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直覺在這裏發現的屍體不會尋常,馮家雙作為剔骨匠怎麽肯放棄這個絕佳機會,隻見他剔骨刀翻飛間,一具幹淨的骨架瞬間都被處理完畢。剔掉那些奇怪的附著物,整具骨架和普通人的新鮮骨架並無二樣,乳白色光滑表麵,敲擊觸感也正常。


    “不明白,真不明白,老祖宗究竟給我擺的什麽迷局啊。”頹廢地坐倒在地,馮家雙收拾起剔骨刀滿臉挫敗。


    方麗娟單手托腮,表情也極為困惑:“雖然屍體放置這麽久骸骨還很新鮮這點很奇怪,但我也看不出跟靈骨有什麽瓜葛,沒有靈骨的氣息啊。”


    程歡好奇地蹲下來,摸摸骨架,果然就是一具普通骨架。剛做出如此判斷卻不想骸骨突然發生破裂聲,指間的骨頭瞬間碎裂。


    “程大少爺你做了什麽?”馮家雙爬過來查看。


    “我隻是摸了一下……”話沒說完,骸骨居然發散性地連續破裂,瞬間完全粉碎,從中飛出無數藍色光點。


    “當心,離遠點。”方麗娟捂著口鼻拉著他們躲到土洞角落,看著這些光點在黑暗中好像螢火蟲一樣飄出來,徑直向著洞口飛去,不一會兒就散光了。


    不顧方麗娟的阻止,馮家雙靠近,撿起骸骨碎片查看,驚唿:“好家夥,碎得夠徹底的,程大少爺你使的是化骨綿掌?”


    “胡說八道,你當心點,有什麽發現嗎?”方麗娟嬌喝。


    馮家雙搖搖頭,說:“都碎成骨片了,什麽都沒留下。剛才飛出去的是什麽?”


    方麗娟聞言也走過來檢查骸骨,也是一無所獲:“不知道,一點頭緒都沒有,這事兒太奇怪,我敢肯定是剔骨匠的傑作,偏偏看不懂其中的名堂。”


    “哎,手劄散失的太多,多少瑰寶遺失了啊,說不定這具骸骨也是難得的靈骨,隻是我們這些不肖弟子不認識罷了。”馮家雙說著,手下不停檢拾骨片打算帶迴去研究一番。


    方麗娟望著洞口,說:“我們還是先出去吧,附近說不定有其他地穴,水晶骨已經走了好一會兒,我們抓緊時間另尋入口。”


    她與程歡兩人相互托舉牽拉先後出了地洞,馮家雙脫下外套打包骨片。


    “家雙,你快出來看!”突然方麗娟驚唿,語氣焦急。


    “怎麽了怎麽了?”背著骸骨馮家雙借著程歡臂力翻身上去地麵,頓時驚呆了。


    這裏哪裏是竹林,四麵遼闊無垠,上有穹頂,環繞無數藤蔓植物,分明就是一個特大洞窟,石壁上開著不知名的細小花朵,竟然朵朵都發光發亮,硬是叫人在一片黑暗中視線清晰。


    馮家雙趕緊趴迴剛才的土洞,洞底被翻騰過的痕跡還在,他們沒有鑽錯洞。


    程歡跟著他倆見識多了,但如此違反物理規律的事情還是叫他震驚。


    “發生什麽事了,竹林呢,白鷺呢,難道是異空間,還是我在做夢?”受驚過度,他語無倫次。


    “同誌們冷靜,冷靜。”身側擺著手下壓,深唿吸,在提醒他人也是提醒自己,馮家雙閉目鎮定情緒,開口道:“這裏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我們到了,隻要知道這點就行了,別自己嚇自己。”


    方麗娟敲他一個腦袋瓜子,罵道:“德性,是你在製造緊張氣氛。事情明擺著,這位前輩心思縝密,設計了一連串的線索,就是為了引來真正的剔骨匠傳人。”


    馮家雙摸摸後腦勺,叫屈:“師姐你腦子轉得快,你給分析下唄。”


    方麗娟道:“見到指路火就知道是剔骨匠的傑作,可是萬一尋常人沒瞧見指路火,隻是因為土地改造不小心發現了下頭埋的‘人盂’怎麽辦,這位前輩就故意設計了個像是尋常墓葬的土洞,裏頭埋了一具尋常骸骨,其實關鍵在於裏頭的藍色光點,將我們帶來這裏。這位前輩是看準了剔骨匠的脾氣,遇到不明來曆的骸骨總會先剔骨再說,這才釋放出了其中的物質。如此用心,就是為了保證來到這裏的是他的傳人,不至於引來外人。”


    鼓掌聲起,馮家雙讚歎:“師姐果然聰慧,那我們還等什麽,還不去看看前輩給我們留下什麽好東西了。”領頭向著洞窟深處走去。反正想不通為啥土洞外瞬間由竹林變成洞窟,藍色光點也找不著了,馮家雙也懶得追究,先代剔骨匠留下的寶貝才最具吸引力。


    方麗娟不忘提醒:“小心點,前輩的手段高明,別惹了麻煩。還有,仔細著看看水晶骨在哪。”和程歡一同尾隨而去。


    洞窟內布滿了這種紅光小花,無需照明,地麵平坦一看便知是人工處理,三人四處張望著往洞窟深處探索,橢圓形的洞窟前段隱約有個出口,被藤蔓遮蓋了大半。


    “你們看,頂上那些是什麽?”程歡指著頭頂,馮家雙依言看去,隻見洞窟頂部同樣纏繞著藤蔓,卻是後來長成,透過綠色,穹頂上布滿了大如恐龍蛋的物體,緊挨著吊掛在頂部,每個都比人大,粗粗數來竟有上百個,頗為壯觀。


    “噓。”馮家雙做噤聲狀,告誡說:“別大驚小怪的,這地方看到再奇怪的東西也正常,是我老祖宗的地盤嘛。”語氣中滿是自豪。


    程歡不再四處張望,跟著他們穿過藤蔓構成的門簾,進入下一個洞窟,卻不想撞在馮家雙背上。


    馮家雙和方麗娟都愣愣站在洞口,程歡一眼看去,倒吸口涼氣,一洞的棺槨,起碼幾十個錯落有致擺滿了洞窟!


    他不曉得是何人的棺槨,看這架勢該是某個氏族的墓葬群才對,聯想起這裏是剔骨匠的先輩遺留,一個想法浮現腦中。


    “先祖啊!”馮家雙突然大聲慘嚎,衝到最近的棺槨前,顫抖的手撫摸著棺槨上的花紋似乎在確認什麽。後又驚覺不妥,倒爬幾步對著棺槨磕頭連連,哭喊著:“不肖弟子馮家雙竟不知師祖埋骨此處,多年未曾前來祭拜,弟子不孝啊!”


    又是一聲重物墜地,方麗娟也直直跪下,沉默對著棺槨又叩又拜,泣不成聲。


    程歡心想果然,這是剔骨匠先輩的墓葬群,竟就在炎帝陵附近,看來不是巧合,此地風水大有講究。沒想到追著菲菲一路走來竟然陰差陽錯找到了剔骨匠的墓葬群,就如同漂泊無依之人突然尋到自己的根,這種激動的心情完全可以理解。默默後退幾步退到洞口,留這對師姐弟好好緬懷先人,不好攪擾。


    許是過於激動,馮家雙不斷重複:“弟子不孝,弟子不孝……”舉止近乎癲狂,直把腦袋都磕破了,鮮血直流,自己竟渾然不知,還在淚水橫流地叩頭。


    正在遲疑是否該去勸阻,程歡耳畔響起他最熟悉不過的輕微叩響聲,背心頂上硬物。下意識舉起雙手過頭頂,他悄悄挪動身體將洞口封住,希望阻擋執槍者的視線,也好給裏頭激動的師姐弟留下反應時間,可惜,來人經驗老道。


    “滾開!”程歡被人猛踹一腳踢了進來,後頭多人魚貫而入。個個帶槍,身形壯碩,行裝十分專業,不像是軍人,卻比盜墓賊裝備精良。


    程歡擋在兩人麵前,瞪視一幹人包圍他們,將洞窟堵得嚴實。然後,他見到一張熟麵孔。


    “你們是什麽人,想幹嘛?”程歡問。


    “你們之中誰是剔骨匠?”領頭那個戴鴨舌帽的男人問,程歡麵貌變化太大,即使在雲南親手將他塞進隕石積怨已深,此刻也沒有認出他來。


    “我是。”馮家雙兩眼通紅,不顧程歡的阻攔徑直走到男人麵前,語氣平靜:“你們擅闖剔骨匠墓地,要命的還不趕緊滾出去,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程歡聽出馮家雙強壓的怒氣,情緒大悲又激怒,麵對這十數柄槍械,就怕馮家雙失去理智做出傻事。於是連忙拉扯馮家雙,想重新主導談話,不想被馮家雙大力推開險些栽倒。


    “嗬嗬,這地方果然沒有令我失望。”鴨舌帽環顧周遭吹口哨,說:“隱秘怪誕,棺槨裏想必寶貝不少,還沒人動過。”口吻充滿貪婪的欲念。


    “你們!”方麗娟怒喝:“不準動這裏的東西!”說著悄悄對馮家雙對眼神打算先發製人,突然槍響了。


    馮家雙捂著大腿蹲下,鴨舌帽槍口冒著煙。


    “家雙!”方麗娟扶著馮家雙,隻見他腿上刹那湧出血來,居然被打中了大動脈。趕緊撕了衣衫幫他壓住血管,阻止血液流失,大動脈受傷不是開玩笑的,極易流血過多致死。


    鴨舌帽表情愉悅地吹著口哨,說:“我早就告誡歸老七,別把江湖習慣帶進來,跟你們幾次交鋒都吃了虧,一早就處理幹淨多省事,現在這樣多好,省了不少麻煩。”


    程歡感到一股寒意,這家夥冷血不擇手段,很難應付。


    “如果不是上頭不收屍體,怕壞了價錢,剛才那槍打的就是你的腦袋。”比著手勢對自己太陽穴虛打一槍,笑得酣暢。


    “既然剔骨匠不能死,你還不趕緊給他處理傷口。他已經礙不了你事了,可別讓他死了掉價。”程歡見方麗娟的白色衣衫也被鮮血浸透,還在持續出血,擔憂不已。


    鴨舌帽見狀對旁邊那人努嘴,那人提著急救箱到馮家雙身邊處理傷口。趁著這個空隙,程歡在不著痕跡尋找退路,卻發現形勢對己方極為不利,這群盜墓賊把住了墓室的所有角落,包圍圈不留死角,竟是沒有絲毫退路。


    鴨舌帽催促同伴:“隨便處理一下就行了,你們兩個帶他去見上頭,其他人隨我發財。”一群亡命之徒大聲歡唿,眼冒綠光盯著一室棺槨。


    方麗娟忍不住了,手伸進腰間小包,立刻被程歡阻止,用眼神示意她身後那個正舉槍對準她的盜墓賊。這群人視財如命卻極為小心,是非常專業的盜墓團夥。


    “你們打算怎麽處置我們?”程歡問鴨舌帽。


    “你們?”眼底全是殺意。


    程歡趕緊搶說:“她是剔骨匠的師姐,也是剔骨匠傳人。”鴨舌帽受命不能殺剔骨匠自然也不該迫害方麗娟,程歡賭他並非被授意限定人數。


    “哦?是嗎。”鴨舌帽打量著方麗娟笑道:“剛才看他倆一起跪拜,是同門不假,好吧,把她也帶走,多淘份賞金。”


    兩個盜墓賊被授意將方麗娟雙手倒綁摘下腰間小包,與馮家雙捆綁在一起。


    “媽的,開什麽玩笑,放開老子,這群王八蛋。”剛發現祖先的墓葬群就因為自己的不慎被人尾隨致使墓室被盜,馮家雙豈能甘心,真叫想死的心都有了:“有種殺了我,不準褻瀆我師祖爺。”


    又被鴨舌帽用槍柄砸了腦袋,頓時腦門鮮血直流失去反抗能力,隻能被人架著。


    “家雙!你……你們……”方麗娟沒想到這家夥果真如此狠辣,一點機會都搏不來。撞開鉗製自己的盜墓賊,擔憂地看著馮家雙:“家雙你沒事吧,你說話啊。”


    馮家雙從片刻的昏厥中醒來,神情木然黯淡,痛苦難當,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走吧,別浪費時間。”鴨舌帽道。


    “程歡!你們要把他怎麽樣?”方麗娟怒喝。


    鴨舌帽聞言一愣:“程歡?”


    程歡知道他想起來了,本該死去的人還活在麵前,看他行事作風定不會留自己性命。方麗娟話音剛落,程歡撞開身邊防備自己的盜墓賊,就地打滾滾入棺槨之間,憑著錯落棺槨的高度阻擋了眾人的視線,也成了暫時躲避子彈的庇護所。


    “媽的。”鴨舌帽大喝:“開槍,給我殺了這小子。”


    槍林彈雨落下,這群盜墓賊極有紀律,居然依舊把手在各自崗位上,隻以槍支掃射,料程歡也尋不到機會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逃脫。


    見程歡已經發難,馮家雙也彎腰低頭撞來,和方麗娟一同施展拳腳阻撓他們。礙於不能傷了他們性命,這群盜墓賊居然一時半會壓製不住他們。


    “媽的,給臉不要臉,狗蛋還愣著幹嘛,給我把他們兩條腿都卸掉,大不了背出去!”鴨舌帽下令。


    搏命的死纏爛打,馮家雙趁勢咬住那個名叫狗蛋拿槍的手指,在他慘叫聲中生生咬下了拇指。又靠在方麗娟身上以好腿掃掉另一名盜墓賊的槍支。


    “師姐,跑啊!”寡不敵眾,馮家雙見洞口鬆懈下來,大喊。而方麗娟也早已心有靈犀拖著他往洞口方向移動。不曾料想馮家雙右腿受傷太重完全使不上勁,拖扯中方麗娟畢竟女子體輕,被馮家雙牽連地跪倒在地。


    “沒用的東西,閃開!”鴨舌帽氣急敗壞推開手下,端起槍瞄準馮家雙眉心。


    “老大,上頭要活的。”手下人見他起了殺心,慌忙提點。


    鴨舌帽眼神一晃,槍口下移到馮家雙腰間。


    “家雙!”關鍵時刻方麗娟奮力撲到馮家雙身上,身子一顫背後開了血花。


    “師姐,師姐你怎麽了?”馮家雙掙紮著翻身,見方麗娟傷在肩部,不是要害,鬆口氣。


    鴨舌帽板著麵孔令手下人統統停止射擊,嘈雜的偌大墓室頓時寂靜一片。


    “真是麻煩,野鬼、樹根和拐棍你們三個跟我進去,其他人戒備,把剔骨匠看好了,再出岔子老子斃了你們。”說完端著槍四人緩慢向棺槨間移動,其他盜墓賊依舊警惕把手,程歡隻要一露頭必定瞬間腦袋開花。


    時間流逝變得非常緩慢,四人向著中間程歡躲藏的棺槨包抄,眼看就要走到程歡麵前。突然槍響聲起,棺槨間一道火光刮過,鴨舌帽身形晃動,臉上陡然出現一道血痕。卻原來是程歡身在暗處先下手為強,不料運氣不佳射偏了。


    見程歡帶槍,鴨舌帽趕緊退出來,心有餘悸對手下厲喝:“給我拆,拆了這些棺材!”


    盜墓賊們麵麵相覷,也沒膽衝到裏麵去挨槍子兒,於是紛紛用手裏的工具敲打拆解最外圍的棺槨。製作棺槨的木材質地極為疏鬆,剛才的掃射已經致使部分棺槨受損,鴨舌帽這才下令拆棺。


    “住手,你們這群畜生,連死人都不放過。有種放開我看我不活剮了你們!”馮家雙眼見祖先的棺槨被毀,真是怒到了極點,明知此時挑釁不妥當,也抑製不住出言威脅。


    鴨舌帽懶得理會沒牙的老虎瞎嚷嚷,目光始終緊盯著棺槨群,眼神充滿了狠戾,誓要把程歡揪出來。


    很快,棺槨上部被一具具破壞,露出裏麵的屍首,馮家雙紅了眼,卻完全無能無力。


    “家雙,家雙……”耳邊方麗娟輕輕唿喚,道:“你沒覺得師祖們的屍首很奇怪?”


    怒瞪著盜墓賊的馮家雙這才分神看棺木,隻見那些或局部□,或已經掉出來的屍體全部血肉齊全,身上的衣服料子卻已經完全腐朽了。除了這些屍體,居然沒有任何隨葬品!


    馮家雙腦中空白一片,頓時覺得事有蹊蹺。經年累月的屍首血肉不腐?極為重視傳承的後輩們居然吝嗇到連個隨葬品都不舍得放進自個兒師傅的棺槨?還有,剔骨匠死前都會由弟子取下自己的股骨,這些屍體卻極為完整……


    “哈哈哈哈哈哈哈!”馮家雙突然仰天大笑,鴨舌帽皺眉,隻當他受刺激過度發癲了。


    “你們這群蠢貨,報應來了,報應來了!”仿佛在驗證他的話,屍體居然開始抖動,戰戰栗栗晃動著關節站起。


    鴨舌帽眼神最利,在瞧見屍體異變的刹那就不自覺挪步到洞口,再轉頭看馮家雙和方麗娟了然於胸快意的神情,已大約猜出了什麽。於是對著同伴大喊:“全部停手,撤出來,快!”


    卻已經來不及了。


    還沒等盜墓賊們反映過來,一道道飛影衝著他們撲來,慘叫聲頓時不絕於耳。


    作者有話要說:可能有人要說馮家雙窩囊了,這章裏實在是沒給他半分發揮的機會,來人實在太兇殘了。其實是我故意的,嘿嘿,不然後麵怎麽寫下去呢,又有關鍵人物要出現啦,你們猜猜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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