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敵走到阿奴麵前,伸手掏出一方絹帕,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那稚嫩的小臉。


    黑煙很固執,無法完全擦拭幹淨,而且將一方潔白的絹帕給弄髒了,讓阿奴很是過意不去。


    她是窮苦人家孩子,對黑煙早就習以為常,可那方絹帕可不簡單,比她身上的衣服還要考究,如今被黑煙汙染,太可惜了!


    “郎君,阿奴小娘子給您熬了肉粥,還是熱乎乎的。”阿四獻寶似地舉著鍋子,不忍見阿奴一份苦心付之東流。


    趙無敵點點頭,道:“好,有勞阿奴小娘子了,若是不嫌棄,請進來坐坐。”


    趙無敵一個人獨占兩間廂房,對其進行了改造,將其中一間的外門給封上,改成了裏外間。


    女帝的香案設在裏間,外間是會客之所,因此也不怕被阿奴發現秘密。再者,阿奴不過是一個窮苦人家女子,很有可能不識字呢!


    粥熬得很濃,彌漫著肉和稻米的香氣,趙無敵雖然已經達到辟穀境界,可不食人間煙火,但還是吃得很香,竟然將一鍋肉粥全都給吞下了肚子。


    阿奴很開心,一片芳心沒有白費,同趙無敵聊著家常,漸漸問起了他家中有沒有娘子?


    大唐女子還沒有被後世的朱老夫子禍害,生性豁達,敢愛敢恨,一旦看準了良人,敢主動追求幸福。


    阿奴的大膽讓趙無敵想起了沫兒,可斯人已逝,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尋到?


    他不忍傷阿奴的心,可有些事情必須要有個了斷,模棱兩可反而會害人害己。


    他斟酌著、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道:“阿奴小娘子,實不相瞞,某家中已有娘子,還是兩位,隻能、隻能……”


    他想說隻能抱歉了,可阿奴已經不想聽了,淚珠成雙成對滾滾滴落,一顆芳心終究是許錯了人。


    她連鍋子都不顧了,掩麵哭泣著跑迴屋子,一頭撲倒在床上,嗚咽不已。


    其實,在她去尋趙無敵的時候,金大郎夫婦就躲在窗戶後麵瞅著,直到他們進屋,接下來的事情並不清楚。


    可他們明明記得屋子門是打開的,且阿四就站在門外,應該是不會發生啥子不好的事情才對,但看閨女傷心欲絕的模樣,他們又不確定了!


    “阿奴,是不是小郎君欺負你了?給娘說說,讓你爹去給你找迴公道。一個外鄉人,敢占我閨女的便宜,打斷他的狗腿都是輕的。”金大娘問道。


    “不要!”阿奴聽見她娘親發飆,要打斷小郎君的腿,立馬急了,替趙無敵辯解:“小郎君沒有欺負我。”


    “那就奇怪了,好好的你哭什麽?”金大郎問道。


    “是、是他已經成親了,家中還有兩個女人,女兒、女兒……”阿奴又傷心了,淚珠兒忍不住滾落。


    金大郎夫婦麵麵相覷,這可就不能怪人家小郎君了!成親是人家的家事,再說又是在來長安以前,同他們可真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可他們家這個傻閨女卻如同飛蛾一般撲上去,結果夢碎了,落得自己個傷心欲絕。


    不過,這樣也好,阿奴的念頭才剛剛興起就被戳破了,反而是好事,讓她清醒,不再被情所困。


    而且,阿奴還小,對情之一是不過朦朦朧朧,做不得真。也許,過些日子,就全都忘了。


    金大娘反複安慰和勸解閨女,漸漸讓阿奴止住了悲聲,可她無精打采地嘟囔:“阿娘,人家以後可沒臉見人了。”


    金大娘想了想,道:“要不讓你爹去找蘇坊正做個中,同小郎君好好商量,咱陪些錢財請他另外尋地方住。”


    “這樣不好吧?小郎君家裏老人沒了,本就是傷心時,這時候將人家攆走,太不應該了!”阿奴道。


    在阿奴掩麵而去以後,阿四在門口探頭探腦,輕聲對趙無敵說道:“郎君,阿奴小娘子是個心地善良的人,要不您就應了他,也好有個人伺候。”


    趙無敵沉聲說道:“胡鬧,本王……某已經三十有八,做她爹都綽綽有餘了。此事休要再提,而且,將你今日看到的、聽到的,全都給忘記,以後該幹嘛幹嘛,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


    眼下是國喪中,長安城中雖不敢說每個人都傷心欲絕,可也沒有人敢尋歡作樂,歌舞升平。


    隔著一條柳渠的平康裏都冷清了,可謂是門前冷落車馬全無,沒有客人光顧,也不能奏樂高歌,妓子們倒是落得個清閑,每日裏可以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不用朝三暮四強做歡顏,可老鴇子卻苦著臉,一個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沒有客人就沒有收益,可開銷還是少不了,別的不說,就是妓子們的胭脂水粉就不是個小數目,還有屋子的租錢,一筆筆都如同剜了她們的心頭肉。


    皇帝也沒有閑著,女帝是他的母親,在最後時刻又主動降了帝號,算是顧全了皇帝的臉麵。


    如今,該考慮女帝的後事了,不管怎麽說,也不能太隨意,讓世人詬病。


    對於女帝要葬入乾陵,宋璟表示反對。他聲稱乾陵已經封閉,如今再打開是對先皇的不敬。對於先皇來說,則天大聖皇後為卑,以卑者驚動尊者,不符合聖賢禮儀,可擇地修建陵寢。


    無奈皇帝堅持,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宋璟獨木難支,也隻好不了了之。


    接下來就是請人製作銘文,對女帝的一生做個總結,即是所謂的蓋棺定論。


    這可是個好差事,足以名垂千古,光宗耀祖。可到了女帝這兒,卻成了難題,蓋因女帝的一生太複雜了,一步一步做到皇後,接下來又執掌天下權柄多年,最後以母奪子的皇位,改元大周,做了古往今來唯一的女皇帝。


    她是李家的兒媳,卻奪了李唐的江山,可最終又將江山還給了李家。最關鍵的是,女帝稱帝的這十多年間,中土皇朝揚威域外,四海升平,開疆拓土萬裏,縱觀古史,哪怕是秦漢都無法比擬。


    對於這樣一個人,誰敢執筆?誰敢給她蓋棺定論?


    麵對皇帝渴望的目光,臣子們紛紛低頭,身子直往後湊,生怕被皇帝給點名。


    一個個盤盤大才,平日裏提筆就是一篇錦繡文章,可如今全都慫了,不敢多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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