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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妃受了兩刀,又中了毒,如今……”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說話。“我隻問你能不能救!不必多言!”這是朱元璋的聲音,阿秀被劇痛拉扯迴一些意識,卻動彈不得,也張不開眼,隻能躺在這裏熬著。“王爺,老夫實在不敢保證啊!”聲音裏,帶著滿滿的委屈和驚恐。“嘩啦”一聲,什麽東西被朱元璋摔在地上碎了,阿秀知道朱元璋發火了,心裏幹著急。“滾!跟我滾出去!!來人,再請其他的大夫!就算把應天府整個翻過來,我也要找出能救阿秀的大夫!都去!快去!”元璋,你又發火了麽?阿秀想睜開眼睛,卻覺得好累。


    不能,不能睡,再睡著,恐怕就醒不過來了,那曆史怎麽辦?後世怎麽辦,未來世界怎麽辦?阿秀焦急的想著,拚命的聚集力氣,可是越清醒,那痛楚就越強烈,終於呻吟出聲來。忽然一雙手捉住了阿秀抓緊被子的手,好溫暖啊,阿秀舒展了眉,大手給了她力量,大手的主人焦急的說:“阿秀,好阿秀。你不要動,不要說話,我再去請人救你,你要忍耐住,你不能扔下我和孩子們!我不許!本王不許!”拿官銜來壓我了,看來是真的著急了呢,阿秀想。她忍耐著想去安慰他,卻還是暈了過去。


    又不知多久,再恢複意識時,卻感覺自己的人中有刺痛感,是金針刺穴麽?阿秀覺得胸前不甚疼了,前番那種濕黏的感覺也沒了,大概是止血了吧,阿秀又想。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她自己有了力氣,睜開了眼。這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眉毛疏秀、眉尾入鬢、鵲眼有神、額頭飽滿、鼻若懸膽,耳垂珠圓,長的十分慈善。阿秀不認識此人,稍稍側目去尋朱元璋。


    “阿秀!我在這!”朱元璋見阿秀醒了,已經大喜過望,看見她找人,連忙湊上來,“現在可認得清我?”見阿秀眨眼當做點頭,朱元璋更是喜出望外的說道:“阿秀,這是原禮先生,是已故朱丹溪老先生的得意弟子。徐達辛苦請來的神醫!”阿秀張張嘴,戴思忙笑道:“王妃不必勞神謝我,徐相國和我家師傅原有些交情,如今他請得我來,不過是為醫者盡心聽命而已。王妃吉人天相,才可以救得迴,實非我一人之功。眼下雖傷元氣,但日後調治將養,必然康複無虞!”


    這戴思阿秀不曾聽過,朱丹溪倒是以前惡補知識的時候略有些印象,是個神醫,徒弟已經這個高明可見不是胡說了,正要繼續感慨,在一陣疼痛的刺激下,也沒有力氣繼續細想。戴思對阿秀說完話,取下阿秀身上的幾支銀針,收起脈枕,迴身向朱元璋躬身施禮:“王爺,可否借一步說話?”


    朱元璋點頭,讓鶯兒等人好生伺候,隨著戴思出來。“王爺贖罪!”戴思低聲告罪,然後跪下叩頭。朱元璋連忙扶起他,臉色驚疑不定,卻壓著怒意低聲問道:“難道?難道阿秀救不得了?這幾日的功夫?白費了麽?!”戴思搖頭直言道:“王爺莫急,人已經救下了。如今卻要問句不該問的話,怕王爺責罰。”


    聽說人救下了,朱元璋眉宇稍稍舒展,又聽見後麵的話,不免又鎖了眉頭帶著疑慮道:“先生既然救下本王的夫人,何等的功勞,怎麽還這麽小心?赦先生無罪,且直言吧。”戴思拱手垂頭道:“不知是不是草民診錯了,夫人像是曾經受過重傷。”朱元璋點頭道:“先生果然醫術高明,去年彭澤之上,夫人為本王擋下一支羽箭,昏迷幾日才醒。”


    “如此便沒錯了,夫人當初雖然外似痊愈,但內裏元氣已經損了一半,此次我診察時,雖不曾見傷口,但脈象實在堪憂。”戴思歎息道。朱元璋眉頭緊鎖:“先生恐怕不知,此次胸前的那處傷口,恰巧疊在舊傷上,所以不曾被先生找到。不知先生究竟何意?”戴思想了想,還是忍住歎息說:“王妃本來體質強於常人,若不是受傷,安享百年無虞。所以上次得以熬了過來,此番再傷,恐怕要損壽元了。”


    “什麽?!”朱元璋差點喊出來,怕驚動阿秀,連忙壓低聲音問道,“怎麽會?!你且說,照直說!”“草民的意思,恐怕隻能再有至多十餘年的陽壽。”戴思如實答道。“至多十餘年,至多十餘年!阿秀陪我千辛萬苦才熬到我稱王,如今苦盡甘來,卻隻剩至多十餘年?!”朱元璋圓睜了眼,抬起頭,死命忍著,還是留下了兩行淚:“本王本來是個窮苦的臭小子,饑勞離落。是夫人下嫁於我,又多次護我周全。如今好容易一步步陪我摸爬滾打到今日,老天實在不公!竟要生生奪了我的阿秀去!”


    “若不是我,她可以不必如此隱忍,若不是我,她如何需要幫我納妾立妃,生生把我和別的女人分享;若不是我,她定不必如此艱險;若不是我,她也無須如此般勞神傷身;若不是我,她斷然不必重傷垂死;若不是我,她斷斷乎不必生生損了壽元!如此一想,造下孽的竟然是我這個自以為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是讓她多年辛苦卻不離不棄的丈夫;是如今位極一方高高在上的吳王!叫我如何自處!叫我如何心安!我怨!我恨!!”朱元璋攥緊了拳頭,咬緊牙關,青筋暴露恨恨的道。


    戴思見狀,知王爺和王妃已經多年相伴,患難情深,麵露不忍道:“王爺節哀,如今若是聽我一言,或許可以續得王妃性命。隻是方法過於嚴苛了。”朱元璋似乎抓住救命稻草,低下頭,淚水濕了錦袍,急急的問:“先生盡管說,隻要說出需要什麽,哪怕上天入地我都能尋得到!”戴思搖搖頭;“夫人既然傷了神,自然要安然寧神才能長久,若要安然寧神,需免其苦、免其憂、免其驚、免悲、嗔、怒!如此才可長久。”


    “王爺如今明白這嚴苛的意義何在了吧?王妃為人寬厚溫和,又要協理一府的內事,若要戒得完全,實在難於登天。可如若不戒,唯有用那上好的人參,像吃飯般長長久久的服食續命補元,隻是便不能如前法一般周全了。”戴思一五一十的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一事,王妃如今雖然傷口已經縫合完畢,也用銀針盡力驅除了九成的毒物。但近幾日之內,剩餘殘存的毒物會繼續侵蝕王妃的五髒,造成嘔血之症,無須擔憂,隻管多服些溫補的藥食即可。”


    說完,戴思俯首施禮。朱元璋怔怔聽完,也無計可施,唯有搖頭稱謝親自送出府門來,叫人安排戴思去住驛館。垂頭喪氣的迴身,剛走到阿秀院中,卻聽見房內的鶯兒驚唿起來:“王妃!王妃!”朱元璋一驚,以為有了變化,連忙緊趕進房,定睛一看,阿秀果然如戴思所言,嘔血了。


    地上一灘紫黑的血,中有血塊,朱元璋知道這應該就是戴思叮囑的了,連忙嗬斥了鶯兒,叫下人端來溫水給阿秀漱口,又要人準備上好人參燉出參湯來,自己坐在阿秀床榻上,拿自己的繡著雲龍紋的金絲帕子給阿秀擦嘴角,阿秀皺了眉,朱元璋解勸道:“這不過是個帕子,我便用了,洗淨就是,大夫說你中了毒,近幾日會嘔血,吐淨了便好了,你才剛醒,何苦又皺眉。”


    說著,朱元璋用自己手撫上阿秀的眉心,眼神深沉溫情的看著她:“阿秀,終我一生,再不讓你蹙眉,再不讓你受苦。我與阿秀要長長久久直到含飴弄孫,直到荒老白頭,你都不許再讓我如此心疼,好麽?”阿秀見他急切擔憂,隻得略略動動下巴,應許了。朱元璋便繼續撫著阿秀眉心,像是要把那些細細的紋理都撫平一般,又怕自己粗糙的手磨傷阿秀的肌膚,謹小慎微,細細久久的拂拭不停。


    孫媽媽不多時端來了參湯,鶯兒接過,盛出一小碗,要來喂阿秀。朱元璋卻擺手不用她,一麵將帕子掩住阿秀的下頜及脖頸,一麵接了小碗,用小匙盛起,細細的吹了,盡量輕手輕腳的喂給阿秀。行動間雖然偶有笨拙之色,卻難得細心和深情。阿秀本以為吐血是大限將至,聽朱元璋說了,也察覺到似乎吐血後,心裏暢快亮堂了不少,於是信了他的話,安了心,隻求早日痊愈。如此一來,也不推辭攔阻,任由朱元璋細細的喂自己。


    喂了三五匙,阿秀又是一小口血。朱元璋也不顧及許多,從枕邊取起阿秀的帕子,擦拭幹淨阿秀的嘴角。又讓鶯兒端過水,輕輕撐住阿秀,給她漱了口,才慢慢的扶阿秀躺下,仔細圍好剛才的帕子,又繼續喂她喝湯,這次比前番順手了些,也更小心了些,仿佛他已經不是一個尊貴的王爺,隻是一個平凡的男子,照顧服侍自己病榻前的發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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