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海風比半夜時猛烈了不少,我覺得整個房屋都有些顫動。


    大家躺在地上聽著風聲,心裏也是各種波濤洶湧,誰也沒法安心的閉上眼睛睡覺。


    此時此刻,出了這個小飯店再走上幾步就是南海,我們已經身處潭門鎮的內部了。如果正如林哲宇的爸爸所說,是定居在此的,那麽我們找到他是不是就能很快知曉,是不是我的養父,林楓的塗鴉代表了哪個意思,還有冬星彩當年曾遇到過什麽!


    在愈加喧囂的海風中,我可以隱約聽到幾聲急促的汽笛聲,好像還夾雜著喊叫和刺耳的電鈴。時間就快接近黎明了,是不是潭門鎮新的一天從現在就開始了?


    出去抓螃蟹的耗子和怪人也不知道收獲如何了,我們幾個按捺不住的站起來想出去看看,可小王爺隻是推開門剛邁出半步,我就覺得一陣風帶著整個大廳的空氣都流動了進來,這時小飯店的老板恰好披著一條毯子,蓬頭垢麵的從樓上跑了進來:


    “鎖門鎖窗!那個玩意兒要來了!”


    小王爺把腳縮了迴來,大家都愣了一下,啥玩意兒?


    可是飯店老板一點兒也不像在開玩笑,他眼睛都腫著,根本就是還沒睡醒就衝過來的樣子,他動作很快的把幾扇本來就沒打開的窗戶又牢牢地閉合了一次,還插上了栓子,邊忙碌著邊喊道:


    “你們這些外地人,來的可真不是時候!外頭的落腳地還沒找好是吧?那玩意兒的速度加快了,沒想到天還沒亮就來了,要不你們就多加三百塊錢,先住我這兒躲一陣子?”


    情況來的那麽莫名其妙,我們都有些傻眼,小王爺摸摸光頭問道:“到底是怎麽了?我們剛來到這個地方才幾個小時,外頭有什麽異樣嗎?”


    飯店老板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迴答道:“真服了你們了,刮這麽大的風,還能睡好?台風要來了啊!”


    “我日,台風?!”


    大家麵麵相覷,難怪夜晚的潭門鎮路上一個人都沒有,家家戶戶房門都緊閉著沒有任何夜裏的娛樂活動,剛才我們聽到的海風還如此喧囂,敢情是今晚有台風提前來臨了啊!


    冬爺搓了搓山羊胡子,從兜裏掏出三百塊錢遞給了老板,看樣子,我們還得在這兒再待上一段時間等台風離開!


    店老板麵色有所緩和的說道:“這裏可是夏末秋初的潭門鎮,八到十月份是台風最高發的季節了,你們來這兒之前該不是不知道吧!”


    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林醫生終於舍得摘掉耳機坐起來幫我們關窗了,我迴頭掃了一眼空蕩蕩的涼席,心頭陡然一驚:糟了,耗子哥和怪人,他倆還都在外麵沒迴來呢!


    即使大廳內所有的門窗都閉合了,我還是可以清晰的聽到外麵的風聲從“喧囂”的程度,完全轉變成了厲鬼的嘶吼了!我的閱曆太少,還沒經曆過什麽才叫做“台風”,但從冬爺的臉色上就知道,那應當是一場挺大的浩劫!


    “你們往所有的門銷子裏再塞點紙屑,窗框太陳舊,我把晃蕩太厲害再吹開。我去找他們兩個迴來!”


    冬爺說著就要開門往外走,在拔出插銷拉開門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他額前的那縷白色頭發一下子就給吹到豎立起來的地步了,外麵的風到底是有多大啊!


    我也想跟著去找人,但是林醫生死死拉著我的胳膊阻止我亂來,我心裏總感覺不大妙啊,海風囂張到這個地步,就算是傻子也該發現異常了,更何況怪人他倆一直都呆在外麵呢?按理說以他們倆的機靈程度,早該發現預兆然後提前跑迴來通知我們的。但現在距離他們離開小飯店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總不至於在這麽一個小地方還迷了路吧!


    小王爺沒閑著,依次給幾扇窗戶開裂的縫隙黏上寬膠帶,我湊過去幫他剪斷的時候,一下就被窗外的景色給鎮住了:


    無論是大海還是路麵還是天空,全都是灰色的。


    這個時間本應該迎來黎明的,稍微有一絲光線驅散了夜幕的黑暗,但是遮天蔽日的烏雲又整個的蓋在了光源的表麵,遠處的一切都被汙染成了一團深深淺淺的灰。


    距離稍微近些的地域上,那幾隻橘黃色的燈火纏在現在看來格外纖弱的燈柱上,隨著大風不住的甩來甩去,眼看就要承受不住的爆裂開來了;兩三個身強力壯的漢子正撐著一塊油布拚命的蓋在一間破了頂蓋的房屋上,看來這場台風已經開始給潭門造成物資損失了,那幾個人搖搖晃晃的大喊大叫著什麽,似乎下一秒就能被那張大油布帶走起飛,一直給吹到南海裏去!


    我看著揪心的要死,這種情況下,誰也不可能用生命去看熱鬧的,朝聞道他們究竟在幹什麽!


    “不行,本王想起來,清晨還是南海漲潮的時候,再加上這樣的風力和海浪,站在沿海就是送死,他們卻悶頭悶腦的抓螃蟹?怎麽可能嘛!”


    小王爺把膠帶丟給我,胡亂套上一件外衣就往門口跑,他拉開門試探了一下,趕忙又迴頭叮囑道:“你可千萬別給我出去,再擔心都老實的呆著,你太瘦小了,整個人都得吹天上去!”


    我隻好點點頭看著他猛的關上門,紮進狂風中極其艱難的邁著馬步往前挪動,而在不遠處剛好冬爺的身形繞了迴來。


    他倆半蹲著,相互抓著胳膊碰了個頭,然後一同前往了另外一個方向。


    怎麽?冬爺還沒找到人?


    這裏總共就這麽大點麵積,就算是迷路,在這風起雲湧的一個小時裏,眯著眼也該迴來了呀!


    飯店老板唿哧唿哧的又跑到樓下來找木條,他一瞥大廳裏就剩下我和林醫生兩個人了,氣得邊跺腳邊大罵著:“你們這幾個外地人是千裏迢迢到潭門自殺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一個勁兒的往外頭跑!我可不管啊,反正我隻給你們提供這個住宿地點不管你們的死活,但願你們買了保險!”


    我焦躁的根本坐也坐不住,站著也隻能來迴的踱步徒增焦躁,大家隻是剛剛抵達目的地而已,還什麽活動都還沒開始呢,怎麽就遇見天災**不知所措了?


    “說不定他們就近去了別的房子裏躲避著,別咬指甲,放鬆點。”林醫生把我的手從嘴裏拿出來,輕聲安慰道。


    突然間劈裏啪啦的一陣敲擊響起,下雨了!


    老天啊,別在給我們添亂了好嗎?


    雨水在風力的作用下變得極具衝擊力,我聽著它們打到玻璃上的聲音簡直像機關槍掃射一樣,而且在短短的五六分鍾之內,雨勢就飛速的加大並且密集了起來,窗外遠方的那縷黎明之光很快被吞沒,整個世界又倒退迴了幾小時前的深夜。


    這個飯店著實是老舊的很,老板在樓上咚咚咚的來迴奔跑著,忙著修補破損的屋頂,幾絲漏雨從樓梯口就飄了下來,很快就在地上形成一片反光。


    反光一閃,大門被很大力量的敲打著,我立馬跳起來跑去開門,然後一個像巫婆一樣的東西把我撞到一邊兒去,快速的閉上大門衝了進來!


    我嚇了一大跳!隨後趕來的林醫生扶了我一下,上去一腳把那個黑黢黢的巫婆踹開很遠,聽到他發出低啞的一聲“**”,我才反應過來這個黑巫婆是耗子哥!


    他倒在地上,翻了個身仰麵朝天看著我們,他身上披著一張不知道從那弄到的帆布,但渾身還是濕透了。


    我心裏是又惱怒又激動,等他喘氣平息了幾秒鍾,我趕緊連續發問:“道哥呢?你沒遇到冬爺和王豆豆?你從哪個方向過來的?”


    耗子好像嗆了風,抓著喉嚨又緩和一陣子,他扭頭看了看空蕩蕩的大廳,又看了看我焦急的表情,才迴答道:“**,怎麽了……人都沒了?出去找我去了?”


    聽他這麽一說,我立馬就急了:“你什麽意思?沒遇到咱們的人?那道哥呢,你不會把他丟下自己先跑了吧!”


    耗子是一臉的愕然,他張口剛要解釋,林醫生又走迴大門前說道:“人來了。”


    隨著一陣把我吹到站不穩的大風進來的,分明是一前一後兩個水鬼!冬爺披散著頭發,所有發絲都緊緊的貼在臉上,簡直像個要勒死自己的女鬼!小王爺的光頭被衝洗的鋥亮發光,兩個人的衣物全部從內到外濕了個透徹,連鞋殼子裏都在向外冒水!


    林醫生朝外掃了一眼,又把門栓子掛上了。


    就迴來兩個?那還是沒有怪人的蹤影啊!


    尋人二人組累得不輕,冬爺劇烈的咳嗽著,憋的鼻涕眼淚混合著頭發上的雨水一塊兒朝下滴落,小王爺長出了一口氣,指著旁邊的耗子哥大罵起來:


    “你丫還知道自己迴來!台風天氣去抓螃蟹,大傻逼啊你!差點兒搭上我們兩個的命知道嗎?說,去哪浪了!!!”


    他掃視一圈大廳,語調一下子降了下來:“道哥沒和他一起迴來嗎?”


    耗子哥被劈頭蓋臉的台風和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洗禮的有些懵,他小聲的迴答道:“你們怎麽迴事?幹嘛都問我道哥的下落,他不是留在這兒跟你們一起睡覺呢嗎,老子壓根兒就沒見著這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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