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攸暨此時是一腦門的疑慮,但卻無人給予解釋。


    他略一思量,隨即打馬上前,去麵見沙吒忠義,以求當麵弄個明白。


    不管怎麽說,沙吒忠義的官職都比他大得多,又頂著一個朔方行軍總管的頭銜,可以說算是他的直接上官。


    上官召見下屬,做下屬的自然不可能拖拖拉拉敷衍了事,還不得屁顛屁顛地上趕著往前湊?


    更何況,武攸暨並沒有沙吒忠義心中的擔憂,他可不認為占據代州城頭的會是突厥人。


    突厥人的小可汗忽必利就在他軍中看押著,大可汗默啜也被一把火燒掉大半精騎,惶惶然如喪家之犬逃迴了老巢,還有哪路突厥兵馬會跑到代州作威作福?


    他縱馬緩緩而行,讓手下騎兵留在原地看守忽必利,隻帶著武剛武強等幾名親兵,以免引起沙吒忠義的懷疑。


    沙吒忠義立於城頭之上,見對麵隻來了區區幾騎,當頭是一位中年將領,估摸著應該就是武後的那位侄子、左衛中郎將武攸暨了。


    他一生久經沙場,見多了千軍萬馬的大場麵,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而眼前的不過是區區幾騎,因此看不出半點緊張的樣子。


    武攸暨緩緩而行,縱馬來到離城牆大約三四丈距離的時候,方才勒停坐騎,仰麵掃了一眼城頭眾人,心中有了計較。


    他雖不認識沙吒忠義,但卻知道他的年紀,而城頭之上也隻有那麽一位須發花白的老將軍,且身處諸將之中,無形中有一種眾星捧月之勢,很顯然此人就是沙吒忠義。


    他們都是軍伍上的人,沒那麽多講究,不像文官之間見麵時那麽多的繁文縟節,隻是在馬上欠身,拱手道:“左衛中郎將武攸暨,見過大帥!”


    武攸暨因受父輩牽連,少年時即被流放到嶺南煙瘴之地,其中的艱辛和磨難難以言說,因此也造就了他性格中的濡弱,哪怕是被武後召迴神都,安享尊榮和富貴,依然改變不了性格中的弱點。


    在朔方軍中混了兩年多,每天和那些殺才一起摸爬滾打,也參加了多場血戰,整個人多了一股英武之氣,身材也健壯了許多。


    不過,他那濡弱的性子已經深入到骨子裏去了,並沒有因為經曆了血與火而有多少改變。


    他雖竭力提高了嗓音,但卻依然低沉,且聲音中帶著些許顫音,好在離城頭不遠,方才讓沙吒忠義勉強聽清楚。


    沙吒忠義心中本來已經是認可了武攸暨的身份,本打算待邱布衣來了以後確認一番,就打開城門將他給迎進城中。


    他雖然出身胡人,自幼在馬背上長大,並沒有讀過多少詩書,不像朝中的文官那麽多彎彎繞繞,遇到屁大點的事兒也要在心中盤算半天。


    不過,這並不表示他就是一根經的大老粗,不懂得人情世故、察言觀色。


    生活本身就是一本最厚實的書,教會了沙吒忠義很多精辟的哲理,加上投靠大唐以來,不可避免地要與大唐文臣武將打交道,耳濡目染之下,早就被熏陶成了一隻狡黠的沙狐。


    當今大唐的局勢已經很清楚,其走向就是傻子都不難看出,武後登基稱帝、武氏取代李唐不過是旦夕之間的事情,曆史的洪流一旦爆發,誰也擋不住。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沙吒忠義雖不敢妄自尊大自稱俊傑,但卻絕對算是一個識時務的人。


    更何況,在胡人的眼裏從來都沒有什麽正統不正統的,誰的拳頭大、誰的刀快,誰就是族群的首領。


    在他們看來,隻有最強大的勇者擔任首領,才能帶領整個族群戰勝敵人、惡魔和白災,從而讓族群生存下去並繁衍生息,逐漸壯大。


    今日之大唐天下,武後無疑就是最強大的人,也理所當然地成為大唐天下的首領,沒什麽可商討的。


    至於武後取代了李唐,再改個國號,在胡子的眼裏根本就不算是個事兒。自古至今,他們從來都是這麽幹的,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而對於武後的女子身份,胡子同樣沒有意見,首領隻要夠強大就好,從來都和是男是女沒有半點關係。


    在極西之地,女子為一國之主的並不稀奇,還不照樣國泰民安,其樂融融,也沒見其國的男人們一個個如喪考妣,紛紛自戕?


    沙吒忠義既然認可了武後登基稱帝,取代李唐,自然也就認可了武氏一族的皇族身份。


    如此一來,武攸暨雖然不像武承嗣和武三思那樣風頭正勁,權傾朝野,但不管怎麽說,人家也是武後的親侄兒,將來的皇族子弟,該有的麵子還是要給的。


    可武攸暨的寥寥數語,其說話的語氣卻又讓他疑慮重生,其間所透出的那份遲疑,似乎顯得很沒有底氣,不禁給人一種心懷鬼胎的感覺。


    莫非,朔方城已經被默啜大軍給攻破了,而武攸暨僥幸未死、被突厥人給俘虜,但卻因為貪生怕死,從而降了突厥,如今卻被默啜逼為前驅,冒充奉秦懷玉的將令前來賺城?


    這並非不可能,朔方城被默啜十萬大軍重重包圍,敵眾我寡,隨時都有可能被攻破。


    沙吒忠義不禁嚴肅起來,心中很不是滋味,率輕騎千裏奔襲馳援朔方,但卻終究遲了一步……


    可沙吒忠義微微眯起眼睛,凝聚目力朝遠方看去,視野之內卻隻有茫茫雪原,並不見伏兵的蹤跡,不禁又茫然了。


    武攸暨既然開口了,沙吒忠義也不能長時間裝聾作啞閉口不言,隻好揚聲問道:“不知武將軍所為迴來、去往何方?”


    他這純粹就是拖延時間,沒話找話,以待邱布衣的到來。


    不過,沙吒忠義既然動問,武攸暨也隻能迴答:“大帥,末將是奉我家大帥之命,押解突厥小可汗忽必利進京,隨行的還有一萬匹優良的突厥戰馬,是獻給天後賀禮。”


    “嘶……”沙吒忠義有點牙疼,突厥小可汗忽必利,外加一萬匹突厥戰馬,可是好大一份禮物,秦懷玉真是大手筆啊!


    現在,他暫時忽略了武攸暨是不是替突厥人賺城的事,反而心疼起戰馬來。


    他是胡人出身的將領,對騎兵那是出自骨子裏的喜好,可惜大唐由於受地域的限製,培育不出優良的戰馬,隻能從周邊草原國家零零散散地引進。


    因此,大唐的戰馬一直都不充足,尤其是優良的戰馬,更是緊缺得很,而今,眼前卻一下子出現了上萬匹,怎麽不讓沙吒忠義心動?


    可心動又如何,人家都說了這些戰馬是獻給武後的賀禮,借他沙吒忠義八個膽子,也不敢截留給武後的戰馬。


    他心急、心疼,恨不得把秦懷玉給一把抓過來,狠狠地將這個敗家玩意兒給揍一頓,可秦懷玉卻在朔方城中,鞭長莫及,如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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