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很大的葉子從上遊漂了下來。


    林哲宇把那葉子撈起來,上麵還擱置著幾張紙!


    “沒了,任何風吹草動都沒有,人已經從樹上走了?”耗子哥支著耳朵聽了聽,很驚訝的說道,“這速度也太快了吧,跟猴兒似的!”


    “有點意思,剛才稍微晚那麽一步,葉子就要從水裏漂遠到下遊去了,看來……還是有人故意要把這東西交給我們啊。”張小爺看了看水流動向,學著我們的口氣奚落道,“林大庸醫,看來昆侖對你情有獨鍾啊,這東西應該又是奔著你來的。”


    張小爺說的對,這條那棱格勒河的源頭是在高到沒邊兒的天上的,水流速度那麽快呢,剛才林哲宇不衝過去,東西很快就會漂走了,難道剛才從樹上跑掉的人和在桃花林裏給了林哲宇包裹的,是同一個?


    但在樹上活動的,不應該是西王母嗎?!


    我們之前還猜測是不是劉晚庭提前蘇醒了,礙於種種原因不方便現身,可這迴讓我一下子就懵了,她的身體能恢複到可以堪比猴子一樣的在樹上活動?


    但是……這是個矛盾點,劉晚庭不該有那麽敏捷,而西王母又不該認識林哲宇。而且,她們一個是沒人知道來曆的人類女人,一個是長尾白發的神,交集在哪兒呢?


    水生胎。


    水生胎!交集就在水生胎上!南海的小美人魚應當是龍女的水生胎,我則是劉晚庭的水生胎,而龍女又和我們在昆侖樹上見到的西王母長得一樣!


    為什麽劉晚庭偏偏要來昆侖雪山沉睡呢?僅僅是因為她不想腐爛入土和她特別喜歡雪?


    我想,如果完全沒有關聯的話,西王母恐怕不會允許一個外人長久的睡在自己地盤上的吧。我隱約覺得,水生胎,其實是西王母一族掌握著的繁殖方法,冬星彩的實驗隻是在得知了這個方法以後,想用在正常人類身上看看結果罷了。


    林哲宇小心的用毛巾把水裏撈上來的東西擦幹,我仔細看了看認出,那片大葉子,是斷冰崖底下生長的植物,沒想到出了營造出讓人眼暈的綠色波浪之外,它們的浮力這麽好,簡直能當做小船使用了!


    不過上麵放著的那幾張紙應當才是最重要的東西,我伸長了脖子注意到,那上麵的字跡非常淺,顯然是經曆過很長時間的歲月洗禮了。


    “不會吧,又是這種帶格子的紙?”


    大明星的目光看向了林哲宇,後者表情越來越凝重,點了點頭:


    “恩,這應該就是……林楓的日記。”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果然推測的沒錯,以普通筆記本的大小和厚度來看,全把它塞進那個茶具風爐裏銷毀肯定是做不到的,不僅空間不夠,那樣火也根本著不起來。因此,林楓把筆記十幾頁十幾頁的撕開,分批次讓炭火引燃紙張,然而不知道什麽原因,銷毀還沒進行完就被打斷了,所以,筆記的一部分早已化成了一捧灰;一部分燒了半截被林楓帶迴去,讓我們得以看到了有關聯的那幾個名字;還有一部分則是躲過了銷毀的劫難,得以保存到今天!


    林哲宇在杭州治療的那段時間,看到了林楓少年時期在南海邊寫下的筆記,然後他把那些信息在受了傷的大腦裏轉換成了一個當年的爺爺的闡述。那麽,不知道為什麽從水裏飄過來的這幾頁上,又是寫著什麽呢?


    耗子怕林哲宇看了以後再重蹈舊轍的構造出另一個爺爺,趕緊的就搶過來交給我們,我低頭一看,那幾張紙非常的陳舊,雖然是鋪開的,但邊角卷起,還破損了很多帶著毛邊的窟窿,即使是圓珠筆的印記,也得費點力氣才能看得清楚了。


    第一頁的筆記,其實是一篇日記,我一看頁眉上的日期,便明白它為何爛成了這副模樣了:


    1970-4-27 星期一 晴


    這些字跡寫下來的年份,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四十多年了啊!


    “小六一你們別光顧著看,也讀出來讓我們其他人都聽聽啊,老子……又不識字!”


    我草草的瀏覽了幾眼,心髒是突突直跳,慌忙咽了一口唾沫,穩住了心神才向他們念道:


    “經曆了這個周末後,我本應精神飽滿的開展新一周的工作,可是現在我的雙腳又紅又腫,不得不在15點就躺在了床上。


    但是內心的激動迫使我沒有睡意,三天走完了從巴州到基地的腳程,這應當是我速度最快的一次,雖然我沒帶負重要輕鬆的多。上周五,從我得知‘東方紅一號’成功發射後,便怎麽也等不到下個月的補給日,迫不及待的就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雪山裏的同誌。


    大家都非常的激動,這個我國航天事業新紀元的開啟,也極大的刺激到了同誌們在醫療研究領域的熱情。他們甚至不再圍著我詢問其他事情,馬上就著手開始了新的實驗,我非常欣慰這個消息達到了預期效果,起到了很好的激勵作用,但是實際上,供給已經中斷了,我不敢跟他們說興許雪山裏的項目撐不過之後的三個月,不想在這種時候一盆冷水澆滅他們火一樣的激情。我總是抱有著一絲幻想:我們還能撐到浩劫過去,或者在走投無路之前,我們能夠完成不滅的心髒。


    對此,無論其他人再冷嘲熱諷,我還是相信人類總有辦法可以戰勝死亡的,這不同於舊社會的封建迷信,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科學研究。


    可惜的是,那些信息我們已經找不到蹤跡了,巴州的探險隊至今沒有迴來,比起前往沙漠的供給員,我前往昆侖已經足夠幸運了,畢竟我隻需忍受寒冷。


    一段時間不見,小曾和小周越來越極端了,雖然我們的最終目的是對抗死亡,但他以大量其他人的死亡來促成我們的目的,我還是認為不可取,也許這是因為我不處在他們醫生的位置上,感受不到他們的壓力該有多大吧。


    我好像聽到了一些哀嚎,又好像是昆侖山的風,誰知道呢?我的權限還進不去裏麵,願那些遊牧人的冤魂得以安息,也願他們的付出能夠加快我們的進程而不是白費。


    也不知道所裏的電話什麽時候才能修好,建國沒個信兒了,我還想聽聽老婆子和兒子的聲音。”


    我讀完第一篇,所有人都皺著眉頭。


    熊皮巫女湊過來掃了一眼,手指頭挪到了“小周”那兩個字上。


    我的目光,則落在了末尾的那一句“建國”。


    這篇日記,籠統的一讀,似乎沒有什麽說得特別明白的事情,但是往細了看,我們還是能夠從中找出些當年的蛛絲馬跡來的——


    比如熊皮巫女關注的那個“小周”,極有可能就是我們上車未遂的小夥伴、她的爸爸周兆豐,最後一句的“建國”,儼然就是我家的老劉了。


    而且,第十五師確實如我們在軍牌上看到的那樣,他們身在昆侖,原先卻是屬於新疆的巴州軍分區的。林楓最快的速度是三天多的腳程從巴州到達基地,也就意味著除了死亡穀以外,進入昆侖還存在著另一條更快捷的路徑。


    寫下這篇日記之前,林楓是想把我們國家成功發射東方紅衛星的好消息傳達給訊息閉塞的第十五師,並且以此來激勵他們的工作,他所說的“浩劫”,自然是那個年代的文化大革命。我和耗子聽過磁帶中的爭吵,我們知道外界的供給品確實因為時局的不穩定中斷了,沒過多久,生產兵團解散,這些人斷了生路,林楓一個小小的供給員實在撐不下去,這應當就是雪山裏的基地廢棄的原因。


    在磁帶裏的動員講話中,我聽到這支醫療小組集中了不少心血管科的專家,他們想要在這兒完成心髒移植的實驗,對抗死亡。可是林楓怎麽又說這兒的某些人越來越極端,還犧牲了不少人呢?


    想到這兒,我不禁打了個寒顫。我迴憶起來進入山洞的時候,看到了一些儲存著“雞湯粥”般屍體的玻璃罩子。那個山洞的設置本身就是個原始社會的行刑場,網格大門塞著高密度海綿,冬爺說有著隔音的作用,難道就是不想讓林楓聽到的那種說不上來的犧牲者哀嚎傳出去嗎?


    我毛骨悚然,為了在極高的壓力下取得研究進展,第十五師究竟做了些什麽?!


    還有,他隻字片語又提到了巴州失蹤的什麽信息,我感覺巴州軍區是個主營地,好像他們分成了兩撥,一撥前往了沙漠地帶,一撥就是第十五師所在的雪山基地當中,這兩個一個幹旱炎熱,一個潮濕寒冷,反差這麽大的話,沙漠那邊跟雪域昆侖應當沒什麽關聯的吧……


    問題的答案似乎就在下一頁能即刻揭曉。我翻過去這幾張紙,看到了後麵一頁的日期,兩篇是連在一起的:


    1970-4-28 星期二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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