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爺打了個嗝兒,一股濃鬱的草藥味兒從嘴裏散出來,冬爺吐出一口實在沒咽下去的狗皮膏藥,搓在手心塗了塗他手腕上的淤青。


    我們圍坐在那個木箱旁,把所有的東西全搬了出來,除卻瓶瓶罐罐以外,隻剩下了一個精巧的長柄棒。


    這個東西的末端有個微微的弧度,應該是某種動物的骨骼製成的,非常的堅固,上麵還有一兩處彎曲的雕花。這個東西放在箱子裏的作用,應該是作為藥勺,好方麵把瓶罐裏的東西取出來。


    熊皮女巫握著那個長柄勺,十分堅定的說這些東西是她的母親,喀木老人的。


    箱子是個醫藥補寄箱,林醫生和我們都能看得出來,但裏頭完全沒有西藥。熊皮巫女繼承了一部分喀木老人的巫醫身份,她總是神神叨叨的,也曾經使用身上攜帶的藥粉加上亂七八糟的跳大神治好過冬爺的高燒。


    這些巫醫所煉製的巫藥先不管是不是科學安全,可人家確實發揮過它的作用,巫藥和中藥的組成,同樣都是大自然屆裏的一花一草一木。雖然熊皮巫女沒詳細的跟我們聊過她的母親,但說這一箱中藥就是巫藥,並沒什麽可反駁的。


    那麽,這件事情就變得很值得分析了,如果木箱真的是喀木老人的東西,它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兒?


    我們第一次聽說“喀木”這個名字,是從大搞旅遊產業的遊牧民族那邊知道喀木老人是唯一一個進入死亡穀還能活著出來的巫女。後來,我們“借走”了一本她的手稿複製裝訂出來的巫書。


    再後來遇到了宋大拿隊伍裏唯一幸存下來的熊皮巫女,她便是喀木老人的女兒,更讓人意外的是,她的生父是慘死在高原沼澤上的那個軍人周兆豐。


    周兆豐隸屬於第十五師,第十五師曾駐紮在冰崖下的軍事基地裏,喀木老人作為英雄進入過通往昆侖雪山的死亡穀,她巫女特有的項鏈還裝在周兆豐的口袋裏,他們倆還生下了一個精力特別充沛說話特別直白的女兒!


    木箱四方四正,由整齊的木條拚裝在一起,這跟我們在那個廢棄的軍事基地裏見到的其他空木箱沒什麽差別,這是當年軍用的物資運輸箱。


    有了這些依據,我們可以知道,喀木是在那一次的曆練中遇到了周兆豐並懷上了孩子,她必然是跟第十五師有過接觸,這個裝滿了藥材的補寄箱,就是幫第十五師團隊裏的成員準備的!


    這一下,打消了我們之前的數個疑問。箱子的主人不是大掌櫃、不是黃雀、不是林嶽或林楓,而是第十五師和喀木!


    可問題緊接著又來了:第十五師的駐紮點有兩個,一個是冰崖下那扇炸開的大門內,一個是雪山上那個古老的行刑山洞,可這個箱子,卻出現在了離開昆侖的道路上?


    我和耗子在山洞內聽到過那台老舊錄音機裏的爭吵,其中的一個男人態度強硬的要求整隻部隊撤離昆侖,我們看到的山洞中也隻剩下一些空殼物品,那麽通過這隻箱子是不是可以證明,第十五師和我們都走上了正確的那條道路,從這兒可以平安的離開?


    說道這兒,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些巫藥真的有讓人恢複體力的法術,大家一下子都來了精神,抱著剩餘的瓶罐就重新向著前方行進起來——第十五師都從這兒走了,那我們從這兒走也應該沒問題啊!


    隻有熊皮巫女還是表情凝重的跟在最後,她是完全不了解當年的曆史,卻又比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想要了解:如果當初喀木一直和周兆豐、和第十五師在一起,那最後的結局不該是爸爸死在沼澤裏,媽媽返迴死亡穀外的村落終了此生啊!


    木箱子沒有把手,不可能是由喀木自己人力背到這兒來的,隻能是放在推車之類的運輸工具上帶著行進。所以我在想,這箱子板板正正的埋在冰層裏,說不定就是當時喀木已經離開了部隊返迴了死亡穀,第十五師裏雖說軍醫為主,可對於巫藥無從下手,所以為了減輕負重把這箱藥品留在了這兒。


    根據之前看過的日記,林楓說第十五師一開始實驗進行的非常不順,他們也使用過極其殘忍的手段將心髒移植手術放到無辜的**人類身上進行過,後來喀木來到基地,她的巫術對科學實驗產生了不小的幫助,沒過多久,他的日記上很突然的寫了一句,實驗成功了,他們全要離開。


    那個時候的日期,停留在1970年,也就是說第十五師這兒撤離已經過去了四十年。


    沿著雪道再走一走,林嶽留下的更路簿就徹底沒了指示,好在目前沒有多麽複雜的岔路口。大家更加瞪大了雙眼去搜尋路上有沒有遺留下什麽物資來,哪怕是一片布料、一隻碗碟也好,那樣多少能證明我們走上了第十五師的道路。


    雖然四十年間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可隻要找到些殘留的物品我們就有希望出去,因為第十五師絕對不可能全軍覆沒在昆侖,至少還有林醫生的爺爺林楓迴到了杭州。


    他所走的路程,跟喀木返迴死亡穀那條是截然不同的,這一點他在日記上也有體現過,說是如果沒有負重的話,以他對道路的熟悉程度,最快是三天的時間可以從巴州徒步到昆侖的軍事基地。


    我們如果能完全沿著第十五師的路途走下去,那麽最終走出昆侖的那個地方,也應該是周兆豐的軍牌上寫的巴州軍分區了。


    他們一支新疆巴州生產兵團,偏偏來到昆侖大搞醫學研究。林楓雖然日記上寫著“試驗成功了”,可事實上,這件本身就很匪夷所思的雪山心髒試驗,並沒有在1970年被報道出來,林醫生也說目前的科學的心髒移植手術方法,跟昆侖的這種巫醫野路子,根本是八竿子打不著一撇!


    那麽這個看似“成功”了的試驗,究竟是有著什麽意義呢?第十五師直到今天依舊沒有被曝光過、正名過,他們也隻能永遠的帶著雪山中的秘密被封存在曆史的某處角落,除非——


    除非我們能夠找到當年從昆侖撤離的人。


    很難說還有沒有活著的人。絕密部隊就算解散之後也沒有檔案可以尋找成員信息,要是誰還活著,至少得年過古稀了,我們上哪兒去找這個人挖出心髒的秘密?就連林楓一個小補給員也已經去世多年,我們隻能通過他的工作日記去了解當年的故事。


    如果那幾頁工作日記就是最後的線索,那麽我們還得搞清楚,“沙漠分隊”又該怎麽解釋!


    作為軍隊中的補給員,一個人應該隻會隸屬於唯一的一支部隊,尤其還是第十五師這種機密中的機密部隊,這兒是昆侖雪山,跟沙漠天差地別,任何人都不可能兼顧著沙漠跟雪山這兩個截然不同地點的補給的。


    林楓卻又寫到希望第十五師不要重蹈沙漠分隊的覆轍,這之間到底是有著什麽聯係?


    新疆地域遼闊,同一個巴州內,倒是有著雪山和沙漠兩種地質景觀,林楓又提到過【羅布泊】,我們之中最熟悉新疆的大明星說,恰好羅布泊就處於巴州境內的一片沙漠中。


    但是那非常遙遠。盡管隨著我們的行進,積雪越來越少,繞過了山穀,就連風兒也小了,我頭發上融化成水的冰晶也預示著溫度在漸漸迴升。


    可是這兒距離沙漠還是太過太過遙遠,習慣了雪山的陰冷我們甚至開始向往沙漠的火熱,林楓又怎麽能說這兒會重蹈沙漠的覆轍?


    我甩了甩頭發上化開的水,再迴過頭望去,昆侖已經不見了。


    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不見的,我們也沒有計算過究竟走出了幾千幾萬步,隻剩下遠遠的那皚皚一片白雪。


    他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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