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守帳篷的屍體被族人發現,他兩手握著響尾蛇的脖子,看上去似乎是和毒蛇同歸於盡了。


    幾乎沒人想到其它可能,紛紛都認定這是阿拉帕霍人的預言應驗了,對神秘和未知的恐懼籠罩在人們心中。


    清晨時分。


    族人們圍成一圈,議論紛紛,中間留有一塊空地,大酋長的屍體便躺在其中。


    下雨天站在屍體旁邊,環視四周:“很不幸,我想這是預言應驗了。”


    一些兒童直接哭起來:“嗚哇……”


    “大祭司,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人們紛紛問道。


    下雨天:“我們不用擔心什麽,昨天晚上,我已經在夢中看到了大靈的啟示。”


    人們迫切地問道:“什麽啟示?”


    “我夢見了日食。”下雨天緩緩說,“我們的太陽被黑暗遮蔽了一段時間,但很快,黑暗就會離我們而去,光明將重現人間……並且,黑暗過後,新的太陽更加明亮、璀璨,世間的一切邪靈都被它的光熱驅逐殆盡!”


    他為族人們描述了一個美好的景象,人們的恐慌情緒得到了安撫,議論聲小了許多。


    更有甚者,一些人在得到了安慰後直接恢複了平靜和樂觀,該幹啥幹啥去了——在漫長的曆史中,易安慰是人類習得的最重要的被動技能之一。


    當然,這種極易安慰者也不多見,大多數人還是有一些惴惴。


    “就算我們遇到什麽困難,也不要害怕。”下雨天繼續鼓勵著族人,並在不經意間說出了一句千古名言,“這個世界上,唯一值得恐懼的就是恐懼本身。”


    這是後世fdr也就是小羅斯福總統的名言,不過想必在他之前,表達過類似意思的人也不在少數,隻是沒被記住罷了。


    “將這條毒蛇焚為灰燼!”


    下雨天親手拎過響尾蛇的屍體,命令族人取火焚燒。


    隨後在他的帶領下,一眾阿帕奇人開始了某項宗教儀式,圍繞烈焰中的蛇屍手舞足蹈起來,一邊念誦著怪異的咒語。


    下雨天的情緒很複雜,他與族人們一起舞動,目光卻總是盯著火焰中的毒蛇。


    那條毒蛇已經被燒成外形模糊的碳灰,恍惚之間,下雨天覺得,這些屍骸的灰燼其實是屬於他自己……


    經過一係列的薩滿儀式,族人們基本脫離了內心的迷茫和恐懼,大多迴歸俗務,各幹各的去了。


    原地隻剩下寥寥幾人,商量後事。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位新任大酋長。”說話的是鹿手,他大約四十歲,身材魁梧健碩,手指短粗,頭上戴一頂戰冠,顯然是一位功勳赫赫之人。


    任何人都能聽出他語氣中的期待。


    眾人也能理解鹿手的期待,守帳篷死後,他就是最合適的繼任者,無論資曆還是功勳。


    當初守帳篷北上抗擊阿拉帕霍人時,留守在此的便是鹿手。


    所以他話音剛落,就有人說道:“我覺得沒有比鹿手更合適的人選了,就讓鹿手做我們的大酋長吧。”


    “鹿手是令人尊敬的長者,而且除了守帳篷之外,他是獲得鷹羽最多的人。”


    “沒錯,我也支持。”鹿手的兒子說道。


    人們幾乎達成一致,鹿手已經麵露笑容,似乎心中在思考就職講話了。


    唯有下雨天還未表達意見。


    鹿手看向他:“大祭司,你的看法是什麽?”


    下雨天卻道:“鹿手,我認為你不應該擔任大酋長,至少現在不應該。”


    “為什麽?”鹿手皺起眉頭。


    下雨天解釋說:“按照我在夢中見到的啟示,現在應該還是黑暗時期,如果你現在便繼任大酋長,可能會和上任大酋長守帳篷一樣被黑暗吞噬。”


    眾人聽了,都不由微微色變。


    鹿手臉色變幻:“那我什麽時候繼任才合適?”


    “我想至少要等十天。”下雨天說,“其實最好是等到盛夏,選一個烈日當空的時候,再繼任大酋長。否則你將麵臨黑暗的威脅,下一次黑暗的化身可能比響尾蛇更加可怕……”


    眾人麵麵相覷。


    鹿手心裏也是一陣打鼓。


    他並不是特別相信這種怪力亂神的東西,但讓他完全忽視,他也沒這個膽子。


    其實別說是印第安人,就算是接受過唯物主義教育的人,這種情況下也很難完全無視掉薩滿的描述。守帳篷發黑的屍體就在旁邊躺著呢。


    “十天是嗎?好吧,我就等十天。”他最終深吸一口氣,點頭道。


    畢竟也就是十天而已,很快就過去了。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愚蠢的決定。因為幾天之後,馬哨和他的軍隊就抵達了平原部落,而且時間相當湊巧,剛好趕上了守帳篷的葬禮。


    下雨天第一時間迎接了馬哨,或者說,他幾乎是硬生生等到馬哨的。


    馬哨翻身下馬,不過還沒等他說什麽,就被下雨天引到一旁無人處。


    “怎麽了?”馬哨詫異道。


    “你來得可真是時候!”下雨天麵露笑容,他看了看馬哨身後的手槍部隊,更是不禁有些激動。


    “什麽真是時候?”馬哨疑惑地望了望部落裏的景象,似乎是有人在舉行葬禮。


    下雨天直接說道:“大酋長死了。”


    “什麽?”馬哨以為自己聽錯了。


    “幾天前的晚上,一條響尾蛇咬死了守帳篷大酋長。”下雨天說,“就像阿拉帕霍人預言中描述的那樣!”


    馬哨眨了眨眼,一時無言。


    他帶著一百名精銳戰士來見大酋長,本以為等待他的是一場戰鬥,又或者是一場氣氛詭異的和解。


    結果萬萬沒想到,他還沒動手,大酋長自己就先死了。當真是世事難預料。


    他注視了下雨天片刻。


    下雨天的目光有些閃躲:“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現在的局麵,隻要你願意,你就是新一任大酋長。別告訴我你不願意。”


    馬哨當然願意。


    成為大酋長或許並不會為他帶來很大的收益,但至少,以後他的頭上再也沒有領導了。一個礙手礙腳的領導,有時可能比十萬敵軍還要可怕。


    “我當然願意,但我想應該不會這麽順利吧。”他說道。


    下雨天點頭:“確實會有一點麻煩,但我相信不難解決。麻煩主要在於鹿手,他幾乎被看作新任大酋長了,隻是還沒有真正繼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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