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像被人砸裂了一般,疼得鑽心。


    又一鋤頭砸下來,我甚至能聽見頭顱碎裂的哢嚓哢嚓聲……


    滿地鮮血暈紅了皚皚白雪。


    我渾渾噩噩地感覺到,自己被誰扛起來,不知帶去了什麽方向。


    “這次能行嗎?”


    “大師不是說了嗎,隻要按他說的做,我們家老大肯定能好!”


    “可這、算不算是殺人啊……”


    “你個死婆娘怕什麽,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咱們倆的孩子,這就算咱們的東西!咱們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


    “我這不是怕祝家那個老瘋子不罷休嘛。”


    “地上的血我已經處理幹淨了,他就算找到咱們家,迴去咱們動作快點,等他攆過去,我們的事也已經辦完了。”


    “對,咱們手腳麻利點……為了老大,必須這麽幹!”


    我意識不清的被他們丟進了一個黑乎乎的小房間,緊接著他們就搬來鐵盆,點上柴火,燒上黃紙……


    我迷迷糊糊微微睜開眼,隱約見到,一個中年跛腳男人點燃三炷香,規矩的朝四麵八方鞠躬三拜。


    頭好暈,鼻腔好似堵著一團血,唿吸越來越困難。


    強烈的不適感抵著我的嗓門眼,想吐……


    頭頂的鮮血還在嘩嘩往下流,汙血浸透了我身上的毛呢大衣……而我也明顯感覺到失血過多身體愈發虛弱,腦子愈發沉重了……


    “救、救我……”我極度虛弱地從嗓門眼裏發出了兩道細若蚊蠅的聲音。


    燒紙的中年胖女人害怕地猛站起身,扯了扯自家男人袖子神經緊繃道:“老金,我怎麽好像聽見她出聲了!”


    跛腳男人拿著三炷香走近我,居高臨下地盯了我一陣:“死婆娘,一驚一乍的!人不還在昏迷著麽!”


    “可我剛才就是聽見有人好像在喊救命。”


    “聽見又怎麽樣!她醒了又怎麽樣,大不了多砸幾下。”


    “萬一被咱們砸死了……”


    “那算她命不好!行了,別磨蹭了,趕緊把流程走完,我們好收尾!”


    屋子裏的煙味漸濃,嗆得我唿吸更加困難了。


    鼻腔裏的血液堵得我幾近窒息,我痛苦靠在椅子上,四肢麻木得幾乎失去了所有知覺……


    香紙燃燒了一半,房間門突然被推開,一陣寒冽冬風裹著白雪掃進來,吹得鐵盆裏火光紛飛。


    “媽……”年輕男人虛弱叫人。


    正在辦事的中年夫妻見狀趕緊去攙扶他。


    “哎呦老大,你怎麽過來了!”


    “這麽冷的天,不是讓你在被窩裏待著麽!”


    朦朧視線裏,年輕男人推開了自己的父母,踉蹌朝我奔了過來……


    “怎麽、怎麽會是這樣……”年輕男人氣若遊絲地低吟,呆呆的望著我,朝我伸來一隻手:“這是、我妹妹……”


    中年男人冷漠道:“早就不是你妹妹了!你沒有妹妹!”


    年輕男人僵硬轉身,哽咽質問:“爸,你還是不肯放過她!”


    婦人趕過來拉他的手,好言好語地勸他:


    “老大啊,你聽話,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當年我和你爸要你妹妹,隻是為了給你借壽續命嘛,你妹妹本來就是因為你才出生的,沒有你就沒有你妹妹……”


    “借壽借壽,媽你還要自欺欺人多少年,真有借壽這迴事,我妹妹現在怎麽可能還活著,我現在又怎麽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年輕男人情緒激動地喘著氣衝胖女人大吼:“媽!我都和你說過了,那都是封建迷信,你們這麽深信不疑以後遲早會惹出事端的!”


    “老大,媽這不也是為了你好嗎?要不是因為你得了這個病,我和你爸至於這麽為你擔驚受怕,籌謀計劃嗎。”


    “可是媽,你們為什麽不肯把心思放在正途上,整天腦子裏想的都是這些東西,我看你們才是被鬼迷了眼!以前你們在家裏燒紙神神叨叨也就算了,現在呢,你們是想幹嘛?殺了我妹妹嗎!媽,你們這是殺人是犯法是要遭天譴的!”


    激動嗬斥的話音剛落,跛腳男人就一巴掌狠狠甩在了他的臉上,憤恨教訓:


    “好小子啊你,長大了,翅膀硬了,都能和你老子老娘叫板了!我們做這些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你!誰讓你自己命不好一出生身上就背著閻王索命的鬼印,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


    為了給你治病,我和你媽花光了家裏的錢,村裏人人都說你活不了了,要不是我和你媽給你生了個替死鬼,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


    不借壽,你現在說不準都已經投胎到下輩子了!”


    “爸,你們每次都是這樣,隻會相信你們自己的看法感覺!全然不顧我是怎麽想的。


    小時候你們就告訴我,我妹妹該死,我妹妹存在的意義,就是給我續命。你們給我灌輸妹妹的一切本就該屬於我的思想,讓我有了別人就該為我去死的扭曲三觀。


    因為你們,我一直都瞧不起我妹妹,我覺得我妹妹生來就該比我低一等,被我踩在腳底下!我從沒把妹妹當成妹妹,我甚至會像對待垃圾一樣,唾棄她,厭惡她……


    可當我看見我妹妹跟在趙青陽身後,乖乖牽著趙青陽的衣角,和趙青陽說笑時,我又有點,嫉妒趙青陽。


    爸媽,你們供我上學,不就是為了讓我樹立正確的思想三觀嗎!


    上了大學,我見到了外麵的世界,認識了更多形形色色的人,我才發現我之前的想法有多麽可笑,你們從前的做法有多麽恐怖!


    這是我親妹妹,是你們的親閨女啊,親生骨肉,血脈相連,你們就這麽狠心,丟棄了她一次,還要殺掉她第二迴嗎!”


    “你有什麽資格指責我們,別忘了,你能活到今天都是我和你媽心狠手辣的結果!”


    “爸,如果我是女兒,妹妹是兒子,你們是不是就不用這麽辛苦,不用這麽為我操勞了,妹妹是不是就不用遭受這麽多苦難了。”


    “老大……”


    “你要是個閨女,你死了我埋你!我們全家也不會因為你而折騰得雞犬不寧!”


    男人冷漠無情的話說完,年輕男子苦笑笑:“你們隻想要兒子,對麽?你們口口聲聲說這些年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可如果媽當年生下的不是個妹妹,而是個弟弟,你們還會這麽為我操心勞累嗎?”


    跛腳男人不留情麵地直言:“你說得對,我就是隻想要個兒子!兒子可以傳宗接代,隻要能續上我們金家香火,別的我不管!”


    “這都什麽年代了,你們的思想還是這麽封建,兒子可以傳宗接代,女兒就是隨手可扔,無足輕重的存在。”


    “兒子是家裏的根,丫頭片子,那在以前是要溺死在水缸裏的!你該慶幸你是個兒子,不然死的就是你。你以為我和你媽是閑得沒事幹,才為你這麽勞心勞神!怪隻怪,你媽肚子不爭氣,隻生了你這一個兒子!”


    胖女人委屈擦眼淚:“老金你怎麽不說你命裏無子呢!當年看過三個算命先生都說你命裏隻有女兒沒有兒子,就算有也會年幼早夭,你看,這不是算準了嗎!”


    跛腳男人不悅沉下聲:“對,我命中無子,所以攤上了這麽一個祖宗!”


    拿起香火繼續拜,“還剩下最後一步了,你有多遠滾多遠,大師說了,隻要辦好這些,你的病就會痊愈。你現在得病減壽都是因為這個死丫頭片子還活著,是她把你害成這樣的,隻要她死了,你往後的路就順了。”


    “爸!我求你,你放了妹妹吧,妹妹現在失血過多她是會死的!現在收手趕緊把妹妹送進醫院還能迴頭!”男子跪倒在跛腳男人腿邊,摟住跛腳男人的雙腿哀求。


    跛腳男人憤怒道:“我這都是為了你好!你別不識好歹!”


    “爸,幹這種事是會損陰德的啊!”


    “為了咱們老金家不斷香火,就算損陰德我也幹了!”


    “爸!你放過妹妹,放過她吧,她還這麽年輕,她還這麽小,你不能這麽幹……”


    “滾一邊去!死婆娘你還不來把你的好兒子拉過去!”


    “老大,你就別胡鬧了……”


    屋裏吵得不可開交,屋外突然傳來急促的拍門聲,緊接著就是我爸火冒三丈的怒吼聲傳進來:“金萬和!開門!把我閨女還給我!”


    跛腳男人與胖女人皆是一驚,麵色煞白。


    下一秒,兩口子便迅速把我從椅子上架起來,拽上虛弱到走路都困難的年輕男子,搬開屋裏地道的門板,把我和他們的兒子都扔進了陰冷的地窖裏——


    隨後兩口子爬上去,把地麵木板蓋上,又挪來重物壓住……


    “妹妹,妹妹你醒醒!”男人摸黑爬到我身邊,把我從陰冷潮濕的地麵拉起來,抱進懷裏,握住我的手:“身上體溫怎麽這麽低……別怕,哥在呢!”


    男人脫下自己的棉衣裹在我身上。


    我神誌不清地睜眼,什麽也沒看見,又閉上,嗓音低啞地喃喃:“哥……我要迴家……”


    他拚命抱緊我,顫著聲安慰道:“祝叔已經找來了,你很快就能迴家了……對不起,對不起都是哥害了你啊!”


    我難受地枕在他臂彎上輕聲喊:“疼,頭疼……”


    他抬手想摸,卻又不敢,隻能小心翼翼地哄:“妹妹你別怕,你傷的太重,我怕碰疼你……很快,很快你就能迴家了。”


    地窖上方隱隱傳來村民鬧事的聲音,聽起來,我爸好像帶了不少人……


    “你別撒謊了!我都看見了,你下午從南頭扛個大麻袋迴來,裏麵裝著的不是人,還能是什麽!”


    “你最好把人放出來!不然我們全村人都饒不了你!”


    “好好好,你們想打架對吧,那就來啊!但是事先說明白,今天要是有人被打死了,可不許鬧!”


    “哎呦祝家老弟,我們真沒有帶走你閨女,你閨女失蹤了你應該趕緊去找啊,來我們家找人算什麽意思……我們真沒見到那孩子,不信你們搜!”


    頭頂又是哐哐當當一陣響。


    “老祝,家裏真沒有小漓。”


    “會不會真是我們冤枉了老金兩口子……”


    “裏裏外外都搜遍了,沒有小漓那丫頭。”


    “等等,桌角,為什麽會有血?”


    “那、那是我早上殺雞沒擦幹淨……”


    “你把我閨女怎麽了!金萬和我打死你!”


    我躺在男人的懷裏,隻覺得靈魂好像被抽出了身體,身子越來越冷……


    哪怕他再怎麽用棉衣裹緊我,我也感覺冷……


    連張口吐氣,都是冰的。


    “妹妹!你堅強點,很快就好,很快……祝叔、祝叔……”他嗓音沙啞的虛弱往頭頂拚命喊……


    可地窖封的太嚴實,他的聲音根本傳不上地麵。


    “妹妹……”


    然而,也就在我緊閉雙眼感覺就要撐不下去了時,黑暗中一隻溫暖大手倉促將我扯進了一個溫暖踏實的懷抱……


    忽然一室燈火通明。


    男人被嚇得一顫:“你是誰!”


    “漓兒……”熟悉的掌心溫度在我臉頰心疼摩挲,我幽幽醒轉,看見眼前的那抹熟悉影廓,懸著的心終於放迴了胸膛裏,無力低吟:“阿九……”


    頭頂的地窖蓋被人強行撬開,鄰居大叔的焦急聲音傳進來:“這裏有個地窖,地窖裏有光!”


    而不等村民們強行闖進來,抱著我的人就帶我飛身破屋而出——


    漆黑雪夜裏,一條威武龐大的黑龍撞破屋頂,飛上九天,護著我的身體,盤踞在金家上空,張開龍口發出震耳恐怖的怒吼聲——


    與此同時,天邊哢嚓劈落兩道響雷,一道劈著了金家門口招財的百年楊樹,一道劈炸了金家堂屋的房頂。


    “是龍神,龍神顯靈了!”


    “龍神震怒,我們豐水村要完了,快跪下給龍神磕頭,求龍神息怒。”


    “龍神大人息怒,龍神大人息怒啊!”


    “拜見龍神大人……”


    “完了,你們金家就等著家破人亡吧!”


    他還想發怒,我昏昏沉沉地伸手抱住了他的龍脖子,用盡力氣,拿臉頰蹭了蹭他,虛聲說:“阿九,迴家……”


    他抱著我飄浮在半空中,聽我這樣說,眼底熊熊怒火逐漸冷卻。


    安靜幾秒鍾後,帶我消失在了天邊。


    他抱著我剛踏進家裏院門,我媽和黃大頭他們就著急迎了上來:


    “小漓……”


    “九爺,您剛剛……沒事吧!小漓怎麽被傷得這麽嚴重!”


    “好多血啊,夫人姐姐會不會死……”


    “呸呸呸,胡說些什麽呢!”


    “九爺,要不要我們幫忙?”


    他強壓著怒意沉聲吩咐:“給我燒些熱水,本王要給漓兒療傷,除了血綾,誰都不許進來!”


    “九爺……”


    “完嘍,有人要遭殃了。”


    深夜,他溫柔細心的用熱毛巾給我清理完腦袋上的鮮血。


    抬手聚起神力幫我療傷。


    血綾勤快的換了盆幹淨熱水進來,內疚地趴在我床邊歉意道:


    “對不起帝君哥哥,都怪我貪玩,還偷喝主人娘親釀的梅子酒,把自己喝迷糊了,沒有時刻守在主人身邊,也沒能在主人有危險的時候第一時間感應到……


    主人現在還沒有恢複前世神力,所以我和主人之間的感應並不是很強,如果主人的元神出現,血綾肯定能和主人心意相通,隨時隨地感應到主人的方位,主人在做什麽……”


    他聽罷,沉聲道:“無妨。”


    血綾委屈哽咽:


    “可是,帝君哥哥你也受傷了……你和主人之間痛感相連的法咒還沒有解開,你比主人受的傷還嚴重,你頭上都流血了……


    那些人也太可惡了,怎麽能對主人下這麽重的手,主人的頭骨都被敲碎了,如果換做別的女孩被這麽對待,可能都搶救不過來了。”


    “她怕疼,本帝替她多承幾分,她就能少疼幾分。你主人,我夫人……方千餘歲,還是個孩子。”


    “嗚嗚這麽多年,也就隻有你才說過,主人還是個孩子……”


    “千餘歲的神仙,在神界,恐怕個頭還沒有你高。


    她是黃泉之主,應天命而降生。


    冥界為了讓她快些接管黃泉,冥王強行用法術加快了她生長的速度,她不到百歲,便被送進黃泉司學著處理黃泉事物,三五百歲,便已得心應手。


    她自小,便就被身邊所有人逼著成長,逼著老熟,沒有人在意過那樣急功近利的要求她成熟,她是否能承受的住。


    上一任黃泉之主,十來萬歲才開始接管忘川府,掌黃泉事物,沒多少年,便嫁入太清境,離開了冥界。


    黃泉無主這幾十萬年,冥界生變,天道臨時擇選新任黃泉之主,她的誕生,她的成長,都隻不過是天道與冥界用來平衡三界,而落下的一步棋。


    他們隻會在意這枚棋子對自己是否還有用,沒人在乎,棋子究竟承受了多少壓力……


    冥王是不是覺得,自己親手養大的女兒,不過百歲便已是赫赫有名的黃泉之主,不過千歲便已名揚三界,威震八方,自己麵上很有光,自己一手培養的這個女兒很成功?


    可是,他有想過漓兒自己,開心麽。世人都道黃泉之主冷血無情,無心無欲,你說,漓兒真的無心麽。


    她不能笑,因為笑了便不足以震懾八方厲鬼,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喜好,因為所有人都在逼著她斷舍欲念,她不能有心,他們說,有心之人,無法公正。


    她生來聰穎好學,但沒人在意過,她不滿千歲便能一掌滅掉須蓮鬼母,背後修煉時,究竟受了多少傷。


    她當著神仙擔著神職,便意味著日日隻能為了所謂的天命、蒼生而活,循規蹈矩,肩負重任,不苟言笑,無情無欲。


    可她隻是個一千多歲的小丫頭,也隻有在陽界,她才能有機會,拉著我的手喊疼,撲在我懷裏,無所顧慮的哭。”


    “帝君哥哥……”


    “她在天道與冥界的眼中,隻是枚榨幹利用價值便可隨時拋棄的棋子,可是她於我而言,是愛妻,是比命更重要的心尖寶貝。”


    “哥哥……”


    “她不是石頭,她是有血有肉,會疼會哭的人,她也曾鮮活的活在這世上……”


    “所以,你才一直不肯讓主人歸位,你不是想獨占主人,你隻是想讓主人,多開心幾年,不被神職束縛,不被神仙二字困住一生。”


    “本帝不知道自己還能陪她多少年……”他沉聲低吟,大手落在我的額頭,溫柔摸摸:“能陪一年,是一年吧。原本想,多霸占她些時日,現在看來……怕是不成了。”


    “是因為黃泉結界的事?帝君哥哥,主人若是歸位了,還會記得與你在人間的這些經曆嗎?”


    “本帝不知道……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漓兒,你過得好,便夠了。”


    這個九蒼,明知我現在頭疼得厲害,還說這些來勾我傷心……我隻是失血過多睜不開眼,還沒有完全昏迷呢!


    “把熱毛巾給本帝,本帝幫漓兒擦擦臉上的汗。”


    血綾乖乖擰幹毛巾遞過來:“給。”


    他輕手給我擦去額角黏糊糊的熱汗,隨後又給我擦手背,執起我的指尖心疼道:“你啊,此生多災多難的,沒有為夫,該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


    你也忒看得起我了,沒有你,我可能剛出生就被凍死在後山那棵槐樹下了……


    又或許,更早,早至千年前,就已在黃泉大殿內,煙消雲散,化作虛無了。


    “帝君哥哥,我來吧,你去歇歇。”


    “不用,你主人粘本帝粘得緊,若是醒來看不見本帝,會心慌。”


    “那我給您捶捶背。”


    “你不是……很討厭本帝麽?”


    “以前是很討厭,討厭你恩將仇報,沒心沒肺,主人都要死了你還和主人置氣,主人在最後那段時間,很痛苦,如果當初你和冥王殿下都陪在主人身邊,主人可能會好受些……但聽風去找你,你都不迴來,聽風都把真相告訴你了,你卻不信。”


    “那時,不是不信,是不敢信。本帝寧願相信、漓兒當初說的都是真的,寧願相信漓兒隻是在利用本帝……原想著,等晚點悄悄迴黃泉大殿見她一麵,可惜,沒有機會了。”


    “那你還把我綁在黃泉大殿的柱子上!”


    “你是冥界的法器,本帝不確定,你是否會向冥界那些神告密。”


    “我還沒懷疑你對主人的忠心,你倒是先懷疑起我來了!臭九蒼,你沒心肝,嗚……”


    “你主人魂魄散了,元神也太過虛弱,在沒有轉生之前,冥界是探不到她的氣息的。可你就不一樣了,你是冥界法器,你的行蹤,逃不過冥界的眼睛。帶上你,就等於在你主人身上裝了個定位器,風險太大。”


    “我、我我我我……”


    “血綾,你還小,也不如你主人聰明識大局,你看不破這些,本帝不怪你。”


    “???拒絕智商歧視!”


    “嗯。”


    “雖然,我以前很討厭你,但是冥王殿下說,主人之所以能迴來,都是你的功勞,看在你救了主人一命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哼!”


    “去給本帝倒杯水。”


    “哦……”


    小家夥乖乖去桌子前搬保溫瓶倒水了。


    一杯水,他喝了兩口,剩下的都喂我了……


    “身上的神息越來越強了,看來,本帝要學著怎麽養你這朵嬌花了……血綾,冥王當年養你主人的時候,給你主人施肥嗎?”


    “……你不覺得你這個問題問得很奇怪嗎?”


    “嗯?”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我主人當年還是朵花的時候,還沒有我呢,我哪知道冥王殿下有沒有給主人施肥!啊——”


    血綾捂著耳朵跑開了。


    他:“……”


    施肥?!


    臥槽,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臭烘烘的純天然肥料。


    帝九蒼我隻是失血過多不是營養不良死了啊,你敢亂來我殺了你啊!


    四個小時後,我總算是迴了點血。


    恍惚醒轉,謝天謝地他沒有往我頭上亂澆肥料。


    血綾這小姑娘已經大大咧咧地躺在我腳邊睡成了一頭豬。


    他則支頤靠在我床頭閉目小憩,一隻手還握在我的手上……


    我艱難睜眼,適應了一會兒屋裏的燈光,才輕慢地支起身子,從床上坐起來。


    金家那群王八蛋,敲得老娘現在還頭重腳輕,兩眼發黑!


    扶住鈍痛的腦殼,我緩了緩,昂頭看向守在床邊,閉目陪伴我的俊美男人……


    我都疼成這樣了,他肯定更難受……怪不得我被敲了兩鋤頭人還健在,甚至沒被敲暈,原來,大半的痛感都被轉移到他身上了。


    不成,這痛感相連的法咒得想辦法解了。


    不然以後我要是倒黴再遇見個神經病從背後偷襲敲我腦袋,我沒被敲死,他倒是先被敲傻了……


    目光捕捉到他鬢邊的一點殷紅,我心疼伸手,輕輕撫上去。


    他被我的動作驚醒,睜開墨玉清眸,抬眼看見我,立即欣喜抱住:“醒了?還疼不疼?”


    我心情複雜地摸摸他俊逸容顏:“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疼不疼?”


    他握住我的手,眼眸明亮地溫存道:“不疼,本王一個大男人,還能連這點疼都扛不住麽。”


    “傻瓜。”我小心用指腹抹去他鬢角血色,疼惜不已地捧起他的臉,主動吻上去。


    他攬住我的腰,配合地按著我後背,與我唇畔廝磨,氣息交纏……


    我被他頗具侵占性的吻給折磨得心神搖曳,鼻尖情不自禁溢出一絲曖昧的低吟。


    他握在我腰上的手稍稍用力,揉捏一把,因怕大幅度的動作再弄疼我,便隻啃吻了我兩三分鍾就將我放開了……


    我摟著他的脖子還不肯撒手。


    他忍不住笑,柔柔附在我耳畔提醒:


    “夫人今晚,有些貪心。忍一忍,你的小寵物還在旁邊睡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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