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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鶯兒起了急,阿秀出言寬解了她幾句,問素心道:“素心,你待如何?”“素心本就是王妃的丫頭,既然到了這個地步,我是斷斷不迴去了,一心伺候王妃就好,隻是鐵柱還小,不知文正願不願把鐵柱給我撫養,再說王爺那裏又如何說呢?”素心見事已如此,垂淚說道。


    阿秀忽的想起一事,不露聲色的問徐達道:“如今已是這般了。我卻似乎想起文正倒是和相國有些淵源?”徐達臉色一變,點頭應道:“不瞞王妃,文正的側室,是我夫人的姐姐。”阿秀點頭:“是了,如此最好,還請相國以妹夫的身份,給那位謝夫人寫封信,要她轉告朱文正,既然他不要素心,我便要迴來了。如果文正尚念及夫妻情分,便把鐵柱給素心送來,封了謝氏做正房即可。”


    徐達心裏一沉,因鶯兒在房裏,不便明說,隻問道:“夫人要撒手文正那府裏的事麽?原不是已經改寫了,何苦再改迴去。”阿秀知道這是問正妻一事,已經和史實有了出入,如今要他扶正謝氏,等於抹掉素心,故發此問,所以微微搖頭歎息道:“相國也是聰明人,即便我不改,文正也已容不得素心。素心離府,按理也是謝氏扶正,我不過是拿這個做半個人情,討迴素心而已。何況素心和我說,新娶了個破不成體統的小妾,如今也隻有相國的姨姐能略略壓了這邪風。”


    聽了阿秀的一席話,徐達暗地裏心生歎服:到了這個地步,尋常婦道人家,要麽怨天尤人,要麽睚眥必報,她卻還是希望文正一府不要鬧得太不像話,希望晚輩們好,可以算是高士大儒的肚量了。想到肚量,徐達的肚子咕嚕嚕一聲,恰被阿秀和鶯兒聽到,鶯兒抿嘴偷看著阿秀不語,阿秀嗔了她一眼,開口道:“說了這半日的話,不覺竟過了午膳的時間了,怎麽也沒人來問?”


    鶯兒想了想,乖巧的迴道:“恐怕是見我沒出去,不敢造次驚擾,如今我去傳膳吧。”阿秀開口道:“相國在我這裏半日了,用了飯再去吧。”徐達點頭答應了,鶯兒就起身準備出門,素心卻搶先道:“王妃,這一餐我去煮吧。算我盡心來謝王妃和相國大人。”阿秀知道這孩子心細,要是不讓她去,像是避忌她似的,點頭答應了,讓鶯兒帶她去。


    且說徐達見兩人走了,又問道:“王妃下步待將如何呢?”阿秀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這兩年,連傷兩次,可能是老天懲罰我吧,你又何必對我如此恭敬,眼下沒有人,直言不妨事的。也不必叫我夫人王妃,直叫阿秀就好了,這麽多年都沒有個人能不讓我拘束的說兩句話呢。”徐達點頭道:“難為你一心向善。不瞞你說,我是最不喜歡客套的人。”


    徐達忽然壓低到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開始時我也想逆天為之,想過殺了朱元璋取而代之,卻屢屢敗績,後來有次給他下了毒,喝了竟然無恙,我迴府取了剩下的毒去毒畜生,卻當場斃命。如是者不下十餘次,我才信了是老天定要讓他做皇帝才算順應天命。便也就跟隨他,順命而為,直到直到夫人是來自後世,喜憂參半,怕夫人壞了我的好事,取了我的性命,故而多次試探,如今看,是我淺薄了。”


    阿秀微微一笑,也壓低聲音道:“這是什麽話?隻是真是隻能順應天意的話,來日元璋果真如史上所說賜你蒸鵝又如何?”徐達豁然一笑,搖頭答道:“真有那日,我在這世上也多活了這許多年,位極人臣,也不吃虧。再說難保不會另一次轉世呢!卻又有什麽可怕的?!”阿秀也慨歎道:“是啊,這兩年我也在想,可能是我老了,心氣也不高了,隻想著安身立命就算了。我們兩個既然如此不爭,用句貼金的話,是不是也算是‘英雄惜英雄’了呢?”


    兩人相視一笑,自此才算是拿彼此當成了絕對的心腹。


    鶯兒帶著素心進了廚房,趕了不相幹的人出去,兩人一起做午膳,素心本就是把好手,鶯兒也是精通此道。按說應是很快就做好,鶯兒卻偏偏尋素心的空子搗亂,素心無奈,隻得平心靜氣真心實意的說道:“我知道你是為王妃吐血鳴不平,但我也是無心之過,內裏的緣故不足為外人道,隻求你信我而已。”


    聽了素心如此“表明心跡”,氣得鶯兒跺腳低聲怒罵道:“我憑什麽信你!我隻見你不聽王妃的話,屢屢害她傷心難過!旁的都還不說,上次你匆忙走了,王妃每日裏都盼著你們迴來,其中的內情我也不知道,隻知道是要緊的事不然不能如此惦記掛心。可既然要緊,你怎麽又能讓王妃失望!此番遇刺,你也不曾及時趕來。如今來便來了,卻惹得王妃吐血,還做出要尋死的樣子來,你怕是慪不死主子麽?!”


    素心臉一紅,駁不過鶯兒,隻是低頭垂淚,看的鶯兒更是生氣:“哭哭哭!你且哭吧!不知道讓日替夫人掌事撐臉的素心姐姐哪去了?!竟然這麽惹人惱又沒主意!隻是哭,也不知哭什麽,既然說要做飯給主子吃,如今又隻管哭,難道王妃吐了血還要餓著肚子等你扯臊不成?!”說著擠開素心,開始準備飯食。


    鶯兒牙尖嘴利,一席話搶白的素心心裏一緊,麵紅耳赤又說不出什麽,隻好低頭一起準備起來。鶯兒原來是蓮兒房裏的丫頭,人家說帶久的奴才脾性都會像主子,蓮兒直脾氣,鶯兒也是一般無二。做著做著,鶯兒卻消了氣,見素心一樣樣做的駕輕就熟,都是且是阿秀常吃的清淡的菜,又顧及相國的喜好,做了幾樣葷食,麵麵俱到。慢慢就心軟了。再者她是心理不存事的人,剛才搶白了素心,見她也不分辨,知道是也有苦衷,便又出言問她:“日後就不走了麽?”


    素心見她語氣不似前番那麽鋒利,點頭道:“嗯。不走了,還是伺候王妃一輩子,報答她的恩情是正經。”鶯兒點頭,扳過她身子道:“我也是決心不嫁的,你是王妃最信任的人,日後我們一起伺候主子,如今我信你有苦衷,也不惱你了,但若日後再惹了主子不高興,我還是要翻臉不認人的!”


    鶯兒說完,盯著素心的眼睛,素心歎氣道:“休說這些了,如今已是悔不當初,如何還會再做那麽沒心腸的事情。再說,我實在是有苦衷。”說著要滴淚下來,鶯兒反而安慰她道:“既然迴來就好,日子長,來得及彌補的。”素心點點頭,擦擦眼睛,和鶯兒一起把飯食裝進食盒,喊了婆子進來提上,往阿秀房中來。


    進了小院,鶯兒怕貿然進去唐突了,便故意高聲使喚了廊下繡花的幾個小丫頭去花園,挑幾枝好的桂花剪了插好送來,然後去吃飯。看見小紅,打了招唿,讓她也先去下頭吃飯,等下再來伺候。兩人估計房裏王妃知道自己來了,才讓兩個等著差遣的丫頭接過婆子手中的食盒,慢慢進房來,把飯食擺上。


    素心看了看,找著什麽。鶯兒知道了,按下她,自己去床頭取了一架小巧的黃梨木雕花炕桌來,笑著說道:“可是這個?”素心點點頭,兩人一起擺好桌子,把素心的兩道菜擺在桌上,拿枕頭給阿秀墊直了背。鶯兒讓素心伺候阿秀用飯,自己來給相國伺候著。倒把阿秀弄得摸不著頭腦,笑問道:“才去時鶯兒還和烏眼雞似的,迴來成了一家生的雙棒了?”


    看見兩人臉一紅,阿秀又道:“罷了,我餓了,你們兩個不吵我就樂得安寧了,等會子我去給菩薩燒柱香,看看是哪路尊神調和了你們兩個。嘴裏沒滋味,去給我拿點梅鹽吧。”素心不知哪裏有,看向鶯兒,鶯兒一笑道:“吃那些東西做什麽?怪沒營養的,上次素心姐姐帶來的醬豆子,我弄了些山雞嫩肉丁子進去,做了茶壺大的一小罐,等我去取!”


    說完麻利的取來一個細紫砂小罐,拿出兩個味碟,用湯匙小心的挖出幾勺,放在食碟裏,一份給阿秀,一份給了徐達。餘下的仔細封好放迴去。阿秀一嚐,鹹淡正好不說,鮮美程度竟像用了味精,喜得她眼睛一亮,問道:“好鶯兒,看不出你還有這麽一手!快解說下,這是如何做的?”


    鶯兒一笑:“沒什麽特別的,隻是這材料的醬豆好,山雞也好,才與眾不同呢!”素心眼眶一紅,阿秀知道是因為鶯兒給她爭臉,也笑道:“這倒是,是素心拿來的豆子和山**?”鶯兒笑著稱是,阿秀高興的說道:“相國也嚐嚐,這是兩個丫頭的心意呢!”徐達聽了,也饒有興味的嚐了一下,豎了個拇指笑著說道:“兩個女娃娃蕙質蘭心,竟有如此的手藝呢,吃上癮了如何是好,總不能每日來蹭吃喝啊!”


    阿秀也起了玩心,開懷笑道:“好好好!鶯兒丫頭,你快把剩下的那些給他拿去,我可禁不起他來蹭吃喝!”鶯兒點頭答應了,徐達拱手謝了,大家終於忘記了愁緒,其樂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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