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淵二十二年,景卿帝還尚未登基,成淵帝已臥病在床,天下即將易主。

    滄生記得那時老頭曾給自己算了一褂,說他有天生的帝王相,將來必成大事之類的,這話太師叔說過,他師父也說過,可滄生沒放心裏。帝王離自己太遠了。他不求權力,不求富貴,那時候他心裏想的隻是一世平安。

    三人成虎,老頭的話嚇得滄生整整失眠三夜。為此,他師父把他譴去落山采藥引,這一采便是過了三個月。

    等他迴到廟中時,景卿帝已經登基。這對滄生來說無疑是個好消息。但剛迴去茶還沒喝涼,他又被老頭扯天命什麽的,導致他一夜無眠。他輾轉反側地等來了翌日,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被禁足了。經打聽才知道老頭被刺殺的事情,而當時在場的隻有自己的師父。被關了好幾天,無奈沒有證據,老頭的弟子也隻能把他們趕出廟中。

    滄生背著他師父一步一步踏下台階,雨後的台階很滑,尤其有些地方布滿了青苔。滄生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思維卻在神遊,他覺得自己的師父雖然對自己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態度,又經常間斷性失蹤,卻也不是會殺人的人。而且師父又隻是個天機師,腦子裏隻有算卦以及那一摞死板的書籍,還是個瘸子,根本不可能嘛。

    想通後,他的心情又好了,連帶著腳步都快了起來。

    “我前些日子扔掉的輪椅,你的速度再快一些,就可以撿迴來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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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離來的時候是景卿二年,春分,也就是兩年前。她坐在輪椅上掀開裙擺,靜靜地看著兩條因多年未運動而瘦骨如柴的腿,忍不住捂住了臉。

    啊,這次是做瘸子嗎?

    秦離還在想著,就聽到有人推開了門。那人在門口頓了頓,關上門又打開,又關上。再次打開門的之後他在門口站了很久,秦離在輪椅上也呆了很久。直到秦離受不了寂靜準備轉過頭時,那人似乎終於找到時機樣快速跑過來。秦離感覺到幾滴水甩進她眼睛,被刺激地閉上了眼睛。

    靠,天殺的!

    灑水的水還不罷休,用手上的柳條又沾了沾水,往秦離身上不停地甩。嘴裏還念叨著:“妖魔鬼怪快驅散,妖魔鬼怪快驅散。”

    “……”深吸了好幾口氣,“你到底在幹什麽?”

    “妖魔鬼怪……誒?師父?你恢複了啊。果然慧眼識書,上次

    三文錢買的書還是有用的。師父你別怕,你體內的妖怪已經被我驅逐了。”

    ……我他媽……

    少年看著秦離毫不動容的表情,還擔心她不信,又解釋道:“師父真的,你看你裙擺就是那妖怪掀起來的。”

    頓了頓他紅著臉趕緊上前把秦離的裙擺給掀迴原處:“真是的,妖怪都這麽色嗎?”

    “滄生啊。”原身的記憶還在,不難說出這少年的名字,“這世上沒有妖的。”

    這種背景的文裏出現妖怪,幾率等同於直男愛上男人啊。

    “師父啊,您就是死愛麵子。還死麻煩的。”

    秦離一口老痰恨不得吐出來。事實上她確實吐了,隻不過吐出來的是血。緊接著是止不住地咳嗽,撕心裂肺。

    還真是命懸一線的身體,簡直要虛脫了。

    ******

    安頓好秦離,無奈滄生隻能再上落山。如果可以重來一次,滄生覺得自己寧願多走幾步路,上盧山去采草藥,也要遠離落山。

    滄生悠哉悠哉地用蒲扇控製著爐裏的火,繼續迴想著。窗外陽光正好,苦藥味聞慣了,都習以為常了。

    那一路上,聽到的話幾乎都是有關景卿帝的。景卿帝好舞,便讓十八個女子在竹釘上跳舞,最後將跳得最好的女子鞭斥至死;景卿帝好樂,便讓未並笈少女無止休地彈唱,最後將唱得最好的少女割去舌頭。

    “那個妖帝!暴君!”

    “讓那瘸子當了皇帝,我呸!聽說長著一張孌童臉……”

    至於後來斬白蛇,遇誌士的他已記不真切了,隻是看著那白蛇礙眼就砍了。可那時卻有一堆人跪在他麵前,舉他為王,討伐暴君,而自己當時說的話恐怕也是迄今為止說過最正經的話了。

    他說:“君以民之祿而安之,民以君之治而安之。若想要盛世繁華昌盛,便應良言諫君。你等且說以討伐來換取和平,可你們現在有什麽?強大的軍力?”停了停,深感這種虛偽的話實在扯不下去了,“咳,我換種說法。若我家對麵建了一座青樓,熱鬧蜂擁,但我不去找青樓女子,青樓女子亦不來找我,那那青樓又與我何幹?”

    言下之意很明顯。景卿帝不來殺我,我為什麽要招惹他?

    迴去之後他沒有把此事告訴了師父,卻莫名地被師父冷眼盯了許久。第二日,那些誌士就來到了家中議事。所以說最不喜歡天機師了,什麽都瞞不過。

    “喂,麻煩師父,你的藥。”滄生慵懶地坐下,將藥推向對麵的人。他托腮,百無聊賴地打量著秦離。因為體弱而不同於常人的皮膚,上齒咬著下,本就無血色的唇看著越發慘白。

    滄生不耐地伸手在她身邊敲了敲。

    秦離猛地抬頭,看著他:“啊?你剛剛在說什麽?我在想事情。”

    其實是困得想睡覺。

    “嘖。”滄生把碗往她麵前推了推,示意她喝掉。看著她端起碗,才放心地靠在椅子上,“你在想什麽?”

    “明天江州一戰,你準備怎麽打?”

    “還能怎麽打?”滄生閉著眼無所謂道,“羽叔打頭陣,我和阿鐵打後戰。”

    “羽叔不是打戰的料,他太按捺不住性子。”

    “哦。”滄生微睜開眼,看了看她側臉,又閉上眼,漫不經心。滄生就是這樣一性子,他不在乎輸贏,因為那地位本就不是他想要。

    許久,他聽到秦離將碗放在桌上,聲音淡淡:“我算過了,明日一戰你將平安而歸,從此曉傳民間。滄生,戰爭才剛開始。”

    “唉!”滄生坐直身,邊替秦離擦去她嘴角的藥漬邊說,“我說,麻煩師父,那景卿帝所作所為又沒影響到我們,咱們又何必去走那趟汙水?”

    同感同感!完全讚同!簡直沒事找事,還能為什麽?還不是因為任務要求。

    秦離這樣想著,答案卻是一本正經:“那景卿帝不是好人。他沒資格做皇帝。而滄生你,才是真正的帝王。唯帝者,斬白蛇。”

    “切。我還災氣太重呢。”

    “但你……”

    “但我有天生的帝王命是吧,你們都念叨好幾百遍了。可是哪有命不命的,隻有想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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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滄生打戰的時候自是不會帶上秦離。等確定人都離開後,秦離趕緊讓係統帶自己迴去過身為一個帝王該過的奢侈墮落的生活。一想到那一串的葡萄,秦離在輪椅上都忍不住笑起來了。

    【玩家思密達這輩子沒吃過葡萄?】係統的聲音充滿了諷刺。

    【……】靠,舉報你誹謗!

    秦離調整好表情,打開關了好幾天的殿門,準備喚憧鈴給自己送一大串葡萄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外頭跪在地上的人。

    靠!為

    什麽總有莫名其妙地跪在朕的門前!皇宮的秩序這麽亂嗎!

    秦離的視線越過那少年,冷冷地看著憧鈴。

    因麵具原因憧鈴隻能看到秦離冰冷的眼神,就是跪著的身體,這下嚇得連頭都不敢抬了。:“陛……陛下,這位是您上次救的夏公子……他求了我們好幾次,想來道謝……”

    秦離迴想了一下少年的容顏,長相普通,唯那雙桃花眼帶著些許風情,卻被緊抿的雙唇憑白顯露得薄情。

    誒……居然不是夏殊……

    【玩家思密達貌似很失望哦。】

    【不是夏殊你居然會發好心讓我救?】

    【啦啦啦,奴家的重點不一定是救人啊。】

    【那是啥?】

    【不告訴玩家思密達,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玩家思密達乖乖攻略遊戲就好了。】

    “忘了我上次說的話了嗎?”

    “記……記得……”

    記得你還讓他進來!?特地說的話,你他媽還給我當耳邊風!?

    “下次領二十個板子。蘭株草對我本就無用,與其浪費,不如贈與你。你有一個好阿姊。”秦離發現少年自從自己剛出來時看了自己一眼後,就再也沒有抬過頭,“都下去吧。”

    “家父自幼教育夏江國在,家在;帝安,民安。”在侍衛動手拉少年時,少年突然開口了,寂靜的宮殿中他的聲音反而清冷了許多,“夏江雖不能像家父那樣為陛下馳騁戰場,戰死異鄉,卻也想像家父那樣常伴君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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