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日快要到來,米奈港即將進入一年之中最舒適的時節時,萊頓家族倒黴的梅爾小姐卻隻能呆在自己的房間裏,盯著窗外的灌木叢發呆。

    在經曆了吉迪恩葬禮上的那場鬧劇之後,家族內部沒有足夠多支持者的她成了要為整件事負責的人,雖然在比爾頓的保護之下她沒有被當場處置,但葬禮結束之後,她還是被軟禁在了自己的房間裏,等待著接下來的處理結果。

    任何人都必須為自己失敗的策略付出代價,梅爾知道這個道理,然而這不意味著她就能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落敗的現實。她的對手強大到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即便做了最萬無一失的計劃,她到頭來還是沒能扳迴一城。

    那個名叫西蒙的男孩是個年幼的魔鬼,這一點,她再清楚不過了。

    從西蒙出生的那一天開始,梅爾就已經開始規劃著要如何除掉這個擋在自己麵前的親人了,她從來不是什麽嗜殺的瘋子或是冷酷的野心家,然而不論是家族的財產還是哥哥留下來的爵位,在她眼裏都是本來就屬於她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在吉迪恩離開家族前往薩萊帝國的時候,她獨自一人在滿是陰謀的家族之中花了多長時間才學會自保,親人之間的血脈在她眼裏與其說意味著一種關係,倒不如說是繼承權的代言詞。

    她知道自己是家族之中的一員,是高高在上的侯爵的女兒,總有一天她應該得到自己應有的東西,為此她花了很多時間等待。

    然而她的等待沒有換來自己想要的東西,在父親死後爵位落到了在成年之後幾乎沒有與她有過交集的哥哥吉迪恩頭上,而在吉迪恩死後,爵位仍然不一定會屬於她,那個從小就讓人猜不透的想法的西蒙,成了擋在她麵前的又一個障礙。

    命運從來沒有眷顧過梅爾,在一次又一次希望的落空之後,她最終放棄了對命運的期待,轉而開始試著自己創造自己的未來。

    然而令她想不到的是,幸運女神卻似乎站在了小小年紀的西蒙這邊,不論她再怎麽找機會,年幼的男孩最後都總是能安然無恙。

    當西蒙還在繈褓之中的時候,女仆們幾乎寸步不離地照顧著他,梅爾找不到機會派出殺手,而不論是牛奶裏的毒藥,還是花園裏的毒蛇,西蒙最終都能因為各種意外而從中幸存。

    在他懂事之後,環繞著他的女仆總算少了下來,然而梅爾派出的殺手卻不是被侍衛們發現,就是毫無緣由地消失了。

    西蒙不過隻是個牙都沒長全的孩子而已,梅爾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沒有辦法除掉他,但在一次家族的狩獵活動中,西蒙古怪的行為卻讓她產生了深深的疑惑。

    每年秋天,萊頓家族都會在莊園後的獵場裏舉辦一場大型的狩獵,家族所有的年輕人都會加入到這場狩獵之中,雖然身為女性,但梅爾還是不甘示弱地騎上了馬。

    當然,她的目的不是狩獵,從很久以前,她就隻剩下了盯緊西蒙,找機會弄死他這一個目標。那時的西蒙還得依靠仆人才能勉強爬上一匹年幼的小馬,然而身著獵裝的他已經有了幾分讓人無法忽視的英氣,狩獵開始之後,所有參與者都各自選擇了自己的方向,唯有梅爾悄悄地跟在了西蒙的身後。

    最初,在獵場之中的西蒙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表現,當然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以他的力氣,就連弓弦都拉不滿,而他自己似乎也並不介意自己獵不到獵物的事實,他隻是牽著馬在樹林之中漫步,仿佛享受著這裏的寧靜一般。

    但就在周圍的人聲漸漸遠去,這片區域似乎就隻剩下了西蒙一個人的時候,一支弓箭卻破空而來,射進了他坐騎的肚子裏。那匹矮小溫順的馬隻來得及發出一聲嘶叫,就帶著西蒙倒在了地上,而隨著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在不遠處灌木叢中,一頭成年的母熊帶著饑餓的低吼聲走了出來。

    梅爾知道,想要殺死這個年幼男孩的人可不止她一個,眼下西蒙麵臨的困境,應該就是某個覺得他太礙眼的人的布下的圈套。

    在梅爾看來,不論用什麽方式,借誰的手,隻要能殺掉這個男孩就是一件好事,因此她很快就打定了主意,打算調轉方向,任由西蒙被饑餓的獵食者撕碎。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她卻出乎意料地聽到了一聲近乎恐懼的悲鳴。

    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摔倒在地上的男孩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來,平靜地站在原地注視著那頭熊。

    麵對這樣一個會被自己一口吞掉的獵物,那頭母熊卻停下了腳步,隨後它那雙漆黑的眼睛之中竟然流露出了恐懼的神情。

    還不等梅爾弄明白發生了什麽,它就顫抖著後退了幾步,緊接著一頭紮進了灌木叢裏。

    站在那裏的男孩則隻是轉頭看著自己死去的坐騎歎了口氣,緊接著獨自一人朝著樹林更深的地方走去。

    這樣的變故讓梅爾有些不知所措,她停留在原地愣了很久,才在恍惚之間拉動韁繩,指引著胯下的馬將她帶向莊園的方向。

    像棕熊那樣的生物毫無疑問隻會遵從本能,剛才她看得出它已經饑腸轆轆,沒有什麽理由能讓它放棄已經到手的食物才對,然而在看到西蒙之後,它卻立刻轉頭逃跑了。

    或許之前那些暗殺的失誤都不是意外,梅爾想起了米奈港流傳著的謠言,過去的她隻把什麽“侯爵的兒子是怪物”這樣的說法當做是笑話,然而現在,她卻開始真真切切地開始思考整件事的真實性了。

    直到當天傍晚,西蒙才獨自走迴了莊園,被問起發生了什麽事情的時候,他隻是說自己被馬摔了下來,又在森林裏迷失了方向。

    從那天起,梅爾看向男孩的目光之中就多了幾分畏懼,然而在心底,她的危機感卻在不斷蔓延,她有預感,如果不盡快除掉西蒙的話,遲早有一天,他會奪走她的一切。

    而現在看來,這樣的預感,似乎要變成現實了。

    一陣敲門聲忽然將梅爾從迴憶之中喚迴,她將目光從窗外轉向了房門,而敲門的人則毫不客氣,不等她迴答,那人就推門進來了。梅爾原以為進門的人會是某個有事情要告訴她的女仆,然而映入她眼簾的,卻是一張熟悉而令她厭惡的臉。

    “你在父親的葬禮上可是出盡了風頭,”西蒙的臉上帶著微笑,然而他的語調裏卻滿是嘲諷的意味,“家族裏的人為了你的處置結果還真是吵翻了天,你想知道他們都在吵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梅爾盯著西蒙,冷哼了一聲,“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他們在爭論,把你送到哪裏去才能撈到最多的好處,”西蒙似乎並不在意梅爾的迴答,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順手掩上了身後的房門,“有的人說應該把你嫁給帝都的男爵,有人說應該讓你去做教會的修女,平日裏商量米奈港商貿策略的時候可一點也看不出來,原來家族裏的每個人都是這麽精明的商人。”

    “他們休想!”梅爾睜大了眼,雖然已經料到自己的支持者不算多了,但她還是沒有想到,在自己落魄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會站出來為她說話,“我是萊頓家的繼承人之一!我不會離開米奈港!”

    “你已經不是萊頓家族的繼承人了,”西蒙故作遺憾地歎了口氣。“現在,爵位的繼承人隻有我一個了。”

    這話讓梅爾心中一驚,她咬緊了牙憤恨地盯著男孩,隨後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從一旁的書桌上拿起了一把拆信刀,朝著西蒙刺去。

    像是料到了她會有這樣的襲擊一般,西蒙靈巧地閃開了她刺向他的刀刃,隨後趁著她重心不穩快要倒地的時候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將她手中的武器打落。

    拆信刀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最終落在不遠處的地毯上,梅爾扶著書架站穩了身子,她攥緊了拳,指甲也深深陷入了她的掌心。

    “為什麽我就是贏不了你……”梅爾的聲音低了下去,“我隻是想要奪迴屬於我的東西……”

    “憤怒,悲傷,不甘,你的情緒……還真是複雜,”西蒙一邊說著,一邊嗅了嗅四周的空氣,隨後,他才說出了自己到這裏來的目的,“雖然不能把爵位讓給你,但我可以給你一些別的東西,相比起被那群貪婪的家夥啃光骨頭,我有一筆劃算的買賣可以和你做。”

    這樣的話不像是一個年幼的男孩說得出口的,但梅爾也清楚,他所做的事情根本就沒有幾件和他的年齡相符,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她還是打算聽聽他到底想要做什麽:“你有什麽買賣?”

    “在告訴你交易內容之前,我想先弄清楚你有沒有我想要的東西,”西蒙頓了頓,接著說了下去,“我聽說你的人脈很廣,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伯克朗的高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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