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女人……


    我驚詫鬆開九爺,扭頭定睛朝那抹青影望過去,隻見橘色燈輝裏的女人身穿一襲仙氣飄逸的淡青色廣袖長裙,裙擺與袖擺皆有金線紅線繡成的蓮花圖案,臂彎上搭著一條淺白透淡綠的曳地古代披帛。


    淡青薄紗下的抹胸是瓣瓣紅蓮繡片層疊覆壓相連而成,花瓣尖尖隻能稍稍遮全胸部,鎖骨下方金蓮花紋熠熠奪目,淺金色素花暗雲紋的腰封下,掛著和九爺那隻平安鈴……樣式一樣的鈴鐺。


    腰身又細又軟,窄背膚若白玉,十指纖細如削蔥,肩若削成,玉頸似雪,長發過腰,青絲溫柔搭在胸前。


    脖子上掛著一串紅瑪瑙項鏈,下墜藍寶石,柳眉星目,高鼻赤唇,粉腮白麵,過分美貌的容顏就好似那開在春日裏的初綻桃花……


    哪怕是我一個女的看見,也不由被她的美勾得失了魂魄。


    雲發高挽成髻,插著兩枚青玉簪,耳邊掛著兩串珍珠流蘇,行如弱柳扶風,安靜站在那,紅唇含笑的樣子,美得就像一幅畫……


    這打扮,不用猜應該就是那位蓮仙家了吧。


    長得這麽好看,怪不得一聽見她的聲音,九蒼的全部注意力就立即轉移到了她身上。


    “九爺。”那女仙家溫柔似水地走上來,所有目光都凝聚在九蒼一人身上,笑靨如花:“怎麽去了那麽久?九爺今晚辛苦了,剛把我接迴來就趕著出門救人。”


    今晚,他不是出門辦事的,是去接她的……


    心髒像是被螞蟻啃了一口,發麻發涼。


    放開九蒼的手,我低頭心裏五味雜陳。


    女仙家像個等待丈夫歸家的賢惠妻子般,明眸善睞地朝他笑,用著親昵的夫妻家常語氣說:“我還給你做了藥膳,有利於傷勢愈合。”


    說完,才假裝剛看見我,從容淡然地笑問:


    “這位就是九爺的那個小夫人?都長這麽大了,剛和九爺結親的那年,應該還是個小女孩。八年時光,過得真快啊。”


    不知為什麽,她這語氣總給我一種,她和九蒼是我爸媽的錯覺。


    出於禮貌,我還是點頭勉強一笑和她打招唿:“你好。”


    女仙家的視線並未在我身上滯留,象征性的和我說了句話後便又接著賢惠溫柔地抬眼深情凝望九蒼:


    “這段時間我不在,聽說堂口出事了,九爺,你辛苦了,都怪我不好,我應該早點迴來的。”


    “堂口的事與你無關,既然迴來了,那就先好好休息幾日。”九蒼與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生怕驚著了這名如夏夜荷花般美好的女子。


    女仙家低頭莞爾一笑,“我還不累,九爺,你先去嚐嚐我為你做的藥膳吧,聽說你的傷今日又裂開了……”


    說著,還有意往我身上瞟,話裏有話道:“夫人年齡小,不懂得照顧人,不像我,都跟了九爺快二十年了,在服侍九爺這方麵我比夫人合適。”


    這話說的,倒像是在告訴我,我這個夫人沒她會心疼照顧九蒼,她比我更適合做九蒼的伴侶。


    雖然,事實似乎確實是這樣。


    我連需要給九蒼換藥都忘記了,我也沒有給九蒼做過藥膳。


    我才認識九蒼一個月,她已經跟了九蒼二十年了……


    無論哪方麵,我都比不過她。


    “九爺,我給你包紮傷口吧。”


    她伸手要來握九蒼的手,隻是關鍵時刻卻被九蒼壓低聲拒絕:


    “你先下去歇著,本王的傷自有本王夫人幫忙處理,夫人在外受了驚,本王要先帶夫人迴房間。”


    她的手識趣地頓在半空,臉上瞧不出明顯的情緒變化,唇角依舊掛著笑:


    “這樣,那我等會兒讓青陽把藥膳送到你與夫人房中,我就不打擾九爺和夫人休息了。”


    弱柳扶風的屈膝向九蒼行了個禮,隨後往一樓客廳右邊的偏房走去。


    見我在發呆,他牽住我沉聲說:“本王私自做主讓蓮芯在一樓偏房落腳,夫人不生氣吧。”


    我魂不守舍地點頭:“都行,這事有什麽可生氣的……你做主就行。”


    他看了眼我胳膊上的血淋淋傷口,蹙眉擔憂道:“先迴去幫你處理屍毒,剩下的,等明天我再同你詳細解釋。”


    “嗯。”


    迴了房間,他讓我把上衣脫下,我本來有點害羞不好意思的,誰知他語氣頗為無奈地安撫說:


    “你的身體……為夫什麽地方沒碰過,何況你都這樣了,為夫難不成還會對著你起歹意?”


    他說的,挺對。


    畢竟我也覺得他不會好色到把渾身是血的我壓在身下的地步……


    於是我磨磨蹭蹭,麵紅耳赤地把衣服脫了,隻留下一件貼身內衣。


    他幫我清理幹淨胳膊上的黑血,先用法力將毒氣從我臂上傷口內抽出來,再用趙青陽給的創傷藥敷上,然後用紗布裹住,包紮好,最後體貼地為我穿上寬鬆睡衣。


    “你的那個好朋友沈樂顏中了屍毒都昏迷一路了,可夫人你,卻硬是撐到了現在。”


    我坐在床上低頭無聊劃拉手機:“可能是我體質比較好。”


    他細心地在我胳膊上打了個蝴蝶結,挑眉道:“這是屍毒,傷口不好愈合,最近洗澡的時候切記不能沾水,不然會發炎冒膿。”


    “好。”


    感覺胳膊不怎麽疼了,我著急轉身,趴進他懷裏低聲道:“現在該換我給你換藥了……你把衣服解開就行。”


    “我的傷不礙事,你少亂動,當心胳膊疼。”


    “沒事,我這隻是皮外傷,你快把衣服解開我看看,不然我總覺得心裏過意不去。”


    在我的再三堅持下,他隻好聽話讓我幫他重新換了藥包紮。


    如那隻狐狸所說,九蒼身上的刀口還沒結疤。


    他的法力沒恢複,傷口愈合的速度也變慢了許多。


    本來傷得就嚴重,被我這麽一耽擱,更嚴重了……


    換好藥,他斯條慢理地係上衣帶,整理好衣袍。


    “怎麽精神這樣差?”他揉揉我的頭發問。


    我疲憊地往他膝上一倒,睡眼惺忪:“可能是屍毒的後勁上來了,有點累,唿吸困難。”


    他摸著我的腦袋,心疼道:“為夫陪你躺下休息。”


    我昂頭,不爽地故意問:“那位女仙家給你做的藥膳呢……好歹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你別浪費。”


    他沉默片刻,說:“下次再講,陪夫人休息重要。”


    這個答複……我滿意了。


    從他懷裏爬起來,我把他往外推:


    “藥膳肯定是對傷口愈合有好處的,我不會做這些,既然那位仙家給你做了你趕緊過去吃了,這樣你的法力才能快些恢複,身體才能早點好起來。”


    他抓住我的手不樂意:“可我想陪著你。”


    我板著臉嚴肅道:“我又不會跑,你快點去吃,吃完了我等你休息,正好我也有些事沒做完。”


    他不放心的看了我良久,依舊不肯走:“漓兒……”


    我硬氣的威脅:“我不想下床了,你要是再不去,我就生氣了。你快點,解決完早些迴來,我是真的有點累。”


    他見我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思紂片刻,隻好答應:“好,我去,夫人你等我,我很快就迴來。”


    我重重點頭:“嗯。”


    等他出了門,我才有點撐不住的往床上一癱,歪著身子麵朝外睡。


    這一天天的,太難熬了。


    原本想先睡的,誰知道眼剛閉上,就聽見床底下傳來一陣細碎的躁動。


    我還以為是鬧老鼠了呢,翻身趴到床邊低頭往下看,豈料一團雪白的毛球突然快速從床底下滾了出來——


    定睛一看,才發現是隻軟糯可愛的小白貓!


    “小貓咪!”


    我欣喜不已,激動爬起身想下地去抓它,但關鍵時刻,那隻白團子卻掃興地發出了一道無比熟悉的欠揍男人聲:


    “冷靜!控製住!是本君!”


    我好似被人迎麵潑了一盆涼水,渾身熱血刹那冷卻了下去,高興的表情僵在臉上,身體在腦子宕機的過程中已經誠實縮迴了床上……


    煩!白高興了。


    “您老人家是閑得發慌嗎?裝貓很好玩?”我有點氣!


    白貓拍拍身上的浮灰,縱身一躍跳上旁邊的板凳,攤開一雙粉紅爪爪頹廢道:


    “你以為我想變成這樣啊!我可是狐狸!狐族中數一數二的美男子,貓這種凡物的皮囊怎麽能配得上本君這高貴的身份有趣的靈魂!


    還不是你家那條破龍幹的!是他出手幫我斂了真容改變真身,說這樣可以替我隱藏身份。”


    “隱藏身份?”我好奇地趴到床邊問他,“你的真實身份大家不是都知道嗎?還需要隱藏什麽?”


    白貓舉起爪子拍腦袋,神秘兮兮道:


    “嗯有些事你不用琢磨得太明白,知道的越少越好,你隻需要從此刻開始,牢記我隻是你家養的一隻貓,忘掉我是白君狐王的事。


    你記清楚了,我不是狐狸,不是狐仙,我僅是一隻普通的小白貓,曉得了麽?”


    我皺著眉頭看了他一陣,忍不住發出質疑:“你腦子壞掉了?做了太久的狐狸,膩了?想換個身份cos一下?”


    白貓嘴角一抽,被我惱得想炸毛,捏緊兩個小拳頭咬牙切齒地強迫自己冷靜,耐心說:


    “反正你必須要記得我囑咐你的這件事,此事事關重大我不方便向你透露太多,總之,我的身份從此刻開始就是一級機密,小漓你要配合我,不然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聽起來倒是挺緊要的。”


    我趴在床上兀自喃喃,“行吧,你是貓,不是狐狸,我保證不和任何人提及你的真實身份!”


    無恥的白貓這才鬆口氣,蹲在板凳上用爪子撓了撓貓耳,“對嘛,我就說小漓上道。不過……”


    雪團子又跳到我床頭的木櫃上,八卦的歪著腦袋問:


    “你不是喜歡帝九蒼那渾蛋嗎?為什麽還讓他去吃別的女人做的飯!


    你該不會還不曉得蓮芯與帝九蒼的關係吧,這倆人從前相處時就挺曖昧的,那個蓮芯可是個城府極深的女人,你當心她搶你老公!”


    我疲倦地閉上眼睛,心情沉重:


    “但我確實不會做藥膳,九蒼他不是人類,受了這麽重的傷我也無法按調養人身體的方式去照顧他。


    況且,這次本來就是我的錯,我沒想到的方麵,那位女仙家想到了,她照顧了九蒼這麽多年,肯定比我更清楚這個時候怎樣照料九蒼最好。


    是我自己沒做到,為什麽要怪別人鑽空子呢,既然她做的東西九蒼吃了對他好,我又何必因為一時的爭風吃醋讓九蒼多受這個罪呢。”


    白君抽了抽嘴角幹笑:


    “嗬、嗬嗬,有時候與敵人相處太有原則也不是什麽好事!你們人類有句話說得好,憑什麽後來者居上,還不是前者不爭不搶。


    你啊,太年輕,不是那個蓮芯的對手!


    我都已經預測到你的未來會被她折騰得如何一塌糊塗了,聽哥哥一句勸,帝九蒼不是好東西,那個蓮芯更不是善茬,你不如現在就放手,免得最後受傷害。


    你還這麽年輕,找個門當戶對的人類過一輩子不比跟著他有前途?”


    “放手?”


    我打了個哈欠,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趴在床上看著手腕上的那條龍骨手鏈:


    “這又不是我能說的算的!再說……我們之間的較量還沒正式開始呢,你怎麽就斷定我必輸無疑,白君你這就是典型的長他人誌氣滅自己的威風。”


    白君縮成一團也眯上眼,揣著爪子老氣橫秋:


    “我還不是擔心你,帝九蒼這家夥沒良心,那個蓮芯本來就是他身邊最受器重的花妖。


    你能保證來日你和蓮芯起了爭執他肯定會站在你這頭?你敢保證蓮芯迴來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能高過蓮芯?


    拜托,本君用腳丫子都能想到,一個跟了他近二十年,一個跟了他個把月,他會更信任誰。


    人家是千年花妖,你隻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姑娘,你拿什麽和別人鬥,還不如早撒手及時止損呢,不然後麵受了欺負可不許來找本君哭鼻子。”


    我抿了抿唇,聽完他的話心裏更不舒坦了,翻個身麵朝天睡在床上,


    “我發現你們這些仙家思想都太腐朽老套了!就因為她跟著九蒼的時間長,我就要不戰而敗?


    何況,就算她和九蒼真的從前走得比較近,關係比較好,可九蒼沒有選擇娶她,九蒼現在是我老公,他對我究竟有沒有真心且不談,我現在才是他名正言順的媳婦。


    你要勸放手,也該勸她,而不是來勸我及時止損。”


    白君慵懶地抬了下眼皮,嗬嗬兩聲:“你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我認真說:“我這是在保證我的合法權益。”


    白君見說不動我,隻好歎口氣:“得,你樂意去賭,就賭吧!”


    說著,從懷裏掏出了一枚白玉鏤空鈴鐺扔給我:


    “這是本君之前把玩的掌中玉鈴鐺,上麵還有幾絲仙氣在,能在關鍵時刻保你一次,你記得隨身攜帶,免得哪天出什麽事不清不楚死在外麵都沒人知道。”


    鈴鐺扔在我手邊,我從床上撿起那東西,毫不客氣地收了。


    仙家給的護身法物,不要白不要!


    不過九蒼這一走,不會真是故人重逢相見舍不得再離開,把我忘了吧。


    我等了一個小時也不見他迴來,實在熬得受不住,便渾渾噩噩的趴在枕邊睡死了過去……


    白君這家夥還算仗義,一直窩在我床頭櫃子上眯眼小憩。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有人推開我的臥室門,緊接著一股寒意湧進來,凍得我下意識蜷縮住身子。


    “呦,舍得迴來了,紅顏知己做的飯好吃嗎?”


    “胡說些什麽,本王,剛才出門了一趟。”有人用微涼的手幫我撩開鬢角碎發,放輕聲問:“不是說,等我迴來麽,是不是等累了,睡得這麽熟。”


    “可不是嗎,什麽飯一個時辰才吃完啊,肯定是與紅顏知己多日未見甚是想念,舍不得分開唄!


    原配,哪有知己香。


    她心裏都清楚,以為你今晚不會迴來了,就說不浪費時間,提前睡了。”


    “本王不迴來,她就不、難受麽?還能睡得這麽香……”


    “她難受什麽,你當初是用什麽手段得到人家的你自己心裏沒數嗎,要不是你,人家完全可以找個合眼緣,和她一樣是人的男人結婚。


    你現在用龍骨手鏈綁著她,她想找別人都不行,反正你紅顏知己也迴來了,要是能趁機擺脫你,也挺好。”


    “這是她的意思?”


    “你不知道?”


    “……”


    “噯!帶迴來的東西別扔啊,她不吃我吃,別浪費啊!”


    我好像聽見了九蒼和白君在說話,可偏偏就是清醒不過來,也沒記住他們都說了些什麽,腦子裏渾渾噩噩,一團混沌。


    “帝九蒼,讓你得意,本君就是要讓你吃癟一迴!小漓,本君這可是在幫你,你不肯放手,本君就隻好推你一把了……”


    次日,我睡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九蒼有早起的習慣,這個我清楚,他不愛睡懶覺,現在說不準已經在樓下澆花了……


    對了,該給九蒼換藥,這次我百分百不會再忘!


    打著哈欠什麽也沒收拾,穿著一件睡衣就匆匆下樓去找他了。


    但,出了客廳才看見,九蒼此時正在修剪院子裏的玫瑰花枝,而那位貌美如花的蓮仙家這會子正提著花籃陪在他身側。


    接過九蒼剛剪下的一枝灼灼紅玫瑰,優雅地放在鼻尖輕嗅,笑起來唇邊兩個梨渦甜美溫柔,


    “九爺原來一直都記得我喜歡紅玫瑰。”


    一朵初綻的玫瑰花被他無情剪斷。


    他風輕雲淡地嗯了聲,像和最熟悉的人話家常那樣淺聲說:


    “你的喜好,本王自不會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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