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人依舊處在危險之中,我絲毫不敢放鬆,繼續在姒文德那條已經爆裂的血管上抓撓起來,他的身體裏擁有息壤中的冰菌,應該很快就會複原了啊,我得在有限的時間裏盡一切可能的傷害他的身體才行!


    “吼——”


    我驚的一個激靈,怪物的吼叫又一次響起,此刻的我已經陷入了走火入魔的狀態,姒文德再怎麽掙紮威脅也阻止不了我和他拚命的決心,但關鍵是,這一聲吼叫,不來自頭頂,而來自地麵!


    一低頭一瞥,真是完蛋了,那隻白毛的像猿猴一樣的無支祁竟然也來了!


    我什麽反應都來不及做出,就看到他瞬間從地麵消失,然後下一秒,他就攀到和我高度相同的正對麵牆壁上,一把將姒文德抓著掛鉤的那隻手甩開了!


    我本以為怪人這下死定了,他已經沒有了反抗能力,這又衝上來一隻怪物!


    可是,白毛的這個卻並不是趕來支援的,他是在……試圖帶走姒文德嗎?


    我看到他在一個勁兒把姒文德往下拖拽,我立刻隨著他的晃動,收手爬迴了門洞裏,這個時候的剩餘的門縫隻夠我這樣的身材勉強擠進來了,雖然怪人的血就是鑰匙,可他還沒有機會從上麵下來啊……


    “一起走,你也走。\/\/網\/\”


    我嚇了一跳,身後的門洞中突然有個人伸手拍了拍我,林醫生居然又迴來找我了!或者他從我轉過頭以後就沒走!


    “醫生大人啊,你這是玩兒命你知道嗎!”


    我心係著怪人的安危,一把推開他拽住我衝鋒衣的手,又要往禹陵中衝——


    白毛的那個怪物已經帶著姒文德一塊兒摔到地麵上去了,這樣一對比,我驚訝的發現,禹陵中的這三個根本就是三種演化形態啊:怪人是個正常的人類男人,姒文德是個人形獸心的中間產物,白毛的那個則就是已經變成了無支祁的類人怪物了!


    無支祁死死的摁著姒文德,我發現地上還拖著一條長長的管子似的東西,他正在往他被我抓開的傷口處注入著什麽。


    小叔和姒然把姒文德弄下來以後,掛鉤上似乎就不再有任何營養液流出了,而姒文德拚死掙紮著往暗門那兒爬,應該是想要補充營養液來愈合自己心髒上的傷口,莫非白毛猿之前躲進了那扇存放著青銅心髒的暗門之中,就是在給姒文德準備這條營養液的新輸送管?


    我的手上還殘留著從他身體裏流出來的血紅色泡沫,這非常讓人惡心!世界上怎麽可能有這樣的血液存在於血管之中?冰菌進入了人體以後到底是要發生怎麽樣的變化啊!


    那個無支祁突然抬起頭來看了我一眼,他的表情雖然像我們的第一麵一樣,是那麽的兇惡,但他一直按著姒文德掙紮的手腳,我突然感覺到他在努力的控製住他,他在示意我們別添亂快點離開!


    難道……那個無支祁真的就是剪刀的爺爺,守陵人得到的永生之軀是一副返祖的模樣,而姒文德是因為被小叔打斷了換血,才提前在身體上發生了改變,而且心智上也發生了混亂,爺爺在幫助他控製自己?


    “道哥,你怎麽樣了,大門快閉合了,我看不見你!”


    我朝外大喊大叫著,我跟身後的林醫生已經快要趴在地上了,禹陵出入口的這個位置之所以會有一個門洞的空間,是因為這一整塊黑曜石實在是太大了!而一旦它運轉起來,也就意味著,門洞兩邊的出口、還有我們棲身的空間都在逐漸縮小,直至徹底閉合,那個時候,我和林醫生不出去就得壓扁在此。


    “道哥,你給我迴個話啊!我快要……爬不出去了!”


    林醫生一個勁兒的試圖把我拉走,我急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恨當時在蓬萊的時候,自己沒什麽沒跟著喝一口麒麟的奶了,我的個頭還好說,現在林醫生卻死活要和我湊在一起,我沒辦法趕走,而他的胳膊撐著地麵,頭都快要抬不起來了!


    “道哥?朝聞道!咳咳咳咳……你倒是吭一聲啊,怎麽了你!”


    眼看著剩餘的空間越來越小,外麵斷斷續續湧入的水流在我耳邊吵得要死,我根本就分辨不出來到底是怪人不給我迴應,還是我什麽都聽不清!我急的真是沒辦法了,支起一點身子就要從無支祁一直盯著的那個洞口跳迴禹陵去!


    怪人該不會從剛才開始就被掐死了吧?


    “林醫生聽話,這次你一定要走!我就跟在你後麵好嗎?”


    我抱著必死的決心滑著水向後挪動,堅定的看了看林醫生的眼睛,好歹把他推到了水潭那側的螺旋洞口,然後他握著我的手開始把自己的身體擠出去,我覺得時機差不多了,張開嘴狠狠的咬著他的那隻手迫使他鬆開,接著使勁朝他餘下的半截身體推了一把,徹底的把他送出了禹陵——


    門洞馬上就要閉合,我把身體全部貼在地上,隨著水流就衝了迴去!


    我非常清醒的知道我在幹什麽,我在這一刻覺得,朝聞道這個人,已經比我的生命更重要了。


    我瞬間就從另一端露出了腦袋,黑曜石之門的閉合勢不可擋,我忍著劇痛卡在那兒,把鞋子給蹬掉才得以抽出腿來!


    本來我應該踩空摔到地上去的,可是我這兩年身手也練得稍微敏捷了一點兒,一把抓住了那條攀爬用的繩圈,然後我的身體完全騰空了隻半秒的功夫,大門閉合,把繩子的另一頭夾在了裏麵,我用沒受傷的右臂得以獲得一個拉力,就那樣踩在半截牆壁上停住了!


    抬頭看去,怪人還綁著繩子掛在那個高高的地方,他嘴裏咬著那把我幫他打磨的黑曜石祭刀,一隻手耷拉著,好像受了什麽傷!


    “到我這裏來!我們開門離開!”


    他聽見我的聲音,緩緩睜開了眼睛,我知道他肯定想罵我太任性,可不知是不是錯覺,我認為他看著我,應該是很開心的。我的後頸毛一陣難受,怪物爺爺不知道正以一個什麽樣的心態在盯著我,我頭皮發麻的轉頭一瞅,姒文德差不多已經安靜下來了,爺爺則從始至終一個勁兒的看著我,我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要弄死我嗎?


    不對不對,我突然意識到,以爺爺的這個年紀,往前推幾十年,推到我爸爸老劉還像夢境中那樣年輕的時候,他應該是當時那一任的姒家傳人的!


    也就是說,劉晚庭的那段記憶發生之時,禹陵中至少是應當有劉晚庭本人、我爸老劉、還有剪刀的爺爺三個人同時在的!


    爺爺雖然這樣看著我,卻並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劉晚庭的臉!


    他們……是認識的嗎?在那個年代,同樣的一個禹陵之中,發生了什麽!


    關鍵是,為什麽承受這些解不開的謎題的人,偏偏是“我”?


    怪人看到我手足無措的掛在那裏,皺了皺眉,把嘴裏的祭刀插迴腰間的刀鞘中,然後單手擺弄著繩頭的結扣,準備下來接應我。


    我不知道他在上麵和姒文德對峙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但借著地上散落的兩隻手電光線,我看到他耷拉著的右手上,有些微微的反光,那是……他皮膚上生長出來的奇怪紋路,變大了?


    我注意到那個可以刺入人體心髒的倒鉤尖兒上,附著了一層油汙一般的凝固物,而就在剛剛幾分鍾之前,黑曜石大門還沒關閉的時候,上麵是什麽都沒有的。


    難道是……怪人在搏鬥中被那些倒鉤碰傷了右手,然後,營養液一旦插入血管就會流出,息壤中的那些冰菌,有一部分進入了怪人的體內了?!


    可是怪人他根本和姒家的血脈扯不上關係啊,他不會是發生了排斥反應了吧!


    我的心髒都提到了嗓子眼去,他的右手上那種奇怪的紋路非常明顯,他很費力的單手劃過來,眨眼的頻率非常的頻繁,我感覺到他的眼睛相當的難受,但是又騰不出手來去揉一揉。


    地上散落的兩隻電筒是禹陵中的最後一絲光源,在我看來這是十分寶貴的,而在怪人的眼睛裏,它們簡直就要把他刺瞎了——不知道為什麽,他開始越來越懼怕看到非自然光以外的光線了。


    我突然想到,他的右手上,原先是幾乎看不出來什麽紋路,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紋路貼著他的皮膚不斷的生長著,他也越來越排斥手電和探照燈的光線了,那是他視力好壞的晴雨表嗎?


    怪人向我點點頭拉著繩子滑了下來,我看準時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讓他準確無誤的停在了我的身邊!雖然我受傷的左肩基本上就是要斷掉了,雖然不知道我們倆能不能逃得出去,但這一刻,我終於是和他,和我喜歡的人斷胳膊斷腿的緊緊靠在一起,生死與共了!


    爺爺倒是沒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做出任何舉動來幹擾我們的會和,他就那樣靜靜的坐著,像是在陪著生病的長孫姒文德輸液。


    “我們……走!”


    怪人一定很難受,他在我身邊劃破了手指,喘著粗氣往我的手心裏塗抹著:“用我的血,來開門,剪刀的咒語我不會,沒人接應我還以為我出不去了……幸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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