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間,我多麽希望是怪人聽到了我的唿喊,一轉身,我就能在身後看到他笑著的明亮眼睛。(網)


    可是開船大媽扭頭瞪了我們一眼,一開口就粉碎了我的幻想:“腳都放好,別亂踢啊!”


    我迴過神來,撫了撫受驚嚇的小心髒,有點犯嘀咕和大家一起老老實實的雙膝並攏坐了下來。


    “不好意思,他們有些激動……”冬爺尷尬的給大媽賠笑了一下,向我們聳聳肩,“唱歌就算了,別玩兒打擊樂,咱們好像膽子有點大,船在水裏這麽敲的話,把海裏的魚兒都給招來了……”


    “誰踢了?老子可沒踢!”耗子顯然一首歌不夠盡興的。


    “本王也沒有……可能誰無意踩了一腳吧。”


    叩、叩。


    這邊剛說完,敲擊聲又很清晰的傳了過來,可是我們所有人都筆直的坐著,誰的腿也沒挪動過!


    開船大媽本來心情就不好,這下更是火大了:“怎麽迴事啊你們這些雞雜,都說了別亂踢,質量再好的船也不能踢著玩兒啊!”


    叩。


    “沒有,真沒踢……”


    叩叩叩。


    “他丫的怎麽迴事!這誰在跟咱們作對呢!”


    小王爺一下就跳起來,大跨步踩上船尾的甲板蓋子,張望著四周:“船上就咱們幾個在,誰都一動沒動過,聲音不是從船上踢出來的,而是從船底下響起的!”


    我靠,我心說不會耗子的歌聲太難聽,把南海的魚兒都吵醒了,現在紛紛遊過來抗議的吧!


    我們擯住唿吸把注意力放在船身下方,安安靜靜的等待著再驗證一次聲源,可是那個敲擊聲似乎在專門和我們鬧著玩兒,等了五六分鍾,居然消失了?


    “可能……魚群走了。”


    耗子放鬆下來,又調笑道:“哎,你說要是咱道哥還在這,能繞得了這群小魚?再敲就統統撈起來燒烤!”


    “吱——”


    我心裏又是一驚,這迴從船尾處傳來了一陣很讓人不舒服的聲音,像是有什麽尖銳的東西抵著船底板,然後從那頭逐漸劃向這頭似的,一點兒也不急躁,磨人的、緩慢的經過我們的腳下,到達了船頭!


    “日他仙人,這次又是什麽魚?”


    冬爺話音未落,我就聽見開船大媽在那頭見鬼一樣驚叫了一聲!


    耗子哥伸手就把船上的照明燈推了過去,我一抬頭,看到在開船大媽那張因為恐懼而扭曲的麵孔旁邊,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怪人真的迴來了?


    不,不對,身形不對!


    突然照過去的光線讓那個人非常不適應,他一把放開了大媽,轉身又箭一樣跳迴了水裏去!


    即使隻有這短短的一瞬間照麵,我還是明確的看到了一個完整的人形輪廓,他剛才把胳膊就環在開船大媽的脖頸上,離開快艇的時候,還有過彎曲膝蓋的動作,那是……那是——


    “死定了……水鬼……水鬼來了!”


    開船大媽愣了半天才一屁股坐在船板上,咧嘴就哭:“都怪你們這些不要命的雞雜……我都說了今晚太危險,你們死活就是不願意讓我迴去!這下可好了,遇到水鬼夜宴了,你們一個都跑不了了,嗚嗚嗚嗚嗚……”


    我的心裏“咯噔”一下,我們這究竟是何等的“好”運氣,那麽難得一遇的生物,被我們一群外地人臨時決定的一趟夜行就撞見了,隻可惜,撞見這個東西對於我們來說,除了大開一次眼界之外,沒有任何好處啊!


    而且開了眼界需要付出的代價,是命!


    船上的男人們很快反應過來,站起身就拉開包裹翻刀子,我覺得頭皮都有點發麻,傳說水鬼是十分兇惡的,它們爬上船隻是要來享用夜宴,可是我們這趟來海南做的是最快捷的飛機,即使找了熟人,那些明目張膽的槍支彈藥也不能全都帶著。


    臨走時老板娘信心滿滿的保證用她的路子可以讓我們需要的東西晚一天一定能拿在手裏,冬爺應該也了解這個“路子”,對此也蠻有信心的就帶著我們輕裝上陣了,但是現在一天過去,就算東西運到了譚門,我們也已經提前出航了!


    所以我們身上僅有的能夠對抗水鬼的武器,隻有幾把刀子,和趙村長借給我們防備外國人使用的一支小手槍了!


    船體開始大幅度的搖晃起來,我知道那個水鬼馬上就要發起正式的攻擊!


    小王爺捧著手機,瘋了一樣飛速的按鍵,我突然很搞不懂他在幹什麽。冬爺給小手槍上了膛,跟耗子一前一後監視著水麵,我看到一直沒停過暈船藥的耗子哥低頭又吞下了兩粒藥片,他為了這次出航真是太拚了!


    讓人不安的敲擊聲再度響起,它就處在我們的腳底下,就好像下一秒便會衝破船板,從腳邊直接冒出來似的!


    快艇上還有一間非常狹小的倉室,林醫生拉開門,拽著我就給硬塞了進去,這個時候,我聽到那種尖銳物劃拉著底板的動靜又從船頭漸漸迴來,停在了這間倉室的附近。


    我靠,林醫生有危險,水鬼會從這裏的船沿露麵的!


    此念剛過,在光線很難照到的這個角落裏,一下子就有一個東西騰空而起,直接把林醫生臉朝下撲到了一邊兒去!


    我知道大事不妙,慌忙的就開門要出去,沒想到剛剛林醫生把我推進來以後,順手就從外麵把鎖給帶上了,我從內部根本就推不開!


    開船大媽的尖叫又一次迴蕩在銀河下的夜空裏,我透過玻璃一迴頭,耗子已經和一個黑影打起來了!


    這邊林醫生被扭打到了一個我根本看不清的角落裏去,我心頭簡直氣急了,靠,這個林醫生也太小看我了,我再怎麽說也是錦夜花名冊裏的保密人,我又不是嬌滴滴的千金小姐,我得為了大家出去戰鬥啊,而不是一遇到危險就把我保護起來好嗎?


    “呯”的一聲,冬爺開了槍,我的視線馬上模糊的藍了一大片,是水鬼噴濺而出的血液甩到了玻璃上!


    等一下,為什麽……那會是藍色的血液???


    我腦海中有個熟悉的畫麵一閃而過,但是來不及仔細考慮,我看到一片亂糟糟的發絲又貼了上來,耗子把他踢到了倉室門口!


    這個水鬼很快就起身閃開了耗子的致命一刀,它在轉臉的那一刻我還以為它會注意到藏在裏麵的我,但其實並沒有,它低著頭用好像是頭發的毛發蓋住了臉,一頭又紮進了海裏。


    我愣住了,這些個水鬼確實是像傳說中有手有腳行動敏捷的,不僅如此,它的麵目也和人類有著幾分相似,但那一眼我便明確的知道,它不是“人”,它卻也屬於“人”——


    那是我們在晨霧之海上見過的龍伯人!


    它們的皮膚散發出淡淡的銀灰色,它們扼住別人咽喉的手指間,連帶著一層蹼,它們的血液呈現出和海洋一樣的寶石藍。


    但是……我們在晨霧之海見到的龍伯根本沒有頭發啊,這南海中的水鬼怎麽長有那麽長的毛發!


    林醫生掙紮著爬起來,朝著船頭方向衝過去,他的後衣領上沾滿了鮮血,我發現他好像是想把水鬼吸引過去,但是,我覺得已經晚了,這扇門是由一根鏈條鎖掛住的,根本沒法緊密的閉合,那隻水鬼剛追了兩步就迴過頭來,把臉貼到了閃開的門縫上。


    它的個頭很小,與一個正常人類沒有區別,但是它彎腰駝背體態像是個佝僂老人,而且它居然真的長有頭發,反光很厲害,似乎是淺白色的?我做夢也沒想到這裏會出現龍伯人的一個長著頭發的分支,可是無論在蓬萊還是北極,我所見到龍伯都是渾身上下不存在一絲毛發的啊!


    它就站在和我一門之隔的前方,還從夾縫間伸進來一隻手摸索著。我突然想起來,這下可操蛋了,龍伯人的視力不行,它們是靠著嗅覺來辨別事物的,我的味道從門縫裏傳出去了!


    我聽到了熟悉的“喀拉喀拉”的奇怪喉嚨聲響,門口的那個龍伯水鬼縮迴手去拍了拍門扉,發現打不開,然後不給我們任何的反應時間,舉起拳頭就用力掄了過來——


    “嘩啦”一聲脆響,艙室上的玻璃碎了兩塊,一枚銳利的碎片擦著我的臉頰飛過去,要不是我本能的側了一下頭,眼睛就直接瞎了!


    水鬼也被劃傷了,它寶藍色的血液混合著我的紅色血液,沾染在玻璃渣上鋪了一地,我知道,這場惡戰一定得是你死我活的結果!


    林醫生半個後背上都被血液浸透,他距離我最近,抄起座位上的一塊木頭墊板就砸了過來!這個水鬼非常敏捷的轉身躲過,林醫生撲上來一把抓著它露出來的頭發,拉扯著它的腦袋瘋狂的往鋒利的碎窗上壓按!藍色的液體從玻璃尖兒上噴湧而出,林醫生臉上的表情像是一個窮兇極惡的殺人狂魔,牢牢的抓著水鬼的頭發一丁點兒都不給喘息的機會!


    我也沒有閑著,既然這裏已經不安全了,我就得鼓起勇氣加入戰鬥才行!我沒有武器,便隨手從地上撿了一塊菱形的玻璃碎片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起變得那麽膽大,我抄起碎片,把它當做一把鋒利的雙刃劍,根本就沒有猶豫,根本不會再去像以前一樣考慮對手是否無辜,瞄準了林醫生手底下眼看就要掙脫開來的水鬼,狠狠的把尖鋒插進了它的咽喉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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