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頭,當司瑁在打開林家給他“贈與未來嶽父嶽母”的迴禮中那叫人一眼就瞧見、最為顯眼不過的玉紙紅穗的《憑欄調》時,臉上卻是“騰”一下紅了個徹底。

    林瑾寧,林瑾寧。

    司瑁唯隻見過林瑾寧一麵,便是那日在護國寺之中。

    司瑁清楚記得,當時的林瑾寧,因不憤他與秦覓無禮,還曾狠瞪了他一眼,卻又在發現他看見了時,如受驚的小寵一般,很快垂下頭,假作安分--若非司瑁一直看著,隻怕也不能確定,自己與秦覓是否真的叫人給瞪了。

    司瑁雖不受寵,但到底也是皇子,也是無人敢當著他的麵這樣瞪他的。故而,這頭一迴被人瞪的情景,倒真叫他頗為新奇。

    更遑論,那日林瑾寧竟主動叫住他兩人,請他們為她們帶路。

    這樣膽子大的女子,除了宮中幾個受寵的公主外,司瑁再不曾見過。

    因司瑁本人一貫怯懦,故而極其願意交好於那開朗熱情的人,秦覓,便是如此。

    可是,這樣的林瑾瑤,對於當時的司瑁,也就僅僅如此了。

    若父皇沒有為他賜婚,秦覓也沒有拿著一卷林瑾寧的畫像來找他,想必這個人會很快被他從記憶中掩埋,不敢再留一點點痕跡。

    可這世上沒有如果。

    林瑾寧被賜婚給他,他們再過一年就要大婚。

    初聽到這消息時,司瑁隻覺得不可思議--他可不敢與秦覓搶女人,哪怕……哪怕他曾真的心動過。

    直到秦覓帶著畫像進宮找他,再將前因後果盡數告訴他,這才讓他狠狠鬆了口氣的同時,又喜悅到幾乎瘋狂。

    秦覓走後,司瑁盯著林瑾寧的畫像瞧了很久,他腦海中想的,卻是那日林瑾寧在廟中的樣子--以袖遮臉,叫人看不清神色,唯見她頭上兩支簡單的金步搖,直到後來他們“走了”,她與楊家小姐露出臉時,才叫他瞧見她的全貌。

    鵝蛋臉杏核眼,顧盼生輝,身形嫋嫋,為人主事卻又一點不似她的長相那般柔弱,反倒是頗為周全--單看她記得拉著楊家小姐整理好衣妝再走便可知。

    自那日起,司瑁總做夢,他的夢中總有一個瞧不清麵目的女子,唯可見她微微顫動的眼睫,和兩支搖擺的金步搖。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他竟也如女子一般,因思念某個人而夙夜輾轉不能寐了。

    說實在話,司瑁其實是準備將那對著林瑾寧初動的心思永遠壓在心底的。

    畢竟瞧著樣子,便可知林瑾寧應是好人家的小姐,可他到底不如秦覓有勇氣,不敢去向父皇求旨。而因從小就未免牽連到母妃而養成的謹小慎微的性子,也讓他隻能將自己的小心思鎖的緊緊,不敢顯露一分一毫。

    卻不曾想,這世上真有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於司瑁來說,所謂“失而複得”,不過如是。

    司瑁輕撫秦覓送來的林瑾寧的畫像,再看一眼那心思昭然的《憑欄調》,目光柔和。

    卻不知,他送去的金步搖她可喜歡?

    卻不知,他特意鼓著勇氣從環貴妃處求來的明顏脂她用著可好?

    想來她是喜歡的,不然,她不會直接送來這表明心思的《憑欄調》。

    莫負我?

    好,我絕不負你!

    這頭司瑁的心思林瑾寧不知道,但林瑾寧這裏卻是挺熱鬧。

    “……可見在大舅夫人眼裏,到底是莫家小姐略勝一籌,不過,這些人與咱們家小姐一比,就都要再差一籌了!”那個小丫鬟說完,就眼睛亮晶晶、滿是崇拜的望著林瑾寧。

    “得了,知道你再忠心小姐不過,給,下迴有什麽事,還找你來說!”錦繡滿臉笑意的將手中幾個銅板遞給那小丫鬟,使她下去了。

    “小姐,這個叫粉蓮的丫頭……不錯吧?”錦繡湊上來問道。

    “倒真挺有意思,”林瑾寧點頭一笑,道,“便將她提作二等,日後專門給我管茶水罷,錦素,你去與管家報備一聲。”

    “哎!”錦素領命下去。

    錦繡知道此刻林瑾寧該要想一想事情了,便也不敢上前打擾,隻站到林瑾寧身後為她揉肩。

    林瑾寧此刻的確是在想那粉蓮剛說的事兒。

    粉蓮,便是上迴給人講那知遠侯家事情的三等丫鬟,因錦瑟偶然知道她在打聽事情上是一把好手,故而特意招過她幾次,來給春夏困頓的林瑾寧講些新鮮事,也免了林瑾寧素日無聊。

    原本前幾次,都是錦瑟等人主動找她,而她所講的也不過一些平常的家長裏短,隻引得林瑾寧笑過一通也就罷了。可這迴,卻是她主動找上來,且說的還是楊家與莫家的事。

    聽了前因後果的錦繡立時便將她引到了林瑾寧麵前。

    卻說今日這消息,還真不

    算人盡皆知,不過隻在些小範圍內傳播著--因粉蓮的表姨媽原是江氏身邊得用的,而粉蓮的母親又隨著楊氏陪嫁到了林家,故而楊家發生的事,稍稍轉了幾個彎,也就傳到了粉蓮耳朵裏。

    傳到粉蓮耳朵裏,也就傳到了林瑾寧耳朵裏。

    不過今日這事還真說不上意外--盛隆約定俗成的規矩有言,楊蕙這妹妹要嫁人了,作為兄長的楊恪禹必須先一步娶妻,得要讓楊蕙拜見過嫂嫂之後才能出門子。可偏偏江氏早早瞧中的林瑾寧也被聖上賜了婚,這下子,江氏也就全然沒了主意。

    好在此刻她偶然聽楊蕾說起,楊恪禹曾經將貼身的帕子給了那莫家小姐的事情--此刻誰也不在乎那帕子原是林瑾寧繡的--便一下子來了主意。

    莫為曦,二品管儀大臣莫褐之嫡獨女,母親還曾經是當今聖上已逝皇後兆獻皇後身邊的女官,其家中除了一個八歲的弟弟之外,再無別的兄弟姐妹。

    像莫家這樣僅有一兒一女的人家,通常家中會先準備三成家產給女兒作嫁妝,而先皇後身邊的女官,帶進門的嫁妝會少嗎?二品大臣的家底,又會少嗎?

    且管儀大臣之女,也必定是恪守女戒、規矩端方的女子。

    這樣一算,莫為曦可真算得上是難得的“德、財”兼備的女子了。

    江氏自己暗自琢磨一迴,甫一想通,便尋思著要什麽時候去莫家提親。

    卻不想,向來不管家中瑣事的丈夫卻使人來告訴她,說是要給兒子定下邢家的女兒。

    江氏心都涼了。

    好在江氏不甘心之下,旁敲側擊的總算弄清始末--原來自家隻是因欠了邢家人情,加上兩家熟悉,故而索性作兒女親,借以親上加親罷了。

    總算不是已經說定了,此時尚還有迴環的餘地。

    再說,欠了邢家人情?那可也不是為了自家而欠了邢家人情的啊,憑什麽最後卻要犧牲她的兒子的婚姻大事,怎麽不叫林家人來還人情?

    一想到此,江氏便頗有些恨得咬牙切齒。

    若當初兒子已經與那林瑾寧的親事定了下來,如今又怎麽會遇到這樣棘手的事?

    更遑論比起楊氏這個已經出嫁的小姑子,每每遇到什麽事,反倒是她這個正當家的夫人更像是個外人,這叫江氏如何服氣?

    不過這些私人恩怨如今再提也無趣,這會兒最至關重要的,還是兒子怎麽樣才能將那莫家的小姐娶進門

    !

    江氏琢磨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先不管邢家如何,隻徑自打發了人去莫家問問話,若莫家也有心思,便直接上門提親,再在老爺處搪塞一迴也就罷了。至於邢家--左不過楊家還沒有透出話,料想是誰也說不出閑話來的!

    此事原本隱秘,她的這些心思別人也不得而知。可唯獨瞞不過那一直在她身邊伺候的、粉蓮的表姨媽,人家對此事真是再清楚不過。原本,那表姨媽也不過是交談時對著粉蓮的娘隨口講了幾句,楊氏對此事便就知道了,林瑾寧也知道了。

    依林瑾寧兩世經驗來看,就按江氏的為人,隻怕莫為曦嫁入楊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隻要莫家父母沒有極力反對的意向,江氏就一定會將“未定”變成“已定”。

    已經注定結局的事林瑾寧也不打算再關注,反倒是這個討喜又忠心、且似乎人緣兒還頗好的小丫鬟粉蓮,值得她培養一番。

    畢竟林瑾寧明年下半年就要嫁人了,且要嫁的還是皇子,雖說司瑁是皇族中出了名軟弱的--就算後來和王妃於氏貌合神離到了極點,他也沒膽子提出休妻或者納側室--但到底是皇族,林瑾寧還是略有些緊張。

    這一迴,林瑾寧比之前世嫁人要整整早上兩年,故而錦繡幾個倒也不需要那麽早就放出去配人。

    再加上皇子嫡妻進門可以帶四個貼身丫鬟四個二等丫鬟以及她們各自的一家子以外,其他伺候的人都隻能是皇子那方出。

    而這些陪嫁丫鬟的重要性,也就愈加不必多說了。

    因此,林瑾寧在賜婚聖旨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極其直接幹脆的問過幾個貼身大丫鬟,幾人無一例外都是準備拖家帶口一並隨著她出嫁的--大丫鬟們的家人也都精乖,誰都知道王府比林家更有前途,自然也都求之不得。

    因此,林瑾寧如今所缺的,也不過四個二等丫鬟。

    隻如今,既然林瑾寧已經瞧中了這粉蓮,這定下的丫鬟也就隻差了三個二等罷了,不過左右還有一年多時間,倒也不急。

    恰好這時,從管家那裏迴來的錦素領著一眾捧盤小丫鬟進來,滿臉笑意道:“小姐,三皇子又送東西來了。”

    “又有東西?”林瑾寧頗為驚訝了一番。

    不是三日前才送過,怎麽今日又送東西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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