年年初,適逢正旦。冷清的竹屋倒是增了幾分生氣,屋內濟濟。

    阿鐵幫著滄生包著餃子,人多了餃子自然做的也多了許多,整個桌上都是白白胖胖的餃子。

    啊,好基啊。

    秦離看著阿鐵和滄生,意淫了一會,享受地閉上眼睛。窗外是小孩追逐打鬧的聲音,男人挑著水迴來的聲音,女人擇菜時的嘮嗑聲。

    滄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秦離身邊,看著秦離休憩的模樣,他伸腳踢了踢輪椅:“想睡覺,迴床上。”

    厚,好過分,明明之前是那麽的溫油。說好的最愛師父呢?

    秦離微微睜開眼。

    “有人來了。”

    “恩?”滄生愣了愣,“什麽?”

    “你的軍師來了。”

    “軍師不是你……”

    秦離拍拍滄生的手,打斷了滄生的話:“去開門。”

    埋下的棋子總會有用的時候。

    “為帝者,一人為天,大權在握,心寬以容天下,胸廣以納百川。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家父雖為武將,我卻自幼愛讀聖賢書。無奈朝前君王不知讀書人心懷天下。天下即將易主。夏家夏江願為您獻上綿薄之力。”

    秦離看著重重作揖的夏江,即便是一瞬間秦離也可以看出夏江眼中的光彩,對未來皇帝的期待,完全不同於平時的木訥。

    世有伯樂,而後有千裏馬。雖說滄生不是伯樂,夏江卻是千裏馬。

    “夏家夏江。”滄生沉思道,“我記得家姐是當今皇後吧。”

    “……恩。”

    “姐弟異心?”

    “家姐知道我誌向,她嫁給宮中便是為了時刻盯著景卿帝。”夏江頓了頓,“雖不知景卿帝為何要娶家姐,可即便不是為了這黎民百姓,夏江也要為了家姐而反政。景卿帝終不是家姐之良人。”

    其實秦離一開始也不懂得係統為什麽非要讓自己救奄奄一息的夏江,為什麽非要讓自己娶夏澄。現在想想八成是為了推動夏江來找滄生吧。

    終於幹了身為係統該幹的事了,為玩家分憂解難。

    【嗬嗬。】

    “師父……”滄生剛想說話,就被秦離的眼神打斷。

    秦離示意了一下,滄生就了然地推著秦離往裏屋走。其實沒什麽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景卿帝能當皇帝

    多年不被人發現是女身,不僅僅是因為上朝時一直居於高台之上,更因為她的聲音。景卿帝的聲音很沙啞,像是小時候特地所致。特殊的聲音總是讓人輕易記住。秦離覺得自己的身形可以不被夏江懷疑,但聲音很容易被分辨出來。

    “師父,對於剛剛那個人,你怎麽想?”

    “什麽怎麽想?”

    “你不怎麽想,你還讓我推你進來?”

    “我隻是想進來睡覺而已。”秦離表情懨懨,天知道她忍住一個不雅觀的哈欠有多難,“你又是怎麽想的?”

    滄生認命地把秦離抱到床上,脫下她的鞋:“我覺得軍師這個職位有您就夠了。”

    秦離撩起滄生額前的虛發,又放開:“哪裏有這樣的徒弟?師父身體都這麽虛弱了,還盡不讓師父休息。那個夏江挺好的,是個人才。君子用人不倦。況且人家都特地從帝都來江州找你了。”

    “你怎麽知道他是個人才?”

    秦離笑了一聲:“忍了這麽久,你不就是一直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嗎?”

    “你會告訴我?”滄生狐疑道。

    “講真,還真不想告訴。不過看你糾結了這麽久,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說。我原來是景卿帝身邊服侍的宮女,恰巧還是個天機師。天機房裏哪有什麽真的天師,都是些外蒙拐騙的。要說天機師,辭蘇廟和落山倒是很多。景卿帝脾氣暴虐,心情不好時就喜歡拿奴才出氣。你看我的腿就是被他打斷的,然後又被扔出了宮。所幸被老頭救了。就是這樣,沒有別的了。”

    “真的?”

    假的,明顯是假的,騙你呢,傻子。

    景卿帝的腿確實是後天才斷的,進了冷宮的妃子都是沒了依靠的。吃不上飯算是輕的了,大多時候是被欺負。欺負慣了,人就變得逆來順受了。景卿帝以為自己會在冷宮裏活一輩子,死掉也無人所知。在冷宮活一輩子也沒什麽不好,看著葉落雪飄。可是柳妃死了,她的一生整個翻天覆地了。她背負著的不僅是天命,更是百姓的生命。從她知道自己是天機師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這樣被教育著的。她知道滄生不喜歡當皇帝,她也不喜歡當皇帝。他們都是沒有遠大抱負的人,卻不得不屈服於天命。

    “騙你我能重新站起來?”

    “你不是不恨他嗎?”

    “我為什麽要恨他?”

    “你的腿被他打斷了,你不介意?”

    “不

    介意。”

    “那你為什麽非要殺他?”

    為什麽?因為天命啊。天命說廢王朝,立新帝。衛王朝從開朝至今走過了這麽多風風雨雨,盛極必衰,最後還是注定走向滅亡。一個王朝的滅亡意味著另一個王朝的興起,天機師隻信天命,天命說景卿帝是衛王朝最後一個皇帝,她隻能是最後一個皇帝;天命說滄生是下一個王朝的君主,他隻能是下一個王朝的君主。不管願不願。

    秦離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真正有資格說這句話的隻有景卿帝,可她不是景卿帝。真正的景卿帝至死也不能跟滄生說上這些話了。

    “不是我想殺他,是天命要他死,是百姓想殺他。”秦離拍了拍滄生的腰,“出去招待客人們吧,我困了。”

    ******

    一開始不是很想睡,隻是想結束這個話題。無奈景卿帝這藥罐子身子,一旦入了冬,醒著的時間永遠不能撐好幾個小時,一沾枕頭就真的睡過去了。

    秦離是被咳醒的,咳得撕心裂肺。連起身的力氣都沒了,整個人都在顫動。捂住前胸也無濟於事。

    滄生在外屋聽到動靜就撒下手裏的活往裏屋跑,引得好幾個人都跟著擠了進來。滄生慌忙地扶起秦離,一手拍著她的背,一手摸尋著床頭隔間裏的藥丸。因為咳嗽的太過劇烈,藥丸怎麽也喂不進去。

    要咳死了!你大爺的!係統!救命!

    【厚,隻有這時候才想起奴家。】

    不隻是係統幫的忙,還是自己慢慢緩過來,咳嗽總算停下來。秦離無力地軟癱在滄生懷裏,緩緩地喘著氣。

    啊,好累。如果這時候來根煙就好了。

    滄生驚魂未定地繼續拍著秦離的背:“怎麽突然這麽嚴重?”

    誰知道!

    “無事……”秦離瞥了眼圍成好幾圈硬是把小小的房間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群,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站在最外圍的夏江,下麵的話硬生生地被吞迴到了肚子裏。

    ……應該沒聽到吧……

    滄生後知後覺地發現大多數的人全到了裏屋,迎上眾人看著自己詭異的眼神,原來理所當然的動作突然有點尷尬。

    “你……你們怎麽都進來了?快……快出去啊……啊!阿鐵,麵要糊了。”

    阿鐵是最後一個走的,走前還一臉沉重地拍了拍滄生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們之間有貓膩,藏得挺深的啊。兄弟,好樣

    的,任重而道遠,近水樓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

    “……”

    等阿鐵離開後,滄生幹笑了兩聲。

    “讓我起來吧。”

    “不睡了?”

    “恩。”

    “怎麽?”

    “沒……沒……原來還想帶你去書樓的,今天非公子出了新書……沒想到你……”滄生一時無話題,隨口捏了個話。

    “誒?”

    靠!開什麽玩笑!管它什麽咳嗽不咳嗽的!書樓出的那些書簡直是在這世界裏唯一的慰藉了好不好!

    一個爛的話題必定引來一場惡劣的開端。在兩人整整幹瞪了一個時辰後,滄生認命地推著秦離去了書樓。

    許是新的一年新氣象。書樓的新書一改往常的富家小姐和窮小子的故事,講的是一個將軍愛上了當朝公主。可是弱國生存的方法便是和親,公主最後嫁給了鄰國的皇帝。將軍一直跟在和親隊伍後麵,最後被攔在了國界處。將軍看著越行越遠的隊伍,第一次發現齊國太小了,被掠奪走的太多了。後來,將軍一生戎馬,驅趕了那些國,搶迴了那些被掠奪走的土地。美人已故,將軍老矣。年邁的將軍最後死在公主的墳前。

    ……去他大爺的!知道he黨最討厭be了嗎!

    “……這就沒了?”滄生歎了口氣,“好無聊,這下可以走了吧。”

    正旦過完後好幾日,最後的直攻帝都的一戰終是到來了。據夏澄所言,景卿帝這幾月皆是閉門不見人,也不知何事。上一個被打死的憧鈴成了殺雞儆猴的例子,更是沒人敢去打聽。

    作者有話要說:啊熬夜碼完原來還想昨天雙更呢看我今天能不能開個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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