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他們未免想的太認真了。


    過了許久,薛艾終於開口道,“反正我不相信,你擺明了是坑我。”


    千柳無奈道,“你非要我撒謊說是別人嗎?”


    她惡聲道,“你就是在說謊。”


    “我沒有。”


    薛艾語塞,起身一甩長袖,“我遲早會揭穿你的!償”


    千柳笑了笑,朝她怒衝衝離開的背影擺手,“慢走,薛神醫。”


    她一走,竹林立刻就清靜了。


    築冶的手指修長,看上去越發像個文弱書生。而且包紮的手勢,也看得出很細心。看到這雙手,千柳又想起了千濯香,不過比他的還要更有力些。千柳輕歎一氣,看著放在石案上的劍,斷痕好像又裂開了些。


    “千姑娘很緊張這把劍。”


    千柳迴了神,“嗯,它叫仙靈劍,是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劍客為了紀念他所愛的姑娘而取的名字。”


    “仙靈劍?”晝隱眸子又滿是疑色“我是第二十七代鑄劍師,曆代祖師鑄過無數利刃,有獨門的記號。而這劍鞘,正是出自晝隱穀,但劍身卻不像,但我翻閱了下書籍,也未見有祖師記載這把劍的事。”


    “有什麽奇怪的地方嗎?”在千柳的意識裏,就算是少記了一把劍的事,也並不出奇。隻不過千柳沒有想到仙靈劍出自晝隱穀,因為晝隱穀鑄劍的手藝是天下聞名的,求精勿濫,每一件兵刃,都堪稱寶物。而仙靈劍,即便是受傷之前,劍也顯得很普通。況且東家鐵鋪劍鞘好,西家鐵鋪鑄劍好,劍客兩頭跑,也極正常。


    築冶搖頭,“師門未記載,因此才覺得奇怪。”


    “所以……你不收取任何報酬,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想從我口中問得真相?”


    晝隱向千柳看來,笑了笑道,“我救你,收留你,還幫你鑲了劍,總會有些緣故。”


    千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你要是什麽目的都沒有,恐怕我現在也坐立不安了。”在江湖晃蕩了那麽久,千柳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


    見他點頭,千柳輕聲問道,“請問……可以管我一頓飯嗎,我吃的不多,隻是現在沒有辦法自己弄吃的……”唉,還是得想辦法吃白食啊。


    他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也不做飯。你先吃幾個果子,等到了中午,去薛艾那裏。”


    千柳忙摸了摸薛袋,還在身上,鬆了一氣。又想起了件事,說道,“這把劍,好像也並不是叫仙靈劍,因為我老大曾說過,仙靈劍是一個姑娘的名字,它的主人將自己身邊的東西都叫做仙靈劍,劍也是如此。”


    築冶凝神蹙眉,問道,“那姑娘可知此劍真正名字?”


    千柳撓撓頭,“或許是叫仙靈,或許是叫靈兒什麽的吧。”


    築冶驀地站起身,“姑娘等等。”


    雖然跟他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是感覺上和千濯香都是一類人,遇事都極鎮定,不會驚慌。


    但剛才他明顯是有些震驚,倒讓千柳心裏打起了小鼓,低聲對千濯香說道,“太陽曬的舒服麽?要不要給你翻個身?”


    念叨了一會,築冶手中已拿了個卷軸出來,左手滾動,一直攤到最後一圈,都已到了盡頭,才停下。腳邊已經鋪了一地的褐色長布,一眼看去,滿滿的字和圖。


    “找到了,影子雖輕無聲,色卻至深;寓意仙靈,聲色全無,斬疾風,碎巨石,是為仙靈劍。”


    千柳微怔,近身看去,隻是配了一列簡單的字,但卻可以感受得出鑄劍之人所花費的心思。而且旁邊的圖,從劍鞘來看,的確就是仙靈劍。隻是劍身,卻已全然沒了畫中隱約透著的懾人氣息。


    築冶倒是比千柳還激動,拿著卷軸的手和聲音都在顫動,“姑娘,你可知這仙靈劍是出自何人之手?”


    “誰?”


    “第一代鑄劍師,凡歌。”


    千柳又是愣神,“可是你不是說,劍身並不像是出自你們之手嗎?”


    “的確如此。”晝隱又來迴看了幾遍卷軸,卻是鎖緊了眉頭,“說不是,但又有相似的地方……”他末了問道,“可以請問姑娘是從哪裏得來這劍的嗎?”


    千柳思索片刻,答道,“是從一個與世隔絕的穀中得來的。”


    真正的情況千柳沒有說,想著與築冶也並不會有太多瓜葛,少一個人知道,也不用自己多費那麽多心思了。


    “原來如此。”


    千柳想起當初那個假影蹤曾對自己說過的事,若凡歌就是仙靈劍的主人,那他年少成名,後殺仙靈一家,帶她隱居山林,做了個鑄劍師也不為奇,千柳問道,“你對你們祖師的事知曉多少,有什麽記載麽?”


    “不多,也未有什麽記載,畢竟已經過去這麽久。”


    千柳點頭,又覺得惋惜,如果那個時候有說書人,即便是八百年前的事,也有蹤跡可尋。


    “千姑娘。”晝隱忽然又開聲,一雙清澈眼眸巡視而來,“你又是如何得知這劍的名字?”


    千柳眨了眨眼,指了指劍,“托夢。”


    如果千濯香化了身,肯定是在笑。


    築冶挑了挑眉眼,沒有說話。他不拆穿,千柳也就裝傻,反正正常人是想不到劍能化成人的。換做是以前的千柳也不信,現在就算是一隻蛤蟆跑到千柳麵前說它曾經是個風流倜儻的俊俏公子,千柳也不會懷疑


    清風過林,竹葉層層相撞,像掛了百隻鈴鐺般悅耳。築冶抬頭看了看那傾瀉的細碎陽光,起身道,“正午了,去薛艾那。”


    飯!千柳已經餓的有些頭暈,也不知在自己昏迷的時候他們有沒喂自己吃東西,如果沒,那算上來之前的幾天,掐指一算……算了,反正餓了好多天……


    竹林未出,已看到一棟簡易的房屋。一眼看去,還以為繞了個圈又迴到了晝隱家中。雖都是竹屋,但略有不同,那便是薛艾的要更精致些,而且一個大男人門前,絕不會種上那麽多花花草草。


    此時她正坐在門前的大石頭上,哼著小曲曬太陽,見了千柳們,招手道,“小色姑娘你終於來了~”


    小色……千柳麵上抽的厲害,這才發現不但是叫千柳的名字,連他們兩人互喚時也總是多變,倒沒個固定的稱唿,這倒不像是長久相對的兩人。但從他們的師傅開始便是至交,說不相熟,也說不過去。


    築冶閉眼輕嗅,再睜眼便是滿目的無奈,“你沒做好飯。”


    “我今天不做飯,以後都不做飯。”薛艾笑的眼都已要成新月,拍拍千柳的肩說,“千柳,你不是說你喜歡我愛慕我嗎,我剛出穀去問了賣米的大嬸什麽是喜歡,她說願意替你洗衣做飯的女人,便是喜歡。”


    千柳正色,“那是女人對男人,你不是男的。”


    “可是我不介意。”她仍是笑靨如花,又拍千柳肩膀,“快去,給我做飯,待會再拿衣裳去洗。”


    築冶在一旁說道,“她手受了重傷。”


    薛艾嘖嘖聲道,“如果連這點疼都忍受不了,那還能叫喜歡?”她冷眸盯來,“千姑娘真是喜歡我?”


    千柳齜牙道,“喜歡,喜歡的不得了,我現在就去做飯。”想了想,“不要嫌棄我做的不好吃就行。”


    她又笑了起來,“不會的。”


    千柳尋了廚房,看著那些鍋碗瓢盆新鮮葷素,重重歎了一氣。


    長這麽大隻知道吃,哪裏做過?


    尾音未散,手中的劍已化作雲煙,未等千柳驚喜,千濯香已經化了身。


    看到他的臉時,心頭猛地被戳了一下。一道淺淺的傷口從他的左眼眼角一直劃到臉頰,明明是在笑,卻更添幾分淒意。


    劍隻是有了裂痕便真的在化身上顯現了,那若是劍斷……千柳壓住了這個念頭,不敢再想。


    千濯香歎道,“小柳兒,難道我長的很兇嗎,你連看也不敢看我。”


    千柳沒好氣看了他一眼,“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打趣我。”千柳伸手去觸他那傷口,紅的好似要隨時滴出血來,心又揪緊了,“疼嗎?”


    他笑了笑,“不疼。”


    千柳咬了咬唇,碰到傷口時,臉都慘白了,還不疼。千柳從懷中掏出薛艾給千柳的藥瓶子,也不知對他有沒用,往他臉上抹了去。見他神色微頓,眼裏的笑輕輕淺淺,鼻子一酸,說道,“你要撐到我拿到解藥的時候,好嗎?”


    他微微點頭,“好。”


    原本千濯香要幫千柳做飯,千柳讓他化劍休息去了。可等自己拿起菜刀,頓時後悔能不能讓他再出來……


    好不容易弄了一頓飯,剛端出去,就見薛艾趴在桌子上,有氣無力的喘著氣。千柳放下盤子,問道,“她怎麽了?”


    築冶瞥了她一眼,“餓的。”


    “對,餓的,還有……”薛艾看了看菜,“聞不到一點菜香,一定很難吃。”


    千柳嬉笑道,“我說了我做的很難吃的嘛。”


    築冶不以為然,夾了一筷子,送入嘴裏,嚼了半晌。見他麵色無異,不至於找千柳要幾大杯水漱口,千柳眨眼道,“好吃?”


    他搖頭,“很難吃。”


    “……那你……”


    “習慣了。”他瞥了瞥旁邊那對著飯菜滿是嫌棄之意的人,說道,“薛姑娘,你忘了你曾經做過比這更難吃的菜了嗎?”


    薛艾本來還兩眼無神,聽到這話,人就暴躁起來,“可你不也等到我手藝精湛的時候了嗎。”


    顧不得他們吵的天翻地覆,千柳埋頭吃了個飽,要是讓自己烤隻野雞估計還行,畢竟從有記憶起,就時常跟老大到處遊玩,老大經常烤許多野味給自己打牙祭的。


    三碗飯下肚,才覺得整個人活了過來。喝了一杯茶,長籲一氣,吃飽的感覺真舒服。


    “喂,千柳。”薛艾轉眼向千柳,“待會把屋裏那一堆衣裳洗了。”


    千柳作揖朗聲道,“遵命。”


    她哼聲道,“就算是你做了這些,也不能證明你的喜歡是真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誆我。”


    千柳沉思片刻,問道,“你要是每天都玩新花樣,那我也沒有時間去證明,對我來說,豈不是很不公平?我既說了診金,但是你又沒救我,那是不是叫毀約?以後有人來尋你治病,恐怕這個規矩也得破了吧。”


    薛艾又是一副仔細思考的模樣,千柳倒是看不透她這人,有時候霸道不講理,但是這種無賴般的說法她又不生反感,思考的極認真。


    半晌,她才說道,“好,五天,五天要是找不到破綻,我就相信你真的喜歡我,不過診金得變。”


    “怎麽變?”


    “我還沒想好,但是不會要你心上人的命的,放心放心。”


    築冶飲著茶,話入耳中,說道,“如果你真的相信了,那千姑娘的心上人就是你,你自然不會要了你的命。”


    薛艾瞪眼道,“不關你事,規矩是我定的。”


    千柳心中微微鬆氣。


    拿了一木桶的衣服去河邊,手觸了水,疼的千柳牙尖打顫,做飯時傷到的,早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所以把劍留在了屋裏頭,免得讓千濯香看到。


    幸好薛艾的衣服都不髒,千柳倒是懷疑她是特意丟了一堆。搖了搖頭,洗到傍晚,掄那木棒起起落落的手臂已滲出血來。千柳放下袖子,遮住那血,提著木桶迴去,在竹屋前晾曬。


    薛艾百無聊賴的倚在門柱,說道,“我覺得青鳥花很漂亮,我想要。”


    千柳邊晾曬邊問道,“青鳥花哪裏有?”


    她的嘴角頓時勾勒起一抹笑意,“無涯山有,隻有那裏有。”


    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千柳還是點點頭,“我去采給你。”


    無涯山一聽就不是什麽好地方,不過為了表現出自己對薛艾的無比“愛慕”,千柳還是笑盈盈的跑去了。


    據說青鳥花是因為它所生的花,青鳥十分喜愛,故得此名。實際上不過是一種喜歡長在懸崖峭壁上巴掌大小的紅色花束,采摘十分困難。


    千柳本想明天再去,但趁著夕陽還未完全落山,免得薛艾有了理由拒絕千柳,曬完衣裳,便往那邊去了。


    無涯山地勢險惡,千柳從陡峭的山腳上去,一路滾石飛濺,沙沙聲未曾停歇。手臂上的白紗已被血浸透,隱約能從袖子上看到。


    夏日的天色晚的快,爬到半山,也已經全黑了。月色皎潔,映的滿山銀白。遠處的東西看不太清楚,但是五米內的還能辨認,頂多千柳再多爬兩迴,也能將這峭壁上的東西看個完全了。


    打定了主意,繼續往上慢爬。


    爬上山頂,沒看到。換個地方,往下挪動。


    又是到了山腳,手已經力氣全無,握著藤蔓的手掌也是血肉模糊。千柳坐在地上,看著誰月色下顯得有些淒慘的手,想著待會要怎麽迴去跟千濯香交代,要不今晚幹脆不去拿劍了。


    “花呀花,你到底在哪裏……”千柳把頭枕在弓起的膝蓋上,想著休息一會,卻不想這一睡,再睜眼,月已升在頭頂上,差不多該到子時了。千柳忙起了身,準備再上山。


    爬到半壁,一陣冷風掠來,腰間不知被什麽纏住,歪頭看去,千濯香伸手握住千柳那緊抓著藤蔓的手,往後退去。


    見他凝神,似要下去,千柳忙說道,“往上,找青鳥花。”


    他抿緊了唇,不到片刻,已到了崖頂,將千柳放在地上,身形一閃,便又不見了。千柳坐在地上,有些失魂。等了一會,他再出現時,手中已拿了兩枝豔紅的青鳥花。千柳大喜,伸手接過,見花枝有血,驚了驚,“你受傷了?”


    千濯香盯著千柳,緩聲道,“是剛才抱著你時,手上沾的血。”


    千柳訕訕一笑,“那你衣服上肯定也染血了吧,明天我幫你洗好不好。”


    “小柳兒,總是讓你受傷卻無能為力,”他歎了一聲,將千柳耳側的發別到耳到後,“大半夜的,做什麽采花賊。”


    千柳失聲笑了笑,避開他這話,問道,“這花好看吧。”


    “隻怕沒等到薛艾相信你,你就已經被她折磨死了。”


    千柳語塞,雖說當時他在屋內,但是一來千柳不是有這種閑情雅趣的人,二來能把一個傷成這樣的人使喚到這裏來摘花的,也隻有薛艾了,他猜得到並不難。這次,又不知道他尋自己尋了多久。


    見他麵色仍是那樣慘白,那傷口又長了一分,千柳驚道,“你現在每次化形,都會損耗性命?”


    他的眼中仍是瀲灩水光,笑道,“不是。”


    千柳略有些惱意看他,拿了花想下去。他緩緩走在一側,默不作聲。千柳偷偷看他,沒有了初見他的那份朝氣,卻越發懷念起來,若是他能一直像當初那樣,那該多好。


    隻要熬過五天,等薛艾肯救自己了,那他也願意重鑄。過了這五天就好,千柳暗自打氣,已然忘了手上的痛楚。可是轉念一想又不對,輕輕晃了晃手,那痛意竟然真的減輕了。


    “千濯香!”千柳停了步子,本想劈頭蓋臉的罵他,可看到他那淺淡笑意,眼淚卻先落下了,“你給我停下!停下!不準給我療傷!”


    ---題外話---唉,再不諳世事菇涼,隻要活著,就得學會成長,而且,要比常人多一倍的心酸~菇涼們,愛你們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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