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停下腳步揉揉眼睛,這裏是地下深處,隻有我和林醫生的手電是唯一光源,什麽東西可以透過光線呢?


    但我想起之前見到的那些不尋常的玩意,都不是什麽好東西!我也不敢輕舉妄動,拍了一下腳邊的林醫生,用手電給他照了照那堆發亮的未知體。


    林醫生雙手撐著地麵,歪頭看了一會兒,謹慎的一點點挪過去。我在他身後慢吞吞的跟著著,心裏有點害怕,不知道是不是想象力作祟,那堆東西有點像個人形!


    越走近我越確信自己的判斷,它正以僵硬的姿勢靠牆坐在那裏。而當我完全分辨出它的身形,並用手電筒照上它的頭部時,我手中的電筒差點沒握住掉到地上,渾身的血液都瞬間凝固了——


    它長著一張妖怪的臉!


    我跟它相距還很遠,但我絕對可以模糊的辨認出它臉上扭曲的五官!


    咧到耳邊的唇縫,不合比例的大鼻子,兇神惡煞的吊眼!


    這哪兒稱得上是臉,這就是抽象派的畫作!


    林醫生手腳並用的往跟前快速爬行過去,我剛來得及喊了一聲“它是妖怪!”,林醫生就爬到那東西的眼前了!


    他翻過身放鬆了一下膝蓋,和那妖怪並排坐著,半天才讚歎似的朝我招唿了一句:“這是國寶……過來開開眼吧。”


    “這算哪門子國寶啊!”我看他沒什麽危險,試探性的往前邁了兩步,在他手電往下的照射中我才醒悟過來,“我的媽呀,金縷玉衣!”


    這東西我在徐州博物館見過,名揚海內外的鎮館之寶呢!博物館裏的那件是第三代楚王劉戊身上的,那這一件想必也屬於某位王侯貴族了!


    我恐懼的心理一掃而光,原以為藏寶室裏能見到金子就夠吹一輩子牛的了,沒想到直接就發現了一件國寶!


    我心急火燎的撲過去看個究竟,到跟前才發現那張妖怪臉其實是一尊雕琢精美的麵具!


    往下看去,它渾身上下都覆蓋著大小不等的玉片,玉片在手電的照射下散發著溫潤的光澤,連接處還閃耀著奪目的光點,仔細一看,那都是些穿起玉片用的細線。金縷玉衣勢必有金縷,那些閃光的細線想必就是傳說中的金絲吧!


    我難以抑製內心的激動,瞪大著眼睛希望把這件國寶的所有細節都銘記在腦子裏。這趟來的太值了!我恨不得立刻扛著國寶去市政府請功,發現國寶怎麽著也得獎勵個十幾萬吧!錢先不說,各個電視台豈不是要搶著來采訪我?這個夏天一過去,從此名利雙收,生活無憂!


    林醫生也難得有興趣的欣賞著它精美細致的做工,我想起博物館的玉衣內部是有填充物的,這樣才能撐起立體裁剪的玉衣。而眼前的這件新玉衣似乎緊密的貼合著人體的外形,那這就意味著裏麵有東西?


    國寶裏還有一位王侯的屍體?!


    “想看?”林醫生讀懂了我的表情,把手縮在衝鋒衣的袖子裏,準備隔著衣物取下國寶的麵具。


    我心裏的好奇和激動遠遠大於對屍體的恐懼。


    大不了是具骷髏吧,最多是隻幹屍,牛肉幹被戳爛成那個樣子我都看過了,還有什麽更惡心的呢?


    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朝林醫生點了點頭,他縮在衣袖裏的手捏住麵具的下巴,小心翼翼的往上揭開——


    我滿懷期待的定睛一看,不禁驚唿出聲:“我的媽呀……這怎麽可能呢!”


    國寶裏的屍體完全超過了我的心理準備,我甚至不敢稱唿它為“屍體”,它居然一丁點腐爛的印跡都沒留下,和旁邊林醫生髒兮兮的臉相比,我更相信它隻是睡著了。


    它長的眉清目秀,緊閉的雙眼上睫毛根根分明。麵色如雪,但腮幫上有一小塊反差強烈的斑點。嘴唇微微翹起,呈現出和斑點一樣的紫黑色。


    根據這般相貌看來,它應該是一位剛步入中年的帥氣男子。


    我呆呆的盯著這活人一樣大帥哥,怎麽看,他也不屬於千年屍體的概念,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到它的鼻下,想試探一下它是不是沒死透,還有唿吸?


    “別碰,他應該是中毒死的。”林醫生低聲說。


    “幹撒子!”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唿!我嚇得手一哆嗦,伸了迴來。


    “別!別碰它!”


    這句話不斷在四周傳遞著,迴蕩出“別碰它……碰它……它……啊……”的迴音。


    我雖然被莫名其妙的驚叫嚇的不輕,但臉上還是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這聲音,這川普,是冬煌啊!


    “幺妹!可千萬別碰它!”


    我笑容滿麵的往聲音的方向迴過頭去,黑暗中隻有幾根熒光棒和一隻發亮的眼睛在向我慢慢走近。


    林醫生側了個身,舉起手電給他們照明,我才發現四周的空間其實很大,完全不同於低矮狹窄的上方通道,怪人正攙著冬煌從一個黑黢黢的洞口走出來。


    “冬煌!怪人!”久別重逢,曆經生死,我滿心洋溢著喜悅,絲毫不顧冬煌臉上的緊張給他拚命揮手,甚至連在心裏偷偷給朝聞道取的外號都脫口而出了,“可找著你倆了!跑哪兒去了啊!”


    怪人小心的把冬煌安頓在一邊,奇怪的問了一句“誰是怪人”,就衝過來把我從國寶旁推開,然後嘴裏嘟囔著“好餓好餓”,一邊翻弄地上林醫生的包,一邊看著我身上穿的馬甲滿臉嘲諷之色。


    沒良心的!我白了他一眼,自己卻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未知的黑暗中好像多了幾分安全感。


    我問道:“冬冬沒和你們倆一起?”


    “說來奇怪,我在密道裏躺著,看見他過來以後往裏麵喊了兩聲,接著就朝上頭那房間跑過去了。等了半天你道哥又來了,我倆迴去看了看,發現冬冬的手電豎在地上,正照著頭上的一個機關,人卻怎麽也找不著了!我心裏急得難受,就踩著你道哥的後背上去看了一眼,誰知道還沒剛碰一下呢,我們倆就掉下來了!”


    我聽著他們失蹤的過程和我們幾乎一樣,隻不過是眼鏡兄替他們發現了天花板上的秘密。


    “他小子應該順著這條路走前麵去了,咱們早晚能遇見,沒事兒!”冬煌不顧受傷的肩膀,給林醫生揮手示意,讓他遠離帥氣的國寶:“躲遠一點,這小夥子臉上有黑斑,嘴也是黑的,肯定是中毒死的!”


    “你怎麽知道的?你傷好點沒?你們剛才去哪兒了?”我像機關槍似的朝他連續發問。


    他麵露難色,苦笑了一下說道:“這些事情說來話很長啊……你還有水沒?我快渴死了。”


    “我快餓死了!怎麽沒吃的!”怪人從林醫生的包裏遞過來一瓶水,又沮喪的將它甩到一邊,“什麽吃的都沒有啊!”


    看他一臉傷心,我救世主一樣從胸前的馬甲裏掏出一根能量棒丟過去,他立刻咧嘴笑了,滿臉幸福的吃起來。


    “我和你道哥沒帶什麽物資,就一個冬冬的手電筒還沒電了,多虧有幾根熒光棒他還能看到點路,我就兩眼一抹黑了——哎呀,謝謝幺妹!”冬煌接過火腿腸,嚼了兩三口就吞了下去,“你耗子哥他們兄弟倆呢?”


    我心裏一沉,這個話題還是很沉重的,如果說出實情,冬煌他們恐怕要崩潰一陣子,而林醫生那裏,我總覺得還能以勢力不均衡的形式套出點什麽東西,就繼續圓了“猴哥已死,耗子逃生”的彌天大謊。


    冬煌和怪人默默聽完我對連環翻版的描述,和那具屍體的死法,都倒吸了一口氣,連連稱讚耗子果然身手有夠好。我心裏想著那灘爛柿子挺憋得慌,也不知道這暫時隱瞞的選擇對不對。


    “你也別太難過,猴哥和我們耗子畢竟師兄弟一場,咱們也算自己人,你不用擔心誰會害你。”冬煌對著麵無表情的林醫生安慰了一會兒,“不過既然咱們合成一夥,誰也別有所保留,一起活著出去才是硬道理,我們隊裏不準藏私信兒!”冬煌馬上又加強語氣補充了一句。


    “我明白了。”林醫生一改麵對我的強硬口吻,輕聲的答應了一句。


    我心說好家夥,這邊氣勢一下子就上去了,用勢力來壓迫別人果然是一著妙棋嗎?看樣子我確實學習了一招。原本就隻有我和林醫生兩個人,即使我知道他心裏有鬼,那不能拿他怎樣。如今我找到了大部隊,他認為外麵還有個活著的耗子,那麽他孤身一人不依靠我們壓根成不了氣候,更何況他傷了腿,再不表示自己肯配合的話,我們扔掉他也說不定。


    冬煌滿意的點了點頭,略帶遺憾的說:“可惜耗子不在這兒,不然那洞裏的封門器也不會擋住我們,白白等了那麽久,開門可真成了難題了!”


    “封門器是什麽?你們又發現什麽了?”我又聽到個新名詞,四周環顧了一下。


    “是一種墓穴裏的裝置,你耗子哥開這種東西最拿手了!”冬煌抽過我的手電指了一下不遠處的洞口,“從這裏進去,走大概一條街的距離,有一扇暗哨門,安門槽、門軸窩、門扉槽應有盡有,可這是反盜墓用的,從另一麵才能打開,我和你道哥也沒有耗子的本事,琢磨了半天也隻能原路返迴。”


    “等等,走出了一條街的距離?那也太遠了吧!”我對這藏寶室的設計機構大為不解,“不合情理啊!咱們這一路七擰八歪的都偏離山下不少的距離了,項羽幹嘛選址在這座山,又挖一條那麽遠的路去別的地方?”


    他搖了搖頭。


    “小豆丁,你腦子裏應該有附近的地圖吧。”林醫生莫名其妙的來了一句,居然是對我說的。


    真夠可以的!我氣唿唿的想著,這是他頭一迴喊我,居然是稱唿我為“小豆丁”!


    冬煌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盤,牽動了傷口,疼得齜牙咧嘴的說:“那洞口裏麵破破爛爛坑坑窪窪的,啥也沒有,走到頭就是個門,通往方向大致算是北偏西,這個洞的出現太莫名其妙了!”


    “等下讓我想想!九裏山從東到西長九裏多,除了多個山頭,還有若幹支麓。”我盡力讓思緒上升至地麵以上,“往北走,應該就到了襄王路,如果走出一條街的距離,那就到了……”


    我心裏連說不可能,沒那麽巧合,但嘴裏還是蹦出了幾個字:“龜山漢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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