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桂辭官了!


    這本就是趙無敵對他的建議,未來數年裏長安將風雲變幻,掀起血雨腥風,一個又一個野心勃勃的人崛起,你方唱罷我登場,將整個長安城的生民都變成了池魚,不知何時就會遭殃。


    對於這種是非地,是野心者的博弈樂園,是梟雄的殺戮地,是布局者的棋枰,可馮桂就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何必留在這裏以身犯險?


    馮桂要走了,趙不凡也將離去,而他不久也將西行,長安終究隻是一座旅棧,稍做停留就好。


    一場盛宴直喝到大日偏西,王郎中還要迴兵部交差,以安杜平那顆忐忑不安的心,故此不敢久留,起身告辭離去。


    趙無敵隨後對郭破等人簡單交代,讓他們對檢閱一事做好準備,總之不可墮了神武軍的威名,但也沒必要太招搖,差不多就好,以免招人嫉恨,讓人家寢食難安。


    他在日落前進了長安城,自明德門朝東一拐,迴到了安王府中。


    翌日,他沒有出門,就待在府中,陪了韋團兒一整天,直到夕陽西下時分,馮桂派人來府中知會了一聲,說是他的辭呈被吏部批複了,準他致仕頤養天年。


    他是兵部職方司員外郎,在動輒就是三品四品高官的長安,實在是不算什麽。按照他的品級,都不用通過女帝,就連政事堂都流於形式,都沒有經過宰相們共議,直接由輪值的張柬之提筆寫了一個“準”字,就給打發了。


    馮桂走的很幹脆,就連杜平等人提議趁明日休沐日,兵部同僚在平康坊擺一席為他送行,都被他給婉言謝絕了。


    馮桂辭了官,按照原計劃是由同樣此去太平公主府侍衛長差事的趙不凡陪同,乘坐揚州趙家自長安迴程的商船到揚州。


    就在趙無敵想到趙不凡的時候,他正好來到,夫婦兩人帶著一個不到十歲的幼女,趕著一架大車進了安王府。


    他同意向太平公主此去了差事,公主曾好言挽留,可看他態度堅決,執意要走,終究是長歎一聲給了他自由。


    太平公主讓趙不凡給他叔父帶一句話:“今日一切都是她的選擇,也是她的宿命,縱然時光倒流,她依然會這樣選擇。對此,她不悔,隻不過太對不起安王了,但願有來生,再續今生緣,她一定做一個鄰家女孩,一輩子守著他。”


    對此,趙無敵還能說什麽?除了喟然長歎,無法去改變太平的選擇。


    他厭倦了,不耐煩了,讓趙忠厚通知商隊,明日準備一日,後日一早就啟程會揚州。


    趙不凡幹淨利索,全部的家當也就是一個大包裹,按照他的話就是,他們這是迴家,又不是逃荒,到了揚州,叔父還能讓他們一家子餓死不成?


    至於馮桂,他少不得對來人多叮囑了幾句,讓他轉告家主,盡快收拾妥當,而且,能不要的東西就給扔了,到了揚州再添置就是。


    馮桂夫婦由趙不凡夫妻陪同,趙無敵再動用暗地裏布局的力量,當可確保他們一路順風,安然達到月落湖。


    另外,他打算讓韋團兒也同時迴去,可韋團兒卻不幹,死死抱著他的胳膊撒嬌,哪裏都不去,就賴上夫君了。


    “團兒,接下來本王要去西邊,要攻伐吐蕃,那裏可是苦寒之地,尋常精壯男子都難耐,你去了怎麽受得了?”趙無敵勸道。


    “不,就不!”韋團兒打定了主意,絕不鬆口:“人家好不容易有個男人,自然是要一輩子不分開,反正王爺您去哪裏,奴家就去哪裏,給您鋪床疊被暖被窩。”


    趙無敵無奈,這女子太倔強了,索性將她給抱起,笑道:“行,我的好團兒,那咱們現在就去暖被窩啊!”


    天色剛黑,兩人就去了房中,幹些沒羞沒臊的事情。


    ……


    三月十三,休沐日。


    沒有了官員抹黑趕路,長安城一下子變得慵懶了許多,直到日上三竿方才熱鬧起來。


    難得有個休沐日,人們昨夜大多喝了幾杯淡酒,再摟著嬌妻美婢顛鸞倒鳳一場,接下來一覺睡到日上三竿,立馬精神抖擻、從裏到外都敞亮。


    大周官員在休沐日是不屬於家和家人的,他們難得休息一日,大多或馭車或騎馬奔赴幾天前就約好的老地方。


    活在長安,身在朝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或意氣相投、引為知己,借著休沐日踏春看柳,飲酒賞花,歌一曲、舞一曲、賦詩一首,將風流進行到底。


    也有人熱衷於追名逐利,與上官同僚相邀去那酒樓茶廝或勾欄中將進酒、杯莫停,摟個花魁瘋魔一場,增進彼此的感情。


    安王爺也出門了,這迴帶著韋團兒,乘輕車走街串巷,到了崇化坊。


    上官婉兒的祖父上官儀是大唐的罪臣,且是女帝當年親自定罪,一晃從大唐到大周,都過了好幾十年,女帝將上官婉兒簡拔於掖庭,充任身邊的女官,對她是真心不錯,可卻一直沒有公開赦免上官儀的罪名。


    這樣一來,上官儀還是罪臣,而上官婉兒也是罪臣之後,始終都要仰女帝鼻息過活。


    但從另一方麵講,上官儀是大唐的罪臣,可如今大唐已覆滅了,天下歸入新朝大周,而大周卻從來不曾有過罪臣上官氏,那麽上官婉兒又算是清白之身。


    總之,太繞了,繞來繞去也繞不明白,上官氏子弟不斷出仕,其中上官雲長出任了一軍領軍使,位列將軍行列,說明了上官儀的事情算是不了了之,沒有人在追究了。


    上官婉兒的母親鄭氏婦人隻是一個民婦,沒有獲得任何誥封,就連夫人這個稱唿都是人們看在上官婉兒的份上,否則都是一種僭越。


    她的宅子雖然占地頗廣,其間飛簷鬥拱、屋宇重重,林木幽深,山石嶙峋,隨處可見奇花異草,就是與王侯府邸相比也毫不遜色。


    可因為她是民婦,沒有誥封,故此不能稱之為“府”,而隻能掛上一塊“鄭宅”的匾額,就連大門都開在坊內。


    安王車馬駛進了崇化坊中,麵對著坊內縱橫交錯的區間道路,馬夫懵了,不知該往那個方向走,隻能求救於趙不破。


    趙不破同樣是一頭霧水,崇化坊可不小,且貴人也不少,總不能一家家地去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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