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興、張苞兩人如今僅六歲左右,其兄弟姊妹尚在繈褓中,跟隨李嚴出府之時,各自懷抱著登上車輛,在劉備的希祈平安的眼光下,向著這個伯父匆匆拜別了之後,便在李嚴一吆喝聲中,向著城外而去。


    關興其父關羽陣亡於襄陽城下,劉備憐之,賜字安國,而張苞之父張飛在前段時日死在落鳳坡,戰事一直吃緊,劉備無暇考慮,故而張苞無字。


    此際城內動蕩不安,時有亂兵從暗中搶出,欲攔下車輛,但李嚴將軍畢竟不凡,連斥帶喝,不費手腳就逼令他們退下,然後驅車前進。


    時不過多久,南門已經在望,張苞用手觸碰了一下關興說道:“安國,你說我們能夠逃出去嗎?”


    關興茫然,他的年紀還在張苞之下,不過兩人都是小孩,關興乃似懂非懂的迴答道:“既然大伯叫你我兩人看覷好禪弟,應該有所部署罷。”關興不敢確認,如今這成都城內已非人間樂土,直似一九幽地界,喊殺聲那倒還是在其次,最為重要的是一向嚴律禁止的搶掠事情窮出不斷,這完全不像自己以往印象中的川軍啊。


    完全弄不懂狀況的關興、張苞兩人隻能蜷縮在車內,將數名幼童擋在自己身後,似乎這樣一來後,能給予他們一些安全感。


    車內的關興、張苞兩人的交談聲李嚴聽在心裏,往日或許還能微笑勸道一聲,但在此刻,自己的性命都不曾掌握在手中,合遑能夠去安慰別人?


    沉默,這一架馬車急速前進,駛近南門,李嚴下車,向駐守在此地的小將向寵出示了主公手諭之後,便從開啟了的城門衝了出去。


    剛出城門,便為敵卒哨探看見,一陣淒厲的嘀聲之後,便有不少的騎卒遠遠追了過來。


    李嚴見之,令護佑在側的數十衛上前抵達,而自己則依然駕馭著馬車繼續前進。


    不久身後就傳來數聲慘叫,這其中既有自己的部從臨死之時最後的唿喊聲,也有那些追兵的憤怒痛楚叫聲,李嚴聽而不聞,隻是臉色變得木訥起來,彷如是一件無光痛癢的事情。


    離開這成都城,轉入小道,李嚴這才稍微籲了一口氣,最為危險的一程自己已經通過了,在這之後便是無窮的趕路,在陳翎完全攻下成都之前,將車內的數人送往…


    糜竺看著前麵的那一架有李嚴駕馭的馬車,心中隱隱作痛,臉上帶著悲容,他不似李嚴那般樂觀,益州成都附近,陳翎兵圍二月有餘,也就是說在這成都周圍,他有二個月的時間安撫百姓,來讓百姓民心依附,此際已經不比二月之前,那時麵對陳翎的入寇,成都軍民眾人一心,可不必擔心鄉間村民會向陳翎出首自己等人。


    如今,這才離了成都,護佑在側的衛卒就僅剩下十數人,糜竺已經不敢想象再遇上一撥敵軍,自己等人的結果會如何了。


    山路青蔥灰暗,顛簸且危險,李嚴不敢全力驅趕,生怕一時不慎,會翻落跌下懸崖去。


    迤邐而行間,有小雨開始降臨,關興把手伸到車外掬了一把雨水,轉過頭對著張苞說道:“下雨了。”


    張苞喃喃迴了一聲道:“下雨了?”


    下雨了,李嚴暗歎一聲,這既是好事,又是壞事,自己先行,陳翎就算想派兵追過來,在這泥濘的山道上,一時也趕不上。


    可下雨之後,自己亦會難行。


    不過說到底還是老天幫忙,隻要搭上沱江通往下遊的船,那便可脫離成都這一死地了。


    周泰在竭力攻城,他親自攀爬著雲梯,身後身前有無數的兵卒在協同向上。


    張任率著連弩手在為他清除城樓上的弓弩手,周泰心中感激,不過亦知這對張任來說,算是勉為其難了。


    這一切都是源於牢牢站在城頭的那一老將,他就是黃忠。


    他自攻城始,就沒有離開城頭片刻,他身體內仿佛有無窮的精力,絲毫沒有用盡的那一刻。


    柳毅、公孫羽兩人的萬人攻城前軍就是被他一人壓製著抬不起頭來,狼狽丟盔棄甲著奔逃了迴去;而到了張郃、馬岱兩人帥軍猛攻之時,同樣就是他,一張大弓在手,無數的軍卒死在這成都城下,或多或少都與他黃忠有著幹係。


    如今看著張任額頭冒汗,控弦的手掌顫抖了起來,周泰心中暗道著,自己可不想成為黃忠手下的敗軍。


    念及此,周泰冒著箭矢,背負長槊踩著屍海,向上登去。


    “城弩!小心!”周泰聽得這一喊聲,心中驚出一陣冷汗,不過在朝那喊聲方向看了之後,周泰放下心來,這守城弩所瞄準的是薛蘭的攻城車,並非是自己。


    嗬嗬自嘲了一聲,周泰念道,也是,這守城弩雖然大力,但不能輕易移動,怎會瞄向這裏?


    透過手中大盾的縫隙,周泰向上看覷了一眼,見城頭的兵卒還是依然那麽多,幾乎在頃刻間,就有不少自己的兵卒被推了出來,從自己身旁掉落下去。


    “咚咚!”這是攻城錘在猛擊城門,可惜那城門銅城鐵壁一般,紋絲不動。


    站在井欄上的張任見之,心中不知是該怎麽一副心情,按理說這成都原本是自己君上的領地,但如今卻淪為劉備所有。


    對能否救出劉循,張任的心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


    在劉備執掌益州以來的這一段時日來,劉循一直待在府邸,如同是一擺設,供人跪拜,卻不能發號施令。


    正待抽出一箭矢向那老將黃忠射去之時,張任才發覺自己又射空了一箭囊。


    “速速給本將送上箭矢來!”張任向下喝令道,然後轉目來看周泰進展如何了。


    此時周泰已經快攀上城頭,不過在他上麵還有一人,在躲閃著城中兵卒長戟、弓弩射擊。


    一人站在側畔,向著此人瞄準,張任見之,從身旁一弓弩手的手中奪過一箭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便完成了上弦、瞄準數項前導,一箭劃破長空,就射向此人而去。


    看著剛剛射出這一箭的蹤跡,張任自忖不會落空,正欲轉身過來看向那黃忠之時,便見一箭從黃忠那裏穿射而出,以更加快捷的速度追趕上了自己的那一箭。


    “哢嚓!”


    沒有聲響的場景中,張任的餘光覷得清楚,正是這後來之箭,將方才自己剛剛射出的那一箭給破掉了!


    張任臉色鐵青,雖然早知曉黃忠弓術不凡,又兼經由半個時辰的對射,自己一直落在下風,張任清楚認識到,自己真非黃忠的對手。


    但,但不能這樣!


    黃忠他隻不過是一老將,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賊,自己豈能不如他?!


    想著這些,張任揀起起腳邊一副精巧的連弩,稍微摸索了一下,便瞄向黃忠,準備欲射。


    諸葛連弩之威風,隨同著陳翎的崛起,名聞天下,但一向以長弓為尊,張任恥用連弩,在俯首就能提升不止一個台階的連弩麵前,張任一直放不下身來。


    在黃忠此一箭之前,張任還是以慣使的長弓與黃忠較量,可他現在的一箭,激得張任不得不揀起自己一直鄙視的連弩,向他激發射去。


    在一片箭矢布成的連射中,張任感覺到了諸葛連弩的恐怖之處,不用花費太大的力道,也能取人性命。


    加上這極其快捷的射擊速度,這世人能擋者不多。


    就算是以擅射聞名天下的黃忠,在此一輪射擊之下,亦不得不退避三舍,暫矮著身體,躲了一下。


    張任看著黃忠倉皇的神態,臉上沒有任何一絲笑意,隻有一股悲涼之意,這連弩不應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啊!


    頭頂上的那一將從自己的身旁跌落下去,周泰躍身而上,登上城樓。


    還未等周泰自己看覷清楚周圍,無邊無際的兵卒各持兵刃就攻襲了過來。


    “哈哈…”大笑一聲,若是矮身在下,自己肯定會有所顧忌,可現在這般腳穩穩踩實大地的感觸,令周泰生出一股縱然敵軍最多,也不能擋得了自己的氣勢。


    大盾向前扔了出去,就在對麵敵卒側避之際,周泰從背後卸下衠鋼槊,橫掃過去。


    “撲通撲通…”這是這些兵卒力不能及周泰,為他一長槊橫掃而過,摔落在地的聲響,其中最為倒黴的當屬那些戰在臨近城壁的兵卒,在周泰的這一擊之下,不少人跌落了出去,拋飛下城樓。


    有了奪人氣勢一擊之後,周泰向前踏上一步,似是磐石微絲不動,手中的長槊在他使勁揮舞下,向著當麵的兵卒殺了過去。


    一個直衝,擋者皆披靡!


    接著一記劈掛,直直斬下,又有十數人喪命在此一擊下。


    周泰的身形極其魁梧,加上他現在勢不可擋的氣勢,令站在他麵前的兵卒不敢單身相拚,各個綽著手中的兵刃,退縮著,狠狠的盯視著他,彷如對上了一頭餓虎。


    看著這些劉備麾下的兵卒,周泰心中激動,自己乃是首登者,這大功已經取在手中。


    在張郃、馬岱等大將皆不能攻上城頭之時,自己卻能冒著箭矢,不但攻了上來,而且穩穩的站立在這城樓上麵。


    “哈哈…”周泰又是大笑一聲,俯看著他們,抬起腳步,又是向前踏上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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