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林瑾寧在送司瑁上朝之後,便坐著馬車往隔著府上三條街的勳王府而去。

    林瑾寧在閉目養神,馬車中一片安靜。

    通常這個時候,都是錦繡、錦素兩人說些有意思的事兒叫林瑾寧樂一樂,省得她一路無聊。

    但這迴因林瑾寧隻用了一輛大馬車,故而馬車裏除了門口處多出兩個二等丫鬟以外,還多了個看不出深淺的荀氏。未免自個兒在言行中不小心透露出什麽,兩人也隻好學著那些個不善言辭的鋸嘴葫蘆一般,從頭憋到尾。

    故而,待到幾人終於從馬車裏下到勳王府後院的時候,錦繡當真不由自主暗暗鬆了一口氣。

    往日與娘娘出來,哪有這樣憋悶的?

    錦繡不著痕跡的瞟了一眼前頭的荀氏,再微微示意兩個早早領命要盯住荀氏的二等丫鬟跟上。

    她自己便與錦素兩人,一左一右在林瑾寧身後隨時候著,兩人有意無意將荀氏與林瑾寧隔開,不讓荀氏近林瑾寧的身。

    隻盼著這荀氏的狐狸尾巴早點兒露出來才是!

    這一頭,林瑾寧一進勳王府後院,就有一位掌儀女官上來將她往裏領,那女官瞧著也是一臉嚴肅樣兒,倒與林瑾寧身前的荀氏倒頗有幾分相似。

    林瑾寧不由暗自撇了撇嘴,若是不知道荀氏出處的人,隻怕就當真以為她是個忠心的人……卻不過也就是裝的像罷了。

    林瑾寧一行人跟著那女官一路往裏走,繞過一道長廊,又走過一道拱門,才在約摸過了一盞茶時間後,方到了正地方--繁明苑。

    一進院子,林瑾寧甫一抬頭,就瞧見院子中心的八角亭裏已經坐了兩個女子。

    左邊那個鵝蛋臉女子瞧著約摸才二十出頭,卻偏用一身石青色遮住了好顏色,遠遠看著隻顯出幾分英氣。

    而右邊那位看著更年紀小些的,卻是一張桃心臉兒,再加上身著一套鵝黃底百雀裙,若不仔細打量,瞧著倒是比林瑾寧更小些的樣子。

    隻稍稍瞟上幾眼,林瑾寧便趕緊抿出一個淺笑,讓人一見,便覺她是個文靜端莊的性子。

    待一走近,不等林瑾寧先打招唿,那個桃心臉兒女子便先開了口,道:“這便是三弟妹了罷?我早便聽說,三弟妹最是嫻靜端方的,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說著她便起身欲出亭去迎,林瑾寧不得已,隻好趕緊快步前行幾步,任由這桃心臉女子抓著她的手,這才笑道:

    “弟妹見過兩位嫂嫂。瞧著您便是二嫂了罷?讓我遠遠瞧著竟以為是哪家小姐坐著,竟是位少女。”

    “三弟妹沒說錯,我確是二爺家的。”桃心臉的悉王妃章氏立時笑彎了眼睛,道:“不過我卻當不得三弟妹誇讚,三弟妹才是真正當得青春年少的話呢。”

    林瑾寧微垂著眼睛,隻麵帶微笑任由章氏將她拉進亭子裏。心道如今咱們不過都不到雙十,如何當不得“青春年少”的話?

    待進了亭子,林瑾寧又微微一福身,對著那鵝蛋臉的勳王妃姚氏道:“弟妹見過大嫂。”

    “不必多禮。”姚氏上下打量了林瑾寧一遭,方才露出笑模樣道:“聞名不如見麵,三弟妹果然名不虛傳。”

    林瑾寧一怔,因聽不出此話中褒貶,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隻能憋出一臉緋紅,輕聲道:“當不得大嫂誇讚。”

    三人寒暄一陣,就各自坐下。

    隻見姚氏揮揮手,一個原本站在亭子後頭邊上的丫鬟就緩步上來,先一福身,再將手中一個木匣子放在桌上,便無聲退下。

    見狀林瑾寧不由讚歎一聲,不愧是勳王府的下人,連個丫鬟也是不同尋常,足見勳王府的規矩。

    姚氏將那木匣子往林瑾寧麵前一推,道:“三弟府上昨兒個送來的拜禮我們爺和我都極喜歡,多謝三弟妹費心。這裏頭是一套墨雲梳,權當我這嫂子一點心意。”

    “謝大嫂。”林瑾寧麵上含笑,隻坐著微微作出一個福身的動作,便招手使身後的錦繡將匣子收下。

    墨雲梳的原材料墨石是一種極其珍貴的礦石,醫言常用此梳梳頭可使秀發光澤柔順,就這麽一套,其價值幾乎比得過昨日林瑾寧送到勳王府禮品的總值。

    頭一迴見麵這勳王妃就如此大手筆,倒叫林瑾寧沒有想到。

    “還有我的。”隻見章氏也不甘於人後,滿臉笑意的親自從身後的女官手上接過一個長盒,從中拿出一副卷紙,且一邊徑自打開一邊道:“到底是見麵禮,總不好太寒酸。我聽聞三弟妹擅字,又猶愛定犀皇後的,我便特特尋了一副定犀皇後的《鉤戈賦》來,雖不是弟妹擅長的轉梅體,但到底聊勝於無,隻盼三弟妹喜歡才好。”

    “多謝二嫂,我極喜歡。”說著林瑾寧便趕緊從章氏手中接過,親自卷好了交到錦素手中。

    不得不說,章氏的這份禮物真是送到林瑾寧心裏去了,故而此時的林瑾寧雖然還不至於忘形,但到底還是無

    可避免的略有幾分失態。

    “兩位嫂嫂的禮真是極好,我真是再喜歡不過。”說著林瑾寧便起身實打實給兩人福身一禮,又半真半假的笑道:“今兒個便讓我小家子氣一迴吧,能得了這兩樣心頭愛,卻真是值得。”

    見林瑾寧喜形於色的樣子,姚氏與章氏也就幹脆受了她的禮。

    不僅如此,章氏還兩手一拍,直笑道:“哎喲,弟妹這性子我可真是喜歡!我與大嫂一樣,都是最利落不過的,平日最不喜歡那扭扭捏捏、萬千心眼的,就弟妹這樣的性子,一看便是與我們相同,真是極好!”

    聞言林瑾寧眉心一跳,又趁著低頭的功夫瞧見姚氏的臉上也滿是讚同,林瑾寧便知道,這是兩人在示好於她了。

    “當不得嫂嫂誇讚,隻要兩位嫂嫂不嫌棄我死板就好。”說著林瑾寧便紅著一張臉重新坐下。

    卻見章氏撚著帕子遮嘴一笑,道:“說什麽死板?林家家風嚴謹規矩是出了名的,也就這樣的人家才養得出弟妹這樣的人物!”

    姚氏也點頭道:“弟妹莫謙虛,林家一門都是好的,莫說你娘家那幾位再優秀不過的哥兒,單說你與林二小姐兩個在去歲賞花宴上的表現,實在可堪京中未嫁女子之表率。”

    聽見這話中似有旁的意味,林瑾寧張張嘴,剛想試探試探,卻聽章氏又接過話頭道:“我聽說弟妹與林二小姐感情甚好,且去歲賞花宴那日林二小姐還曾出言維護弟妹?哎喲,我可真是羨慕,瞧瞧我娘家那個小丫頭,整日隻知道撒嬌賣癡從我這兒往她屋裏倒騰東西,我也不指望她維護我,隻求平日少折騰我,就謝天謝地了。”

    一番話說得林瑾寧心緒轉了萬千道兒,但卻實在鬧不明白這兩人今日的最終目的,故而隻好先裝傻跳過這茬再說。

    於是林瑾寧便低頭作羞澀狀,輕聲道:“那是令妹與二嫂關係好呢,瑤兒與我也是如此相處的。”

    不想姚氏卻忽然道:“我卻聽說林二小姐最是乖巧懂事的,單看那日能放下矜持為了弟妹你出言,未免自己的姐姐受了委屈,這膽量心性卻不是尋常女子所有的。”

    說話間,姚氏還緊盯著林瑾寧臉色。

    不想林瑾寧卻隻是抿嘴一笑道:“我代瑤兒謝大嫂誇獎。”

    見林瑾寧油鹽不進,姚氏與章氏相互對視一眼,兩人都看見對方眼中的無奈。

    章氏轉迴頭,稍有些直白的問道:“林二小姐這樣孝悌的女子,自然當

    得誇獎!倒是我們家那個小丫頭,平日竟隻有我讓著她的……方才弟妹你說與林二小姐平日相處與我和我妹子相處得相同,難不成在家中弟妹也從來都依著林二小姐的?”

    聞言林瑾寧心中狂跳,一個原本模糊的想法在她腦中愈發清晰。

    故而,林瑾寧便幹脆循著直覺,直視章氏道:“畢竟是親姐妹,若瑤兒當真下定決心要什麽做什麽,隻不太出格,我這做姐姐的,又如何拗得過她?左不過隻能依著她罷了。”

    “當真?”章氏忽而驚喜道,忽又自覺過於外露,卻也不遮掩,反而順勢抓過林瑾寧的手,真心實意道:“要我說我們的性子果真是再相似不過,真該天生就是好友的!既然這樣,我此刻也就放下話--我也不叫你什麽‘弟妹’了,竟平白的疏遠,我便直喚你‘寧兒’,以後你有事無事的,盡可到我悉王府遞帖子,隨時來找我便是!我若無事,或也會到照王府尋你,你卻莫嫌我煩才是。”

    章氏話音剛落,姚氏也點頭道:“我日後沒準兒也會去叨擾,寧兒可千萬莫嫌棄。”

    “怎會,寧兒再歡迎不過。”

    林瑾寧麵上依舊一派平靜,隻帶著微微羞澀,瞧著倒是尋常樣子,又有誰知她內心裏的驚濤駭浪--

    勳王府與悉王府早早聯手了,外頭卻沒聽見一點風聲!

    二人毫不避諱將此事告知於她,且還想要拉著她拉著司瑁一同入夥!

    此時林瑾寧總算稍微抓到些前世四皇子落敗的真相--一個手無兵權又並無太多出彩之處的光杆皇子,今上睿智,若不想江山不穩,又如何能將皇位交給他?

    隻是不知道,原本一貫與四皇子交好的悉王府,又是如何與四皇子交惡的?又是如何在環貴妃眼皮子底下與勳王府連成一氣?

    林瑾寧想不明白,但她卻知道此刻是個大好機會,她隻需一把抓住就好。

    等等,正在思索的林瑾寧忽然轉過頭看向亭子旁邊的荀氏,也不知道她聽了多少?

    不過,這荀氏,是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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