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看斯蒂芬妮的表情,阿諾德就知道她對自己的現狀有多困惑了,但過去的那些合作還是在兩人之間積累了不少的默契,因此她還是跟著阿諾德,邁步走進了舞池之中。

    悠揚的樂曲聲迴蕩在大廳之中,阿諾德驚異地發現按理說和上流社會沒有多少關係的斯蒂芬妮在突然被邀舞的情況下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生疏。

    裙擺交錯之間女人的腳步優雅流暢,這樣的情況顯然正和阿諾德的意,在米奈港城主舉辦的舞會上不應該出現對舞步生疏的客人,如果斯蒂芬妮表現出慌亂局促,那麽兩個人一定會成為所有人目光的焦點。

    “你的解圍實在是很及時,”右手虛搭在斯蒂芬妮的腰間,阿諾德輕笑著抬頭看了看她的眼睛,“不過你會跳舞還真是讓人有些意外,暗鴉巷的首領還需要這樣的技能嗎?”

    “我……有時候需要偽裝自己的身份混進舞會,”斯蒂芬妮的眼神因為這樣的提問而躲閃了片刻,但很快,她就鎮定地轉移起了話題,“比起這個,你應該向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麽情況吧。”

    阿諾德看得出來斯蒂芬妮沒有說實話,那麽如果她所說的理由不是事情的真相的話,她的宮廷舞是在什麽情況下學會的?阿諾德明白光是瞎猜,他是得不到真正的答案的,因此他隻是暫且記下了這個疑點,開始編借口迴答她的第二個問題:“如果我說我隻是為了和你跳這一支舞,你會覺得我在說謊嗎?”

    “你……”出乎阿諾德意料的是,斯蒂芬妮在聽了他的胡說八道之後並沒有像他預想的那樣毫不猶豫地說自己不相信,而是瞪著他,像是被哽住了一般,“我相不相信根本就不重要吧。”

    阿諾德覺得這樣的事情還是很重要的,如果她不相信,他就隻能再編一個不那麽離譜的謊了。

    然而即便很少和女人打交道,他也能隱隱感覺到對方這麽說的意思絕不是信或不信這麽簡單,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隻能擺出了認真的表情:“我可以向你保證,我說的都是真話。”

    斯蒂芬妮愣了愣,隨後垂下了眼,沒有再說話,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諾德似乎看到她的臉頰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紅暈。

    如果是平時,阿諾德絕不會忽視這樣明顯的跡象,然而伴隨著一個旋轉,他忽然在人群之中看到了一雙赤紅色的眼睛。

    不久之前,他才在那個被操控了的侍衛眼中看到了相似的紅色,因此現在的他對於這樣的顏色格外敏銳。

    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是一個穿著黑裙的女人,透過麵紗,她微笑著注視著他,隨後收起了折扇,走向了宴會廳之外。

    雖然很想現在就追上去問個究竟,但舞曲仍然在繼續,他不可能拋下斯蒂芬妮就這麽追出去。又過了幾個輕快的轉音,整支舞曲才終於收了尾。

    阿諾德匆匆地和身邊的男士一樣向斯蒂芬妮行了禮,便朝著那個黑裙的女人消失的方向追了出去。

    斯蒂芬妮看著阿諾德走遠的方向失神了片刻,這才退到窗邊,給跳下一支舞的賓客們騰出了空。

    “您要小心一些才行,”在角落裏,一直觀察著宴會情況,身為斯蒂芬妮副手的海倫走了過來,“那個人是唯利是圖的家夥,在買賣上或許可以信任他,但要是投入了……”

    “我明白的,”斯蒂芬妮輕聲歎了口氣,看向了窗外的庭院,“我早就已經過了滿腦子天真想法的年紀。”

    “這樣當然最好。”海倫的眼中仍然隱含著擔憂,但她還是點了點頭。

    “像他那樣的人隻愛自己,眼睛裏隻裝著複仇的道路,又怎麽可能給別人騰出空間呢?”斯蒂芬妮長歎了一口氣,“我身上肩負著的責任,也不能容許我有什麽個人的情感吧。”

    雖然已經進入了夏日,米奈港卻並沒有完全溫暖起來,夜風帶著些微的涼意,將阿諾德從室內的溫暖之中拉了出來。

    直到追著那個女人衝出門之後,阿諾德才想起了一些重要的事情,如果那個惡魔能夠直接操控人類的意識,那麽是不是代表對方其實就在附近?

    迄今為止阿諾德還沒有見過哪個惡魔能夠不借助人類使用自己的力量,所以那個藏在暗處的敵人,是不是也有著什麽願意和他達成交易的人類?如果真是這樣,那麽那個阿諾德剛才在舞會上見到的女人,會不會就是惡魔的宿主。

    又或者……她隻是一個誘餌而已?

    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阿諾德毫不猶豫地拔出了自己的手杖劍,宴會廳外的庭院寬闊而且設計複雜,在灌木牆的四周,有眼中帶著猩紅光芒的人緩慢地走了出來。

    和那個侍衛或者那個黑衣的女人不同,他們全都披著遮蓋住了大半張臉的鬥篷,在兜帽的陰影之下,阿諾德隻能看到一雙雙帶著暗紅色光芒的眼睛。

    夜風吹過,有烏鴉從棲居的枝頭撲動翅膀飛了起來,在嘶啞的叫聲之下,將阿諾德團團包圍住的那群人開始發起了進攻。

    才交手了幾個人,阿諾德就已經可以確定這些人和格蘭瑟遇上的刺客,以及那兩個找他麻煩的被操控者完全不一樣。他們的行動很快,卻像是完全遵從本能一般,沒有思考的過程,隻是簡單地揮動自己的劍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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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許在操控一個人的時候,惡魔可以完全用自己的精神占據對方的思維,而在操控一群人的時候,惡魔就隻能灌輸一個目標到他們的腦海之中?

    最初的阿諾德還有一點空隙可以思考這樣的問題,然而很快,他就沒空去想任何事情了。

    那群襲擊者雖然十分缺乏戰鬥技巧,然而人數上的優勢卻完全彌補了他們的弱項,阿諾德的劍尖上已經沾滿了血跡,然而他們卻像是蟲潮一般源源不斷。

    疼痛無法影響他們的行動,而同伴的死亡也不能在他們心底引起半點的恐懼,在漫長的戰鬥之後,阿諾德恍惚之間甚至覺得自己在和一支不知畏懼,援軍源源不斷的軍隊作戰。

    再強大的戰士也不可能長時間維持巔峰的狀態,夜色模糊了阿諾德的視野,他隻能看到眼前有無數閃爍著紅光的眼睛,他們注視著他,靠近他,想要用手中的武器取走他的性命。

    一個披著鬥篷的襲擊者出手朝著阿諾德的眉心斬去,憑借著風聲,阿諾德得以判斷出對方的攻擊方向,後退躲開這一擊。

    然而令阿諾德沒想到的是,他的身後並不是空曠的戰場,而是一顆低矮的樹木。隨著猛然間後撤的動作,阿諾德隻覺得一陣劇痛,便有樹枝深深地刺進了他的胳膊之中。

    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深陷入血肉的樹枝又阻礙了他的行動,在黑暗之中的銀光朝著他襲來的時候,他一時之間失去了躲閃的能力。

    阿諾德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將樹枝從自己的胳膊裏拔了出來,等待著身上出現另一道傷口。然而預想之中的攻擊並沒有到來,再睜開眼的時候,阿諾德看到月光之下那群襲擊者的身上都浮現出了暗色的火焰。

    他們的身體在無聲地燃燒著,最終連帶著鬥篷和手中的武器一同消失在了半空中,片刻之後,整個庭院就隻剩下了兩個人。

    西蒙站在被踩亂了的草地上看著他,空蕩蕩的四周幾乎要讓阿諾德誤以為剛才的一切都是夢境的一部分。

    然而身上的傷口和手杖劍上的血跡卻證明著那場戰鬥真的發生過,雖然不知道西蒙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阿諾德還是將劍收迴了腰間,捂著傷口,向對方道了謝:“如果沒有你,我這條命或許剛才就交代在這裏了。”

    “你畢竟是我的客人,還是我的合作夥伴,我沒道理放著你不管,”西蒙用略帶稚氣的聲音說著嚴肅的話,“更何況……襲擊你的人,恐怕是我的同族。”

    “你的同族都有這麽強的力量嗎?同時控製這麽多人的精神恐怕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辦得到的事情,”如果所有的惡魔都有這麽強大,阿諾德覺得是時候為自己的安全擔憂一下了,在這樣的力量之下,他恐怕來不及反抗,就會被殺死,“你又是怎麽同時殺死這麽多人的?”

    “即便是我的同族,想要同時操控這麽多人也是一件難事,因為被操控的人會排斥他們的力量,能組建這樣一支用作奇襲的軍隊……恐怕那些人,都是自願的,”在昏暗的月光之下,男孩皺起了眉,眼中滿是深深的不安,這樣的表情讓阿諾德也覺得大事不妙,“剛才的那些人不是我解決的,在察覺到我靠近之後,蘊藏在他們身體裏的力量就爆發了。他們是自殺的,或者說,他們背後的操控者殺死了他們。有人不希望我見到那些家夥,他們在隱瞞著的事情……恐怕遠遠超出我們的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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