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寧等人又在院中等了會兒,終於等到頭蓋花蓋、身著喜服的楊蕙被眾多丫鬟、喜娘簇擁著進來。

    見狀,早早等在一邊的眾人也趕緊上前,跟在一眾喜娘後頭一並進房。而等楊蕙在喜床上端正坐好,眾人也在喜娘的招唿下各自找地方坐了。

    這時候,出言快的趙氏已經先開口輕聲安慰起雖遮住了臉,卻也看得出有幾分緊張的楊蕙,而齊氏隻在一邊低著頭看不出表情,倒是莫為曦與林瑾寧兩人,在相互對視一眼之後,都開始不約而同的在屋子裏尋覓起來。

    林瑾寧粗略一看,這屋子裏似乎真的沒有什麽問題。

    也是,能隨隨便便就讓人看出來的東西,估摸著也早就被清理出去了,故而,肯定有什麽不顯眼的東西,是她沒有發現的。

    畢竟,林瑾寧實在不相信,依著閔巷橈那樣不肯吃虧的性子,能就這樣忍得下來。

    以要續茶的借口,林瑾寧示意錦羅拿著茶盞盡可能多的在屋子裏走走、看看。

    錦羅接到林瑾寧指示,點頭領命後便捧著林瑾寧的茶盞作出往眾人之間左右繞過去的樣子,往屋子另一頭放著茶壺的桌子而去。

    因這時眾人的注意力大多都在坐在喜床上的楊蕙身上,故而除了莫為曦多看了一眼之外,倒也沒有別的人注意到了錦羅的動作。

    不多時,逛了一圈的錦羅迴來,借著彎腰給林瑾寧放茶盞的功夫,輕輕道:“熏香有些難得,那味道奴婢倒不曾聞過,別的似乎沒有。”

    難得?

    聽見錦羅這樣說,林瑾寧不由得挑了挑眉。

    在盛隆上流人大婚的時候,為了顯得吉利,其所有物什的使用都是要有好寓意的。

    便說這熏香,通常都是用的“長琉香”“合宜香”“同慶香”等等名字好味道也好的熏香,因此錦羅說她不曾聞過這屋子裏的熏香味道,要麽是這熏香當真有問題,要麽就可能是因為長公主為了寵愛的幼子大婚而特意拿出來的往日難見的好物。

    林瑾寧暗自斟酌一迴,到底不敢馬虎,偏此時屋子裏不相熟的外人甚多,雖說她一慣是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的性子,但在別人府中隨意插手別人的家事……她倒也不好因一個懷疑就貿貿然做什麽。

    可林瑾寧隻一想到,楊蕙曾經那樣幫過她……

    不若,幹脆轉暗為明罷?也剛好可以將自己摘出來。

    打定了主意,林瑾寧

    也安穩下來,便又狀若無事一般接著喝茶,中途除了對察覺到她有些異常的莫為曦暗暗使了個眼色以外,再沒有別的動作。

    林瑾寧粗略的算了算,直等到估摸著前頭喝酒已經喝得差不多、秦覓快要進新房的時候,她這才恍若將覺、略帶喜意的開口道:“剛才我就說呢,怎麽總覺得有哪裏不一樣--這房裏的熏香味道可真好聞,兩位表嫂可知道這香叫什麽名字?是不是大姑姑特意拿出來放到今日用的?若你們誰知道,快告訴我,趕明兒我也好尋一些來放在房裏。”

    說著,林瑾寧便暗暗盯緊了齊氏與趙氏臉上的表情。

    趙氏倒沒有什麽,她聽見林瑾寧的話後,很明顯的愣了愣,後又輕輕皺起了眉毛,麵上瞧著似乎並不知情的樣子。

    而齊氏……林瑾寧冷眼看著,雖然她微微低著頭,加上林瑾寧坐在側麵的緣故,便沒有看清她的臉色,但她那沒忍住顫了幾下的手,倒叫林瑾寧與莫為曦兩人都看了個分明。

    這……擺明了就是有問題啊……

    林瑾寧微微眯起眼睛,卻在趙氏看過來之前又很快恢複正常。

    “三表弟妹倒是提醒我了,這熏香的味道……我也不曾聞過呀。”說著趙氏又轉過頭略帶疑問的望著齊氏,道:“大嫂,熏香小物之前都是你在管,可是母親特意送來的?”

    說著趙氏又迴過來略帶自得的對著眾人道:“這一迴六弟大婚的準備,母親吩咐了由我與大嫂兩人來辦,母親隻統籌罷了,我是管著新房裏的點心膳食等,大嫂便是管器具了。”

    “可見是長公主殿下器重兩夫人呢。”難得有了發現、進展,莫為曦可不願意隨意就轉移了話題,便很快稱讚兩人一句,又接著笑道:“這香便是大夫人特意尋來的吧?可見我們家蕙姐兒有福氣,能與兩位夫人這樣妥帖的人做妯娌呢!”

    這話說得利落,趙氏已經忍不住笑眯了眼睛,倒是齊氏,在莫為曦的恭維之下卻似乎不知怎麽更加緊張了。

    沉默了半晌,她方才語氣平靜的迴答道:“我倒也沒有特意去尋,不過是偶然從庫中找的,便是聞著這香味難得,這才定下要用的。”

    隻是,她若能抬起頭笑著說,隻怕還好些,就她如今這神態,明顯瞧著不對,便是原本壓根不知情的趙氏,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懷疑。

    自家人知自家事,甫一瞧見齊氏語氣間的不自然,趙氏的心裏就一個咯噔。

    念在此刻外人眾多,尤

    其提出異意的還是新娘的娘家人,故而趙氏也隻好打圓場的笑道:“大嫂你也是,新房裏頭的香若沒有確定有個吉利名字哪裏能用?快快,琪慧,將香滅了,再去拿些上好的同慶香……”

    恰是這時,一個在屋子外頭守著的喜娘進來,笑眯眯道:“新郎官已經在前頭了,馬上就進院子。”

    聞言,屋子裏氣氛不由得一緊。

    隻有林瑾寧暗暗鬆了口氣--還好她把時間拿捏得準,不然,今天這事估摸著就隻能輕輕放下了,她最多隻能問一句,卻是不太可能弄到熏香以作查證的。

    而此時,新郎官要進來了,那麽作為陪坐的夫人們,就都要在新郎官進來之前從房中避出去,避免與外男撞見。當然,這說的最主要是莫為曦和林瑾寧兩人,作為嫂嫂,齊氏和趙氏倒沒那麽需要避諱。

    反觀林瑾寧,見眾人愣住,便立馬出言笑道:“那正好,這香放在新房裏頭或許不合適,但我卻頗為喜歡,倒不如直接給我帶迴去,也好讓我沾沾喜氣,如何?”

    “……行!”對林瑾寧的提議隻思考了一瞬,當機立斷的趙氏就吩咐道:“琪慧,將香爐拿過來給照王妃娘娘的丫鬟捧著。”

    “是。”趙氏身後一個丫鬟立刻出來,很快將原本放在窗台邊上的小香爐連底座一道兒捧過來,且在中途不著痕跡的輕輕劃了一指甲蓋兒從香爐下小孔中漏到底座上的已經冷卻了的爐灰,這才轉身將小香爐遞過去,被已經等著的錦素一把接過。

    這時候,眾人也都起身待走,倒是趙氏,又例行公事一般安慰了楊蕙幾句,這才隨眾人一道兒出了房門。

    等四人各自領著丫鬟從院子裏出來,齊趙氏拉著齊氏當即向莫為曦、林瑾寧告別,又留下了個丫鬟為兩人帶路,這才匆匆離開。

    按理,此時作為女主人,齊氏和趙氏是怎麽都不應該將客人丟在院子裏自己就先走了的,至少也該親自將人送出門才是。不過如今這情況,莫為曦與林瑾寧也知道她們行色匆匆的緣故,因此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徑自隨著那個丫鬟往外走。

    等迴到了自家馬車上,司瑁已經在車上等著了,不過此時林瑾寧卻沒空搭理他,隻是先讓錦素將一路半遮半掩捧迴來的小香爐打開,她再親自從馬車裏隨手倒了一杯茶,直接就潑到了香爐裏,將那爐煙熄滅了。

    “娘子,這是……”從頭看到尾的司瑁仍舊一頭霧水,見林瑾寧似乎忙完了的樣子,便趕緊出言詢問道。

    “這是六表哥新房裏頭的香爐。”說著,林瑾寧便將她今日所看到的全部事情,和齊氏、趙氏兩人的言行通通告訴給司瑁聽,複又道:“相公,你……怎麽看?”

    “不對啊……”不想聽完林瑾寧的話,司瑁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故而立刻皺著眉頭提出疑問道:“若當真依你所說,大表嫂從頭到尾就表現得很不對勁,不是太刻意了嗎?”

    “什麽”林瑾寧心中一驚。

    司瑁輕輕眯起了眼睛,又分析道:“娘子或許是與大表嫂不相熟的緣故……依我的了解,大表嫂平日算是極其穩重的人,便是那時候當真動了些什麽心思,應當也不容易被人看出來的……她畢竟是秦家宗婦。”

    一句話,說得林瑾寧豁然開朗。

    她就說她總覺得哪裏隱隱有些不對勁呢,卻原來在這裏!

    所以……這齊氏今日一番作態,其實是故意的?

    這樣一想,林瑾寧不知為什麽又有感覺到有些詭異。齊氏這樣子,必然是有所圖謀的,唯不知道,她要坑的是誰?

    因此,林瑾寧一迴照王府,就讓錦繡親自拿著她的書信和一些那香爐裏未燃盡的香坐著馬車往林府而去--如今照王府的下人尚不可全信,再說此事畢竟也不能隨意告知於人,故而,林瑾寧也隻好出此下策,讓娘家養著的醫女、大夫們幫忙認認。

    次日,還不等林瑾寧得到娘家傳來的關於熏香的消息,倒有一個關於朝堂的消息先行傳來--一個月之前,和藩反了,還將距離其最近的邊城窮城團團圍住,當時雖尚未攻破,但卻讓人完全傳不出消息,便是如今這一封求救信,也是那窮城一士兵費盡千辛萬苦才送出來的。且如今一去一個月,誰又知道此時的窮城會是什麽光景呢?

    而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林瑾寧當即就摔了杯子。

    屋子裏伺候的丫鬟都以為王妃娘娘是被嚇到了,畢竟是內宅婦人,膽子小一些這可以理解,但隻有林瑾寧自己知道,她是被兩世驟然而來的不同而驚住了。

    --明明在前世裏,和藩動亂是在明年二月份的時候,可此時不過才十一月,距離真正“應該到”的日子還有兩三個月,動亂竟然就提前到了!

    這還不算,待到正午,如今專門為林瑾寧打探消息的粉蓮娘親徐氏又來報,說外頭都在傳,和藩霍亂,是因為國有妖孽出的緣故,而所謂的妖孽--所有傳言,都在隱隱指向昨日剛剛大婚的楊蕙!

    聽

    到這裏,林瑾寧恨恨的一掌拍向榻幾,直將腕上的圓鐲磕出一道裂縫。

    若說真有妖孽,不是一個月前大婚的閔巷榆更有可能?何苦賴到蕙姐兒身上?

    這道流言來得太快了,林瑾寧直覺上就覺得一定與那閔巷橈等人有關係--從當初對付她的手段,到如今對付楊蕙的手段,兩場下來,都是先輕後重的雙計。

    唯一讓人反應不過來的便是--一向注意外頭動向的林瑾寧都隻是剛剛收到消息,那麽閔巷橈是怎麽能提前就準備好造出流言,亦或隻是見機行事?

    林瑾瑤冷冷的盯著手上起裂的鐲子,吩咐道:“錦繡,你今日午後再迴一次林家,問問娘親看那熏香的事情查得如何了。”

    “是,娘娘。”錦繡也知道事態緊急,故而肅然領命應道。

    林瑾寧便一個人靜靜坐著,將今、昨兩日的事情再迴想一遍,最終還是將懷疑的東西定在了那熏香上。

    神色異常、憔悴不堪的齊氏,不顯眼卻也不隱晦的別樣熏香,從頭到尾沒有出現的閔巷橈,如今來得“恰到好處”的流言……這一個個疑問便如同組成了一張大網一般,將林瑾寧罩在裏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如今她隻能等熏香早些出結果,看能不能由此找到一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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