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林醫生所說,玄蜂擊打大鍾的“叮叮”聲越來越小,這說明它們的數量越來越少,逐漸對我倆放棄了。


    我們和外界的空氣交換,隻能通過大鍾底部的那三十公分縫隙,連任何一丁點兒微風都吹不進來!溫度高的不像話,我好像正站在一個大蒸籠裏,被慢慢做成熟肉。


    林醫生比我更熱,他臉上的汗都啪嗒啪嗒滴落到我的頭上去了!


    我覺得小尾巴都快被我給折騰死了,他一連幾個小時都沒有喝到奶,這會兒已經連嚎啕大哭的力氣都沒了,隻安安靜靜的躺在我汗涔涔的懷裏。


    我等的幾乎要中暑昏厥過去了,玄蜂的翅膀振動和尾刺敲打聲才終於消失!我抓著林醫生的腿艱難的蹲下去趴在地上,從鍾底的縫隙裏看到了一副讓我目瞪口呆的景象:


    原本漂浮遍地的死人當中,凡是沒有斷頭的,通通重獲了新生,他們的胳膊腿配合著被幼蟲控製的大腦,開始緩慢的向著城外轉移。


    屋頂上全是空的,往遠處一看,海神在他們這些慢家夥之前就跑了!


    他們也想清楚了,金線的防衛是一時半會兒解除不了的,再這麽耗下去,等待真是沒有意義。而且他們一向喜歡叫嚷,萬一控製不住發出什麽聲音,還會給自己帶來不小的麻煩。幹脆他們也隨著屍體大軍潛入水中,選擇了撤退。


    其實玄蜂進城來的目的不是屠殺,而是給幼蟲收集可供寄生的軀體,靜謐之城死掉了這麽多人,這其中有人類也有海神,足夠它們填滿若幹個蜂巢的了。


    這次玄蜂的收獲異常豐盛,屍體大部隊幾乎排列成了一個遊泳方陣,全都高昂著腦袋,井井有序的離開了戰場。


    一雙腳站突然在大鍾前,擋住了我的視線,看那尺碼我心裏頓時就舒心了不少——冬爺來解放我們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在他的幫助下鑽出大鍾,沒想到外麵的氣溫其實比鍾內涼快不了多少,吹過來的微風都像一股子熱浪似的。


    經過了玄蜂的大掃除,城裏可幹淨了許多了,剩下的屍體基本上就都是身首異處、不受控製、不能行動的了。


    這正是大多數人的死因——謀反者割下海神的頭激怒他們,海神撕開白袍的頭報複人類,謀反者躲在暗處看著鷸蚌相爭,現在就到了坐收漁翁之利的時刻了。


    林醫生一身汗珠的鑽出來,和冬煌碰了個拳頭,我們仨站在一起,總算是小小的團聚了一把。


    “走掉了好多屍體,團座不阻止?那個有秘方的玉石會不會在他們的身體裏?”


    我目送著屍體大部隊遠去,怯怯的問了一句。一口氣在我眼皮子底下死了那麽多人,心裏還真是毛毛的。


    “人死了以後,玉石就從嘴裏吐出來了。”冬煌迴答道,“這是排除法,要麽玉石就掉在了水下的城裏,要麽就還在剩下活著的這些人當中。”


    “那耗子怎麽辦,如果東西在他那裏,他會死嗎?”


    “誰他媽敢動耗子,先日他仙人板板,再一槍嘣了他!”冬煌拍了拍長袍,我這才發現他把寶貝霰彈槍藏在背上了。


    還好冬煌和林醫生沒叫我失望,我們隊裏的人到底是和鯊魚號上的人不同的,耗子的地位比仙丹秘方要高,我也是這麽想的。殺了他我會難過一輩子,那我活著不舒心,還要長生幹啥呢?


    可憐的耗子哥此刻正坐在大海神屍體的肩膀上,很失落的表情發著呆,他明白自己無力迴天,這兒即將易主。


    “如果這裏有x光透視就好了,或者……從一開始就不該有仙丹這種東西。”我忍不住歎了口氣。


    如果從一開始,沒那麽多有野心的人們,沒那麽些環環相扣的陰謀詭計,大家和和氣氣的生活在一塊兒,有衣同穿、有食同吃,誰也不必割掉喉嚨、捆綁腳鏈,無論你是秦朝人、宋朝人、民國人、還是現代人,大家一起為了美好的第二天相互幫助、共同努力,那這與世隔絕的蓬萊仙境的日子,不知道該有多麽舒服呢!


    但是隻要有權利、有階級、有貪念和私心,就早晚會有發生暴亂的時刻。我們中國五千多年的曆史,就是在不斷重複著“建立”和“毀滅”的,就連盛唐也難逃改朝換代的一天,這裏區區一個小島,當然承載不了突如其來的變故,當然不能和平的接受異軍突起的第四方勢力了。


    “咳咳。”


    赤金樓閣的三層傳來一聲清嗓子的聲音,一聽就是故意吸引所有人注意的。


    抬頭一看,蟲友像是要發表演講的架勢,不顧危險,叉著腰踩在了露台頂上:


    “但凡現在還活著的人,不管你們是誰,應該都能聽懂我說的話吧。”


    “果然,他們不會不給自己留後路的。”林醫生抬頭看了一下說道,“現在大勢已定,活著的人隻要肯順從,就不會再被殺了,他們還得留點人幹活。”


    蟲友不穿我身上的軍裝,站在那裏依然是霸氣十足,他很沉穩的掃視了一遍全城,頗有大將風範的說道:“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你們都已經知道我是幹什麽的了,沒錯,我就是來這兒造反的,而且看起來成功了!”


    就連半死不活的水中老頭也把目光全都投向了他。


    “對了我忘了,你們大部分人不能出聲,那就安靜點聽我說。”他頓了頓,整了一下自己破舊的襯衫領子,接著說道,“咱們都不想死,之前死去的那些,都是水裏的破玩意殺的,不能算在我頭上。從現在開始,隻要你們聽話,就能壽比南山的活下去了,我在上軍校的時候,就被教導了‘不殺戰俘’,隻要我還是頭兒,你們就不會受什麽欺負的。”


    “沒錯,我是對靜謐之城造成了巨大的損害,無論是錢還是人,咱們都損失嚴重了,但是希望你們明白,國家之統一,猶如女人之分娩,不痛苦,無新生。”


    好一個不痛苦無新生!我心裏忍不住嗤笑起來,真是個高明的說辭,就好像這痛苦不是由於他、這新生不是為了他似的!


    “原本徐福的那一套已經過時了,以後生下來的小孩子愛說啥說啥,我不會再割你們的喉管了。女人的事情也不用擔心,咱們就當做水裏那些玩意幫咱們養老婆了,不管是他們搶來的,還是咱們本地產的女人,我早晚會帶著你們要迴來的,他們那德性我看著就不爽!”


    他迴過頭去,和線人前輩耳語了幾句,便直接坐在露台邊緣接著演說道:“但是呢,要過好日子,先得辦一件大事,天大的事!”


    這時赤金樓閣一直緊閉的黑熊大門打開了,這兒雖說是一層大廳,但它距離真正靜謐之城的地麵,還有好長一段殿外台階,大水淹沒了廣場和階梯,但在一層門前隻留下了淺淺一小層的積水。


    我看到線人前輩走在前麵率先露麵,接著是鯊魚號的吳錦城跟小鋼牙,後頭出現的人引起了一陣人潮中的騷動,因為那是被扒下了白袍,不著寸縷的小妖童!


    我心裏又驚又喜,我看到他的金鈴和麵具都在蟲友手上,還以為他早就被害死了呢,沒想到居然被脫了個精光,帶出來示眾了!


    他小小的、白嫩的手腕和腳脖子上,都帶著沉重的腳銬,我覺得這是對於一個前任東王公的巨大侮辱!


    他的身後還有個白衣服的人,遲遲扒著門框不肯出來,線人返迴去拉著那隻手,把它向外一拉我們才看到,那是小仙女!


    “我操!”


    耗子咒罵了一聲,從海神肩膀上站了起來。


    小仙女唯唯諾諾的低垂著頭,不敢去看他,不敢麵對還泡在水裏的一幹老頭老太太們。


    我靠,原來她和那幾個白發青年一樣,是內部的內鬼啊!這也難怪,她非常得小妖童和老大臣們的信任,存放手鏈腳銬的那個房間,鑰匙都是歸她管的,線人前輩搞定她真的能幫上不少忙。


    不知道小妖童被整天朝夕相處的小仙女帶上刑具時,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大家都看到了,一樓的這個小朋友長著一張很調皮的臉蛋,我現在讓他去辨認仙丹秘方在誰的身體裏,這樣咱們就可以得到一個永生不死的秘密,然後我把這個秘密共享,一塊兒建立一個嶄新的不死王國,把蓬萊島所有的地盤都給拿下,好嗎?”


    蟲友很開心的笑了起來,卻隻收到稀稀拉拉幾聲迴應,他絲毫不在意的又幹笑了幾聲,突然喊道:“林醫生?那個外科大夫跑哪兒去了?”


    “咣——”


    林醫生自知躲不開,便用腳踢了一下後頭的大鍾。


    “很好,咱們有個寶貴的禦醫在這裏,一會兒指認到誰的身體裏有秘方,別急著反抗也別害怕死掉,讓醫生給他做個小手術,把東西取出來,大家就可以受益,隻是煉丹這個事情,我們都是門外漢,到時候還要煩勞諸位費心費力了!”


    “你可真搶手。”冬煌朝林醫生咧了一下嘴,又自言自語道,“他能發給每個人仙丹就鬼了,人人都長生了,誰還聽他的!”


    蟲友似乎覺得氣候炎熱,他隨手拿過青鳥麵具,往身上扇著風命令道:“小王公,不對,返老還童的徐福,你現在可以去找找看這些人當中,你把秘方藏在誰的身上了。”


    我覺得小妖童年紀雖然很小,但脾氣是非常倔強的,他保準不會有什麽動作的。


    但是我看到他臉上居然露出了我非常熟悉的那種皮笑肉不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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