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夢府,巡按使下榻的宅院裏。


    巡按使唐儀正在接見雲夢的兩大望族的家長,殷家,和王家。


    “那場立夏文會,當真教人歎為觀止啊!不曾想世上竟還有這等才子。”唐儀感歎道。


    “此人確實算得上才華橫溢。”王硯之道:“雲夢四大才子,比不上他。”


    “雖然此人才華橫溢,但那場文會的那篇文,卻可以大做文章,對我們而言,對唐公子而言,都是一次好機會。”房間當中,雲夢殷家家主殷向榮坐在椅子上,蒲扇盤的大掌盤著一個玲瓏的小葫蘆,似乎想起兒子殷停梨的死,他眼中折射出兇厲怨毒的光芒。


    雖然殷家四處尋找關係,他的大哥也出手了,但卻依舊沒能救下殷停梨,即便大哥寫信給離明司,請求放過殷停梨,但終究殷停梨還是死了。


    畢竟,鍾離無憂在國學府待的時間太長了,門生太多了,離明司沒有瓜蔓抄已經是給殷家長房,給當今太子的麵子了。


    唐儀道:“殷老的這番話,儀倒是聽不懂了。”


    殷向榮道:“當今四皇子在朝堂當中,能與太子殿下平分秋色,最大的倚仗並非什麽文臣,而是成國公秦震。成國公兵權在手,是太子殿下最為忌憚之人,若能鏟除成國公,便等於斷了四皇子最有力的臂膀……可惜成國公做事一滴不漏,那麽便隻有從寧國公動手。先前也沒有機會對付寧國府,但此時機會卻送上門來了。”


    唐儀沒有說話。


    殷向榮繼續道:“若是能將寧國府抄家,還怕不能牽連成國府?若能做得了這件事,太子殿下必定更加親信公子。”


    唐儀的父親雖是個王爺,但卻是個閑散的,其母親卻是皇後的親族,關係密切。與太子相近的唐儀備受重用,年紀輕輕便有官職在身,前途也極好。


    所以殷向榮相信,如果有八九成的把握,唐儀是不介意踩寧國府一腳,將寧國府抄家的。


    作為江南十四州的巡按使,知府以下皆聽其命。


    所以隻要唐儀出手,滅寧國府如滅螻蟻。


    “唐公子應該知道,天地君親師,君隻排在天地之後,立夏文會上,江寒的那篇文章大有問題可找。”殷向榮繼續道。


    唐儀道:“僅僅一篇文章,又能把江寒如何?當今陛下,可不是沒有度量的君主。”


    殷向榮道:“倘若出現民憤呢?”


    唐儀神情一肅,道:“嗯?你想做什麽?”


    殷向榮陰瘮瘮的一笑,道:“我有一計,可使寧國府陷入必死之局。”


    “……”


    聽完後,唐儀道:“聽說鍾離無憂欲收江寒為弟子,且清秋堂那邊,對其亦非常看重。”


    殷向榮道:“清秋堂不足為慮,與江寒不過合作,寧國府若倒,清秋堂也沒有理由相救。至於鍾離無憂那邊……至今也沒傳出什麽鍾離無憂已收江寒為徒的消息,很大概率是,鍾離無憂看不上江寒!”


    “所以江寒除了寧國府,別無倚仗。而寧國府除了成國公,也沒有任何倚仗。成國公若是出手,那就順勢拉下手,若不出手,也有辦法牽連到他頭上。”


    “唐公子若不放心,可等著,前麵的事我來做,您隻需抓人便可以……”


    接著,殷向榮道:“原本這件事隻需我和唐公子,但王硯之王老在此,豈有不參與之理?”


    王家雖不如殷家,但也是望族,擁有一些號召力。


    有王硯之參與,自然更容易做成這件事。


    且王家有女,嫁給唐儀,不存在背叛。


    王硯之遲疑片刻,便重重的點頭:“好。”


    這件事如果成功,說不定真能掰倒了成國府,太子大喜之下,豈無賞賜?


    說不定,王家能成為雲夢第一望族!


    唐儀道:“這件事,越早越好,必須確保成功!”


    “自然!絕不會讓唐公子失望!”殷向榮道:“但此事,不能讓府衙來做,知府賈望,和寧國公有交情。”


    唐儀道:“我南行之時,已收到旨意,日巡司會與我配合。”


    “那就再好不過!”殷向榮笑道,眼中折射出狠厲的光芒。


    那小子,這次便讓你死得比我兒更慘百倍!


    ……


    吃過午飯後,江寒帶著秦穆清去雲夢湖泛舟。


    周虎和青萍也跟著出門。


    這兩人都是護衛,周虎是七品境界,至於青萍到底是幾品,江寒還不知道,但也知道武功應該不低。


    出門時,原本該乘轎的,但秦穆清畢竟不是那種纖纖弱質的女子,雖是玉瓜初破,仍有痛楚,卻執意要騎馬。


    於是,兩人便共乘一騎。


    周虎眼巴巴看著青萍,青萍是個女孩子,所以他是不是要和青萍共騎一匹馬?


    “咦,周虎,你背後那是什麽?”


    青萍一指周虎後背。


    周虎迴頭去看時,青萍已翻身上馬,縱騎而去。


    這糙漢子,誰要和你共乘?跟姑爺還差不多。


    周虎愣住了半晌,才反應過來,邊追邊喊:


    “等等,我還沒上馬!我還沒上馬啊!”


    午後陽光和煦,清風吹在臉上仍然有點涼。


    江寒雙手抱著秦穆清盈盈一握的纖腰,拉著韁繩,縱馬而行。


    秦穆清一開始很不自在,她不是那種依偎在男人懷裏的弱女子,擔心讓人看到丟了穆清女俠的臉。


    但靠在江寒懷裏,嗅著他身上的氣息,漸漸的,便眯著眼睛,放鬆地享受起來。


    到了雲夢湖畔,和船夫談好價格,租了一條小船,便向雲夢湖上劃去。


    雲夢湖煙波浩渺,波光蕩漾,時有白鷺起舞,魚兒騰躍,泛舟而行,如入仙境。


    江寒站在船頭,欣賞著這畫卷一般的美景,秦穆清卻沒在看風景,滿心滿眼都是江寒。


    就在兩人享受湖上的風景時,有一艘船卻靠近過來。


    船上出現一個相貌佼好的人,伸手打招唿:“江兄,秦姑娘,賢伉儷好有興致,到此泛舟。”


    兩人看了一眼,秦穆清立馬蹙眉,江寒卻神色微動。


    此人卻是許月眠。


    但見許月眠穿著男裝,戴著綸巾,然而一張臉清秀絕倫,卻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女扮男裝。


    “許兄。”江寒張口打招唿,這可是自己的上司。


    許月眠道:“我這邊有茶,兩位過來如何?”


    江寒看了秦穆清一眼,秦穆清不願別人打擾了兩人的時光,微微蹙眉,但還是道:“咱們過去吧!”


    船艙內,正在烹茶,許月眠有些奇怪的看著秦穆清,秦穆清的狀態與以前不一樣,似乎更美了,也更加嬌豔了。


    而且,她看著江寒的眼神也充滿了情意,就像盈盈秋水。


    以往,這姑娘眼裏可不會流露出這種情意。


    一下子,許雲愁就明白了,這是把人拿下了啊!還是身心一起拿下的。


    這江寒,倒也有些本事,竟能把這寧國府的女魔頭也變成嬌滴滴的。


    江寒看著許雲愁,不知為何,今日這許月眠給他的感覺有些不太一樣,越發像女人了。


    “江兄,秦姑娘,你們可趕上時候了,這一壺茶乃是上好的毛峰,一兩價值百金。”許雲愁笑吟吟的給二人倒了茶。


    江寒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便放了下去,說實話他真喝不出這茶的好壞,主要是現在的茶都是煮的,還會加上各種配料。


    但他還是讚了一聲:“好茶!”


    你緊皺的眉頭都告訴我你不喜歡喝了……許雲愁臉上表情不變。


    秦穆清也淺呷一口,卻立馬緊蹙淡眉,放下茶盞,道:“這茶真是……真是苦口婆心,讓人苦不堪言。”


    許雲愁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傳聞寧國府的秦大小姐是個文盲,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耶!


    但你當著我的麵說我的茶不好喝真的好嗎?


    許雲愁並未在此事上糾結,道:“江兄,鍾離大儒離開雲夢前,可有說要收你為徒?”


    江寒道:“說來慚愧,對於收徒之事,鍾離大儒隻口未提,他老人家似乎另有要事,急匆匆便離開了。”


    許雲愁點了點頭,道:“鍾離大儒來到雲夢,我便猜測他不單單隻是閑遊,鍾離大儒迴到京都時,朝廷便下令將許多官員抓拿送往京都……據我探知,是與假帳薄有關的大案!”


    看來他也猜到鍾離無憂的身份沒那麽簡單……江寒道:“許兄的意思是此案與鍾離大儒有關?”


    許雲愁道:“我也隻是瞎猜……我得到消息,最近雲州知府或有變動,賈望可能要離開雲夢了。”


    江寒吃驚道:“這是為何?”


    “似乎也是與假帳薄有關,當然,賈望並不在其列,否則也不會至今仍然安然無恙。”許雲愁道。


    接下來,兩人又閑聊了一些事情。


    很多都是最近朝堂上發生的事情。


    許雲愁這是想告訴他朝堂上的現狀,江寒靜靜的聽著,秦穆清卻聽得昏昏欲睡。


    到最後,許雲愁道:“我最近作了一首詞,還請江兄斧正。”


    說著,便從懷裏拿出一張紙,遞給了江寒。


    江寒接過紙,便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許月眠一個男人也用香水……真是太娘了!


    低頭一看,那是一首《重樓疊》。


    隻是卻有幾處用字不當。


    作為四大才子之一,應該不會出現這種低級錯誤。


    江寒將那幾處的字連起來看,立馬就得到一個消息。


    “半月內,除掉日巡司指揮僉事張洋,暗殺,嫁禍,栽贓皆可。”


    江寒抬頭看向許雲愁,宛如收到九頭蟲命令要除掉唐僧師徒的奔波兒灞。


    日巡司指揮僉事張洋是什麽實力他不知道,但他知道那是五品官!


    你讓我去搞他?


    我看你是想搞死我!


    江寒皺眉道:“有些難辦哦!”


    許雲愁呷著茶,淡淡道:“江兄拿迴去慢慢看,慢慢改,一個月內給我答複就行。”


    這是把我當打工人了嗎?


    “我也會給江兄一些幫助,這首詞,我們一起改。”許雲愁道。


    那我就放心了。


    讓自己一個人去搞日巡司的指揮僉事肯定不合理。


    許月眠也參與就合理了。


    江寒點了點頭,何況這事兒,自己不僅能用到夜巡司的力量,還能動用離明司。


    ……


    秦大小姐已經聽得快要睡著了,但和江寒迴到寧國府後,卻又立馬精神起來,拉著江寒要去練劍。


    江寒盯著秦穆清的腿,道:“還能練劍嗎?”


    秦穆清臉上一紅,道:“怎麽不行?小賊!看劍!”


    “我怎麽變成小賊了?”江寒挺劍格擋。


    練了半個時辰的劍後,江寒沐浴更衣,便在書桌前沉思著許月眠交給自己的那個任務,要不要完成,如果要完成該怎麽做。


    他在紙上書寫著做這個任務的利弊,以及如何完成這個任務。


    秦穆清便坐在邊上,趴在桌上,側著臉蛋瞧著他寫字。


    燭光映著她的臉蛋紅彤彤的,嬌豔無匹!


    江寒轉頭看著她,笑道:“穆清,坐到我腿上來,教我練練字。”


    秦穆清道:“怎麽想到要我教你練字?讓青萍看見不好。”


    “門關上,青萍看不見的。”


    秦穆清終究還是拗不過他,抬起翹臀坐在他的大腿上,臉紅紅的教他練字。


    練著練著,秦穆清似乎坐著不舒服,便往後蹭了蹭,想坐得舒服點。


    然後,軟座就變成硬座了。


    “穆清,聽過一心兩用嗎?”


    “什麽?”


    “就是,一邊寫字一邊……”


    “不行!”


    “娘子。”


    “不…行…”


    “媳婦兒。”


    “哎呀不行……”


    “寶貝媳婦兒……”


    秦穆清聽得耳根子發紅,身子都軟了,這人,怎麽喊得出這麽肉麻的稱唿的,偏生聽了心裏歡喜。


    “關窗……若讓人看見,我砍了你!”


    “已經關了,沒人來的。”


    ……


    食髓知味,第一次嚐到這種滋味的兩個年輕人幾乎上了癮。


    一連兩日,兩人除了去了一次雲夢湖,其餘時間大多在房間裏度過。


    直到第三日,寧英看到走路姿勢不太對的女兒,忍不住道:“練武之人,必須節製啊……你看你,現在還能舞得動劍嗎?”


    饒是秦穆清再大膽豪爽的性子也不禁羞得想找地方鑽進去。


    ……


    到了第四日,江寒終於帶著周虎出門了。


    夜巡司交給他的任務,司劍讓他自己決定做不做。


    因為這個任務難度很高,就算江寒做不到,許月眠也不會怪罪他。


    但若是做得到,江寒的地位必定會拔高。


    江寒想了想,還是決定先探聽這個指揮僉事張洋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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