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楊氏的院子裏出來時,林瑾寧心裏的那一點子的複雜心思已經盡數壓製下去。

    雖然不說已經全然不在乎,可至少,不會再被林謹櫟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同來,直對著她追問著“姐姐可是心情不好”了。

    兩個哥兒先一步去了前院,剩下林瑾寧與林瑾瑤兩人,靜默不語的相攜走著。

    待到了兩個院子的分岔路口了,林瑾寧才收迴拉著林瑾瑤的手,淺笑道:“這會子天色已晚,我也就不邀你去我那裏坐坐了,省得待會兒天暗了倒是不好走路的。晚些時候,我叫人將東西整理了給你送去--不過這點心今日卻是沒有了的,便是自明日起,每日一碟子點心,一天不落,可好?”

    “極好!我便在這兒先謝過姐姐了。”林瑾瑤挺高興,兩手一拍,又向林瑾寧道一迴別,這才轉身朝著自己院子那條小路走了。

    倒是林瑾寧仍站著未動,反而對著林瑾瑤一行人漸漸遠去的背影又多看了一會子,這才領著一眾丫鬟迴到院子裏。

    一進門,林瑾寧便吩咐開來。

    “錦繡,錦羅,我要沐浴。錦瑟,開了小庫房,整理一些上好的燕窩雪蛤等的補品,再有,另收拾些花蜜甘露等物。錦素,將我給娘親那正紅珠花一道兒穿的那一對桃紅珠花,並與錦瑟收拾出的物什一並給二妹妹送去。你親自去。”林瑾寧一邊說著一邊接過小丫鬟手上的茶水,待喝了一口緩過氣後又道:“速去速迴,再晚了可不好走路呢。”

    “是,小姐。”幾個大丫鬟恭聲應下了,便各自忙開。

    因小廚房裏是整日備著水的,故而不過一盞茶時間,林瑾寧便舒舒服服歪在浴桶中,任由錦繡錦羅為她清洗打理。

    又過了約摸有一刻鍾的時間,沐浴完畢,正倚在床上由錦繡擦頭發的林瑾寧這才等到出門送東西迴來的錦素。

    “可算迴來了,二妹妹怎麽說?”

    “迴小姐的話,”錦素一福身,規規矩矩道:“二小姐接到奴婢送去的東西,看是極歡喜,尤其對那對兒桃紅色的珠花愛不釋手,奴婢臨走前二小姐還特特吩咐了奴婢,叫奴婢轉告錦羅,記得她每日的點心。”

    “是了,我差點兒忘了這一茬兒!”林瑾寧想了想,又對著錦素道:“將錦瑟與錦羅都叫進來吧。”

    “是,小姐。”錦素扭身出去。

    不過數息,在前間待命的錦瑟與錦羅兩人便被錦素領了進來。

    “

    這麽迴事,錦羅,二小姐甚愛你的點心,便央著我叫你每日給她做一碟子差人送過去,不拘得什麽樣的,分量也無需太多,一次不過八塊盡夠了。”

    “是,小姐,奴婢記下了。”錦羅恭身行禮道。

    林瑾寧點一點頭,又轉而對著四人道:“我如今年歲日長,人際往來越來越繁複,你們作為我的貼身丫鬟,以後的活計也隻會越來越多,我卻也不好叫你們白白忙活。便這樣,今日,我便做主將你們每月的月例再加二兩,也勿需走公賬,隻從我月例裏抽就是了。”

    無一例外,幾個大丫鬟的麵上都有動容。

    “小姐,奴婢服侍小姐本是應當,怎能拿小姐的月例銀子!”錦繡麵帶感動拜倒道。

    “小姐,奴婢本是夫人救迴來的,服侍小姐乃是前世修來的福氣,怎能多拿小姐的月例?還請小姐切莫這樣想了!”錦素眼中也是淚光閃閃,跪倒在地。

    “請小姐收迴前言!”錦羅跪下了。

    “奴婢不勞累,不能多拿小姐的月例。”錦瑟也跪下了。

    看到跪了一地的丫頭,雖說林瑾寧猜到她們會有反應,可也不曾想這反應竟是這樣大!

    “行了,都起來!”林瑾寧一嗬,將幾個人都喚起來,這才換上笑臉,道:“知道你們幾個都是好的,所以我才琢磨著給你們加月例呀!再者說了,我每月月例三十兩,除了元月的年節之外又有哪迴是盡數用完了的?錦瑟你管著我的小庫房,可是最清楚不過了的。便是給你們加了例,也不過總共就八兩,又值得個什麽?行了,我說定下就是定下了,隻以後服侍的好了,才是報答我呢!”

    打發了一眾丫頭,隻獨留了錦瑟守夜,林瑾寧徑自倒頭睡下。

    次日,倒是一個難得的大太陽天。

    林瑾寧早早到明輝閣請安,卻不曾想竟撞到了休沐未出的父親林記安。

    “爹爹,”林瑾寧快步走上前,先給父親母親問了安,再在下首坐定,這才抬起頭揚起笑臉道,“爹爹今日休沐吧?女兒病了幾日,好容易昨日大好了,在明輝閣用膳呢,誰知您與大弟弟竟不在,真真遺憾!”

    “要說你這自小康健的,這甫一生病可真惹人擔憂,好在你這迴病得時日尚短,卻叫我與你爹爹好生擔心了一迴。”楊氏捂著林瑾寧微涼的手,親熱道。

    “很是,寧兒以後也要注意身子,女兒家本就嬌弱,可別再病了。”林記安麵色略緩和道。

    “是,女兒知道了。”林瑾寧很鄭重的向林記安道了謝。

    楊氏倒奇怪林瑾寧的鄭重其事,哪知林瑾寧是在向兩輩子都極其護她的父親道謝呢。

    前世,任憑林瑾寧名聲怎樣壞了,就連楊氏也略有微詞,可林記安依舊一如既往的重視她,至多不過告誡兩句“要謹言慎行注意分寸”之類的話,卻從不曾放棄她。就連後來陳家上門求娶,林記安也是先打探清楚了再問過她的。若非她年紀漸大拖不得了,若非她一眼便瞧中了陳治的容貌談吐,若非陳家家底不差,若非陳家一眾都隱藏得深,她又怎麽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就連後來陳家逃脫清洗,沒有牽連到她,隻怕也未嚐沒有父親的功勞。

    思及此,如今的林瑾寧是再不會如前世那般因林記安的端方守禮不苟言笑而與他不甚親近了。

    所謂慈父,並非是那種對子女寵溺非常不顧一切的,而是如父親林記安一般,無論子女如何,性子是好還是不好,都能耐心教導,既不溺愛也不苛責,隻一門心思讓兒女們過得好了,自己才好了的。

    林瑾寧從錦繡手中拿過一枚荷包,道:“原是昨日已經將給爹爹娘親的物什敬上來了的,卻不曾想一個不小心竟是漏了這麽一樣。今日本想著仍舊托由娘親轉交爹爹,卻恰好爹爹休沐,女兒便自己親手送了,還望爹爹不要嫌棄女兒這一點針線。”

    “寧兒有心了。”林記安將荷包收下,徑自放入懷中,又問:“可有用早膳?”

    “還不曾呢。”林瑾寧搖搖頭,道。

    “那便留下來陪我與你娘親一並用吧。”林記安道,一麵又先行至偏廳。

    “是。”

    楊氏與林瑾寧也趕緊跟上。

    這時望著父親背影的林瑾寧卻是早已知道,父親不是不疼愛自己,不過是大男人不會表現出這些小兒女情態罷了。

    用完早膳,林記安便到了前院辦公。

    林瑾寧又陪著楊氏說了一會兒話,之後再陸續等到了林瑾瑤並其他幾個弟弟們。

    也是這時候,林瑾寧是重生迴來頭一次,見到了她的大弟弟--與林瑾瑤雙胎所生的林謹樞。

    林謹樞如今不過十二,還不是後來那個小小年紀的金榜探花或是冷麵國舅。

    要說這林謹樞,卻是林瑾寧前世最無法接近及交好的至親。

    前世林謹樞與他那同胞妹妹林瑾瑤關係極好,好到便是當初林瑾寧對

    待林瑾瑤那一點子隱隱敵對的心思,也是林謹樞頭一個發覺。

    雖說兩邊都是姐妹,可姐妹也是有個親疏遠近的,林謹樞雖不曾出手對付林瑾寧,但也給她添了不少亂子,讓她焦頭爛額以至騰不開手來對付林瑾瑤。

    偏偏林謹樞又極其聰慧,十五歲便考上了探花,且為人正派無私又極有本事。尤其在他成了國舅之後,更是完全得到了新皇的信任,一舉打破了本朝長有的“外戚不入六部”的規矩,接手了為國最為重要的戶部,與林瑾瑤相輔相成,助新皇肅清朝堂後宮。

    偏偏與林瑾瑤關係不好的林瑾寧,與林謹樞的關係自然也不好。若非她早已經是出嫁女,娘家管不到什麽,而林謹樞也不屑於手足相殘,隻怕她升天的時日還要再早些。

    好在她此生也不準備對付林瑾瑤了,這樣她與林謹樞的立場便不相悖,兼之她是他的親姐姐,將來林謹樞便可以是林瑾寧的靠山,靠山麽,自然是越穩固越好!

    思及此,林瑾寧臉上便帶上了笑,隻道:“弟弟們可來了,倒叫我好等。”

    待幾個哥兒向楊氏與她問了安,林瑾寧招唿最小的柯哥兒上來,隻管摟了他,又問著林謹樞道:“昨日我們在娘親這裏用午膳,樞哥兒也不曾到呢。雖說正事重要,卻也不許不吃飯不顧身體的,你如今還在長個子,多多注意飲食休息才是正理,可明白?”

    “謝大姐姐關心,樞兒知道的。”林謹樞拱手一禮道。

    “嗯,隻要你說到做到,我就放心了。”話是這麽說,林瑾寧還是忍不住斂了眉目。

    便是櫟哥兒柯哥兒這上頭有兩個姐姐的,也隻管“姐姐姐姐”的叫她,本隻有她這一個姐姐的樞哥兒,卻隻叫她“大姐姐”,對著林瑾瑤卻是一口一個“妹妹”,可見還是不同的。

    林瑾寧也不再多想,隻又在楊氏處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告辭。

    迴小院的路上,林瑾寧還止不住在想,這雙胞兒女到底不同,僅靠著本能便可對著同胎的那個更親近些。

    林瑾寧轉而又想到她那一雙幼年兒女,隻暗自歎息一迴。

    若是她當初未去,能活著一直看著她的兒女們長大成人,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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