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違的太陽出現在海麵以上的天空中,冰山上的塔尖,在刺破了冰層的那一瞬間,加速上升了幾米的距離,差點把我們都甩了出去!


    可是,原本就重心不穩的大帽子在失去了海水的作用以後,很快就無法保持平衡了,它像個陀螺似的旋轉了幾圈,陡然朝向一側翻了過去!


    海豹群在它倒塌之前便紛紛跳入水中逃竄,一時間,四周的海洋中全是遮天蔽日遊動的黑影和氣泡。( 網)我感覺大帽子側翻著漂浮在了北極海麵再也不動了,我們在冰塊裏感受到了最後一次顛簸後,便徹徹底底的安靜了下來。


    此刻,我們的頭頂距離海麵大約還剩20米,這時的壓強已經失去了作用,我很明顯的感覺到,腳底那層無數小珠子構成的冰板越來越軟、越來越稀薄了。


    它們像被打撈上來的深海魚一般,正在逐漸的破裂開來,然後把冰冷的海水從縫隙中灌注進來,將我和怪人之間那點狹窄的空間,逐漸淹沒。


    “矮六子,抱緊了。”怪人捏了一把我的胳膊快速的說道,我們倆越來越下沉,再來幾秒就要掉迴海中去了,“你抱著我的脖子就行,憋住氣,我帶你遊上去!”


    我很珍惜的摟緊了他,我不知道一旦我們離開這片冰海,他是不是就該屬於別的女人了。我像個大背包一樣掛在他身上,感受著他在我耳畔的深唿吸,靜靜等待著他腳下的冰板帶著我越陷越深。


    “走,很冷噢。”


    他說完這話,我就覺得從腳脖子那兒開始,一股像千萬根銀針刺穿你身體的痛感,猛然間傳遞到全身來!


    我們倆整個沉沒入冰冷的海洋中了。


    我的眼睛像是被浸泡在了薄荷汁裏,那疼痛中帶著清涼的感受直讓我的眼珠子滴溜溜打轉,險些就飛出眼眶去了!隨著海豹群的四散開來,我看到幾件飄乎乎的玩意懸在了水裏,我們用來禦寒的皮大衣變得十分沉重,那是我親愛的隊友們把大衣給脫了下來,看來大家都從大方塊裏出來了。


    怪人身上有我的負重,遊的很吃力,我眼睛向下一瞥,突然看到耗子哥正在死命的敲打著封住他的冰棺蓋子!


    我猛然想起,那種棺材的材製和我們的大方塊是不同的,它的底部無法自行打開自行閉合,耗子進去的時候,是得到了那個東王公的幫助,那麽,他靠著自己一個人想出來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趕緊的拍了拍怪人的肩膀,讓他放開我先去救耗子出來。那個深入鋼絲線的小洞一定也在向內滲水,如果耗子出不來的話,用不了多久他的棺材裏就要被灌滿了啊!大家都已經從北極冰山那個地獄般的地方跑了出來,總不能在這兒又被淹死吧!


    怪人點點頭,開始迅速的下潛。而我的四肢都處在半麻木的狀態,如果沒有他的話,是根本浮不起來的。我們倆便死命的憋著那口氣,一前一後的沉到了耗子的棺材邊去。


    這一看,他的情況也太緊急了,滲入的海水已經把他胸口以下的空隙全都灌滿了,他呲牙咧嘴的用那個工具盒敲砸著冰麵。可是裏麵的空間完全就施展不開,我順著棺材蓋的四周邊緣摸索了一遍,發現這個東西根本就沒有把手可以開啟!而一時半會兒的,我們這口氣也撬不開棺材蓋的縫隙。


    這下可完蛋了,如果想把他救出來,最好的辦法是來一把鑽,可這兒是北極海啊!


    獨角鯨已經跟著龍伯人迴到深海去了,而且就算它在這兒,鑽開冰棺的話我們耗子哥八成也得被戳透氣兒了,怎麽都行不通!


    口鼻中開始不受控製的向外冒出氣泡,我知道我們三個人都快撐不住了。


    我扶著棺材往上遊了兩步,想把衣服撕下來堵住那個不斷漏水的窟窿,這樣至少還能讓耗子撐上一分鍾的吧!


    我拉開絨衣打算裸遊一迴,卻突然看到我平坦的胸口在水中伴隨著上方太陽的光線,亮晶晶的閃耀了一下。我心裏一動,大鑽戒!


    林醫生塞給我的那個鑽戒,硬度肯定要比冰棺高很多,那個東西會出現在匣子裏就很怪,而且它還被鑿那樣一種奇特的造型來,難道它原本的用途就是來切割冰板的?


    我來不及多想,手忙腳亂地把鑽戒戴到手指上,那個突出來的奇怪尖頭看樣子跟一柄小巧的鑽還真有些類似!我用力將它抵在冰板上朝著側邊快速一劃——


    明顯的白色劃痕出現了!


    這樣仔細的觀察著冰板,我覺得在我的劃痕之下好像還有些會閃光的亮點,就如同星星點點的金砂在棺材蓋鑄造的時候混入了其中似的,看起來挺漂亮,但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


    棺材裏的水已經沒到了耗子的人中位置,我甩甩腦子裏的猜疑趕緊集中注意力。發覺我還挺猛的,我居然可以在水裏擯氣那麽久?之前在體檢的時候,高小雅說過我心跳比一般人要慢一些,大概正是這個原因,所以我的唿吸循環也會慢一些?


    鑽戒的尖頭非常尖銳,我很容易就劃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形狀來,耗子哥仰頭吸入了棺材中最後一口氣,沉下來舉著工具箱,對著我劃好的方形用力一推——


    有戲!我能感覺到那塊地方活動了!


    沒有那麽巧合的事情,我覺得,這顆鑽戒之所以出現在匣子裏,原本的用途就是給它的主人切割冰層用的!


    這樣一想,二戰期間來到北極的這群洋鬼子,是一開始就對這兒的情況有所了解的,我記得誰說過來著,納洛酮納洛芬這種東西,一般的隊醫不會帶在身上,黃雀的查爾斯不用多說,我們卻在林醫生即將崩潰的關鍵時刻,從紅十字皮箱裏也找到了救命的那種藥劑,現在我手裏又有可以切開冰層的特製切割器,這也太巧合了!


    看來不僅是中國的黃雀和錦夜,在國外還有一幫洋鬼子也窺探到了一些北極的秘密!


    怪人拍了我一下,從我身邊遊離開,他拔出匕首開始切割那些鏈條狀的樹根。他肺裏的空氣支撐不住了嗎?我抬頭一看,冬爺和小王爺正在更靠上的位置,他倆似乎在搗弄著那些亂糟糟的鋼絲繩,傻掉的高小雅和脖子脫臼的林醫生已經被他們送到外麵去了。


    就在耗子的力氣即將用盡、我也頭暈眼花的快要抓不住棺材沉沒之際,一股水流衝出來,棺材上切了一半的方形終於是被他推掉了!


    我們倆緊緊攥著手,卻都沒法再往上浮了,我迷迷糊糊的覺得誰用一根繩子把我的腰捆了起來。我以為我在下沉呢,可突然我的腰部受到了一股非常強勁的力量,它拖拉著我往反方向的海麵上急速的衝刺了過去——


    我嚇得原本都快要靜止的心髒猛一顫,睜眼一看,我、耗子哥、還有怪人都拴在那條結實的鋼絲線上,糾纏在樹根和冰塊上的那些牽絆都被割斷了,此刻在帶著我們飛向上方的,是那隻被我纏住了身體的大醜鳥!


    在海中這麽久的時間過去,它肺裏儲存的空氣也消耗光了,一直處在要死不活的狀態,現在一旦脫離了大帽子塔尖的束縛,它比誰都更要心急火燎的想去唿吸外麵的空氣!


    我瞥到冬爺給我們比了個“ok”的手勢,小王爺的禿頭很亮堂,然後,炫目的金色陽光就快速的在眼前被放大,我隻覺得我被湍急的冰水衝擊的快要吐出來了,鼻孔裏在不停被倒灌著氣泡,我難受的不行,就在我覺得吾命休矣的時候,我耳朵裏的水“嘩啦”一聲流了出去,我居然聽到了風聲、鳥鳴、和海象的吼叫!


    我靠什麽情況,我覺得身體四周的水都被瞬間抽幹了,我的身體輕飄飄的,但頭發上的水珠兩秒鍾就凝起了小冰晶。


    我張開嘴向外呸了幾口,一睜眼看到了耗子哥驚恐的眼神還有怪人一臉興奮的表情,我完全懵掉的腦袋突然豁然開朗,我掃了一眼天上的大太陽,心頭一緊:


    擦,我們三個飛起來了。


    那隻大醜鳥快被憋瘋了,它果然像我們預料的一樣飛出了水麵,並且,它直接就衝到了高空中去了……


    一唿吸,我的胸膛險些被冷空氣給刺穿。我們三人很重,那隻不知道能不能被算作是“鯤鵬”的大醜鳥能夠扯著我們飛起來,完全是由於那股垂死掙紮的莽勁。


    我們不用擔心怎麽迴陸地,醜鳥的拚搏勁頭就很快過去,它連盤旋的力氣也沒了,看準了一塊突起的小冰堆就停靠了過去。


    我們三個快要被凍成雕塑的苦難兄弟像蕩秋千似的來迴擺動了幾下,終於是邊拿脆弱的屁股撞擊著冰堆,邊長舒一口氣停了下來。


    怪人小心翼翼的扒著旁邊的碎冰爬過來,手指頭抖的跟觸電似的,總算是把我們從腰間的捆綁中解救了出來。


    我們並排著躺在白色的冰雪大陸上一動都快不能動了,太陽那麽好,我們卻依然即將被凍死。飛了那麽長一段距離,也不知道此時此地我們到底是位於北極的那個地方了。我扭頭看看怪人的臉,簡直不敢相信在之前的那段日子中,我在這片海洋的深處都都經曆了些什麽。


    我聽見腦袋後方有個什麽東西在靠近,它噴著熱氣,我馬上就要凍僵的身體對那個感覺上好像很暖的家夥非常敏感。


    我記得以前聽說過,如果一個人躺在海灘上不動,是會有海豹撲過來用自己的體溫來拯救這個人的。


    這兒的海豹不要太多,難不成小可愛們成群結對的都要撲到我們仨的懷抱裏來了?


    我覺得很幸福,抬手摸了摸它的腦袋,卻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麽那麽多毛呢?


    我的頭發都被凍在冰麵上了,很難轉頭,我把手伸迴來放在眼前一看——


    奶白色的長毛?


    “等死吧……好像是北極熊……”耗子倒抽一口氣,小聲的說道,“道哥,你的匕首這會還能拔出來?”


    “凍在一起了……”


    我感覺到一個熱氣騰騰還長著倒刺的大舌頭正在舔我的腦門,我心說這可真是天命難測啊,難道今天無論怎樣,注定就該我們死嗎?


    我可以想象出這隻熊在下一刻咬碎我腦殼的畫麵了,卻沒想到在幾秒鍾之後,我耳邊聽到了類似賴皮那種“啊嗚啊嗚”的叫聲。


    我知道賴皮已經被三足青鳥吃光,不會再迴來了,那麽這裏出現這個聲音,就意味著有北極的原住民帶著狗出現在了附近!


    “救……”


    不等我開口唿喊,就聽得狗叫聲由遠到近衝了過來,聽這陣勢,應該有十來隻雪橇犬!


    圍著我們仨腦袋轉悠的北極熊又舔了我兩下,終於是沉重的拍著冰麵跑遠了。我心說無論來者是愛斯基摩還是楚科奇族,這位救命恩人我們一定得好好的謝謝他才行!


    很快那群熱情的狗兒就撲到了我們身邊,它們狂搖著尾巴把長著超厚皮毛的身體和白肚皮貼在我們身上溫暖著,大嘴巴裏哈出的熱氣把我頭發上的冰霜都融化了。


    我打心眼兒裏愛死了這些家夥,恍惚也覺得這一幕好熟悉,我在哪裏經曆過這一切嗎?


    “矮子……我讓它們叫你姐姐沒錯兒吧,看它們對你多好!”


    怪人一句話提醒了我,我們在初次登陸北極的時候,倒是看到他和一大群雪橇狗稱兄道弟過。可既然這樣的說的話,難不成現在趴在我們身上的這些狗就是當時的同一群?


    那……那不就意味著這些狗屬於阿日族嗎?


    我心裏覺得有些別扭,這時一個人走到我們身後蹲下了。我聽到怪人讓我心特碎的喊了一聲:


    “莎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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