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上漂久了,踩在堅實的陸地上倒有些讓我不習慣。


    大家情況都差不多,邁上海岸的步伐全是顫顫悠悠像喝醉了酒似的,尤其耗子哥最為誇張,他簡直是以命相拚才克服了嚴重的暈船症,走的最早,走的最慢,這會兒整個人在隊尾直打轉,幾次都腳一軟跌坐進了水中去!


    等到雙腳終於是脫離了還帶著白天溫度的海水,我躺在晉卿島反射著月光的白色沙灘上,隻覺得天旋地轉,那輪月亮都快要被晃碎了。


    一旦上了海島,雖然同樣陌生,但對於我們這清一色的內陸人來說是安心多了,至少這裏能跑能跳,遇到危險還能拔刀舉槍的抵抗一陣子,不用再漂在南海上時刻擔心所謂的“死無對證”了不是?


    “喵~”


    還沒剛喘上兩口氣,我耳朵一動,幻聽了嗎?我居然聽到了一聲貓叫?!


    “喵喵~”


    聽力最好的耗子哥也坐了起來,不過他實在是無力動彈,指著一小片灌木叢,提示了我們貓叫的位置。


    林醫生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灌木沙沙作響,貓咪和他對峙了幾個來迴,終於林醫生是成功的從裏麵拎出來一隻才一兩個月大的小奶貓來!


    “南海的島嶼上,怎麽會有貓?”


    冬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寂靜的夜幕裏,大家突然聽到了一聲雖然遠但很清晰,而且截然不同的貓叫來,這是屬於那種成年野貓的聲音,聽方向,那隻貓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攛掇到白舒洋的鬼船上去了!


    “不用驚訝,晉卿島上野貓還是很多的。”


    林醫生懷裏抱著有些發抖的小貓咪,一向冰山的表情看來也溫柔了許多:“本來島上出現了跟船偷渡過來的老鼠,所以漁民就帶了幾隻貓放到島上捕鼠,沒想到這裏的環境太過安逸,貓咪根本不去幹活兒,而在這裏繁衍生息,演變成專吃海鮮的野貓了。”


    我伸手去摸了摸惹人憐愛的淺褐色小貓咪,它伸出舌頭來,舔的我心都要融化了。冬爺奇怪的問道:“林醫生你應該也是第一次來南海吧,怎麽會知道這麽多?”


    “麽雲告訴我的。”他把貓咪輕輕放到了我的手中,從包裏翻出了一瓶水,“在船上給他打過一通電話。”


    我心說原來他借用了小王爺的手機,不是在跟父母報平安,而是在向新朋友問路啊……這樣……倒也挺好,朋友多了路好走,他還是蠻有先見之明的嘛!


    小貓咪似乎沒吃沒喝很久了,它一湊近林醫生倒滿水的小瓶蓋,就吧唧吧唧的一陣狂舔。


    越來越多的野貓的叫聲從鬼船的方向傳來,看樣子原先船上有燈,它們沒敢靠近,這會兒沒電也沒人,白舒洋的船如果再這樣荒廢下去,可就要變成野貓們的地盤了!


    我想起船裏還有剛剛才解凍的上好腿子肉,這些野貓除了日常的海鮮和老鼠之外,是不是要吃上另一道葷菜了?


    突然從另一側的灌木叢裏又躥出來一隻野貓,它的體型要比一般家貓強壯很多,而且朝我們很不友好的展示著它的尖牙和利爪,跟我們對視了兩秒鍾,出其不意的飛快叼起耗子哥丟在一邊的腰包就跑!


    “我操!敢在老子麵前明偷明搶!”耗子大罵一聲,一掃疲憊不堪的狀態,打了雞血一樣爬起來就跟著朝灌木叢衝了出去!


    這裏的野貓很少見人,它們是具有攻擊性的!我們趕快背起了各自的包裹,準備換個能避開野貓騷擾的地點休息,剛才那隻大貓的利爪是可以輕而易舉就抓掉我們的皮肉啊……


    “原來這隻小可憐兒的媽媽已經死了。”


    耗子哥喘著粗氣,從灌木叢走出來,手裏除了從野貓口中奪迴來的腰包以外,還拎著一個沉甸甸的東西。他把它丟到我們的身邊,累的一屁股就坐在地上抹汗,我伸頭一看嚇得一個哆嗦——


    一隻皮毛上全是幹涸血跡的大貓屍體!


    “我日,這是隻母貓,小貓的媽媽?它怎麽是被槍打死的?”


    這迴用不著林醫生驗屍,冬爺蹲過去瞟了一看就看到了血塊中的一處槍洞:“沒生蛆,小貓還沒餓死,那這隻母貓也沒死幾天吧,誰在這兒給了它一槍……我日,槍?難道是!”


    冬爺不用說結論我們也知道他的意思,一定是從鬼船上離開的某些人走到這裏,然後在前幾天的一個夜晚,像此刻的我們一樣遇到了一隻野貓的威脅,他們的手裏有槍,然後毫不留情的結果了它的性命。


    晉卿島罕有人跡,這撥有槍在手的人是誰?


    邱善和白舒洋似乎是奔著龍洞去了,我看過船醫大叔的航海圖,龍洞在晉卿島的魚尾,而這裏是適宜停靠的頭部,如果要前往龍洞的話,是肯定要上島經曆我們的這段路。但是除此之外,我不知道冬冬這隻小黃雀是怎麽混到船上來的,監控錄像中我們看到的那幾個陌生人,到底是屬於什麽勢力?那其中既然有越南人在,憑感覺來看,小卷毛總說白舒洋是個執著的女人,她和丈夫的感情那麽深,丈夫被越南人打死,白舒洋應該不會跟越南人合作的吧,所以鬼船上應該是先後來了兩撥人馬嘍?


    小王爺抓了抓月光下鋥亮的頭皮,搖搖頭說道,可是監控錄像是在船隻行進中拍攝的,也就是說,早在鬼船沒有停靠到晉卿島岸邊的時候,冬冬他們就全都在,那個時刻的白船長如果不在船上的話,這船是怎麽開起來的?


    我心裏“咯噔”一下,想到了一個非常糟糕的可能:


    白舒洋和邱善在一起,他倆才是傲視南海的船長,而冬爺卻說冬冬在監控裏的表現顯然是個指揮者,那就意味著船其實是被冬冬他們掌握在了手中,該不會白船長是被黃雀的人控製了?


    不管怎樣,借由這隻死去的母貓,我們也算是有所收獲,既然我們是走上了相同的路,那麽繼續前進的話,一定還能找到他們留下的其他線索來,這樣一路順藤摸瓜的找到龍洞,我們總能推測出點台風之夜前後發生的故事!


    越來越多的野貓從灌木叢裏衝出來,奔向新奇的鬼船而去,我實在是難以忍受野貓滲人的叫聲,趕緊催著大家遠離海灘,找個能落腳的地方休整休整。


    交了南海新朋友的林醫生,儼然成了我們之中的向導,他帶領著我們繞過灌木叢,往地勢較高的一片小坡地走了上去,月光下能夠看到,那裏冒出地麵幾個三角形的黑影,似乎是……已經搭建好、但沒有撐開使用的帳篷架子?


    “晉卿島盛產紅口螺,會有漁民避開台風季,一年之中有一兩個月是住在這裏撿紅口螺賺錢的。”林醫生四下環顧了一圈,“南海的潮水漲落幅度很難控製,地勢高的地方比較安全,現在還不是紅口法螺泛濫的時候,這些帳篷咱們可以借宿一晚。”


    我走上坡台看了看那些帳篷,有兩根支架是直接插入了島體內部的,即使是台風也吹不走,看起來是個經得起漁民們考驗的安全地點。


    撐開支架,帳篷上的帆布已經破爛到兩邊根本合不攏的地步了,雖然是樸素到不能再樸素,但大家見到這麽一個現成的歇腳點,就像幾天沒合眼的人看到了舒適的床鋪一樣,誰還顧得上講究些什麽,趕緊的就選了幾個還能用的帳篷,把包裹行囊往裏頭一塞,迫不及待的就要往地上躺。


    到這裏來捕撈紅口螺的漁民使用的全是單人帳篷,裏麵的空間非常小,兩個人睡進去簡直就翻不了身了。野貓的叫聲還此起彼伏的在島上迴蕩著,冬爺出於安全考慮,由他們幾個比較能打的睡在靠外側的帳篷裏,我跟林醫生擠一擠,被分到了最高點的那一頂中。


    雖然隊裏每個人之間的關係都是親密無間的,但和林醫生湊那麽近,著實是有些尷尬,不過我一躺下,眼皮就困得根本張不開了。我臉皮很厚的在幻想著,如果小卷毛沒有離開白舒洋的船,那麽朝聞道迴歸隊伍以後,這樣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我就可以跟他擠在一起,美美的睡上一覺了吧?


    “幸好今天晚上有月亮,咱們提防著點野貓就行,那什麽狗日的水鬼就不用擔心上岸了。”


    “王爺你先睡一會兒吧,老子還能頂住守個夜,你看那小貓都快趴你禿頭上睡著了,別出聲吵它。”


    我聽到睡在外麵一側的隊友們還在聊著什麽,心裏有點感動,這種守衛熬夜的差事,他們從來沒讓我幹過。


    “冬爺,給我留把槍,你也去歇一會兒吧,幾隻小貓,還不敢欺負到老子頭上,有我在咱們一個包都不會少的!”


    “拉倒吧你小子,野貓找你的麻煩,誰叫你是‘耗子’呢……暈船早就暈的筋疲力盡了吧,喏,給你條毯子,睡一覺我們還得靠你開路呢!”


    我躺在帳篷裏心裏挺過意不去的,後背也有些不自在,林醫生他似乎也沒睡,他正在盯著我。


    “林醫生,睡覺吧,晚安。”我沒迴頭,朝他擺了擺手。


    他沒有迴應我,目光移向了別處,好像比我還快的就入睡了,過了一會兒,我也分不清是在夢中還是醒著,我聽到他以極小的聲音在我耳畔說了一句:


    “晚安,晚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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