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家雙迴去後立刻找到了方麗娟,將今天與胡飛的談話複述了一遍,方麗娟果然一下子接受不了,悶悶道:“怎麽會跟軍方扯上關係,這下麻煩了。”


    馮家雙說:“何止是軍方,聽他的口氣,張宏光與他是敵非友,礙於命令不得不與他合作。姓張的能壓著軍方找到我,來頭也不小。我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些叛徒膽子這麽大,居然敢跟政府的人糾纏在一起,難怪這麽多年找不到他們,我們越是避諱的地方對他們來說越是安全,了不起。”


    方麗娟頹萎地坐下,揉著太陽穴說:“別佩服了,我們大難臨頭了。一旦被玩權術的惦記上,麻煩就會接踵而至,一個不小心我們就完了,胡飛說得對,這是個連鎖反應,無論張宏光的委托是什麽,成敗都會暴露我們的身份,這可怎麽辦。”


    “既然避免不了,就攪渾它吧。”馮家雙突然道。


    “什麽意思?”


    馮家雙說:“我們現在就像一條水裏遊著的魚,價值連城。上頭可能有無數個釣鉤等著我們,無論我們咬哪個,一旦露出水麵必定引起爭搶,但是漁夫間的勝敗對我們來說毫無意義,我們的下場隻有一個,就是幹死在陸地上。既然這樣我們不如就在水裏把水攪渾了,讓他們漁線糾纏,我們趁亂溜走。”


    方麗娟不太認同,說:“他們都不是傻瓜,鬥心智哪個不是老奸巨猾,何況那根本是個狼窩,我們勢單力薄怎麽鬥。”


    馮家雙沉思片刻,摩挲著胡茬說:“亂由心生。如果其中一個浮標動了其他人會怎麽樣?”


    見方麗娟沒想明白,馮家雙道:“現在胡飛放的是直鉤,看似無害卻隨時會打折。對他來說這是個先機,他主動向我們示好勝券在握。對我們來說,何嚐不是一個突破口,隻要讓他以為已經得手,其他人必定不會坐以待斃,到那個時候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方麗娟眼前一亮,瞧著馮家雙自信又不失謹慎的臉,試探著說:“你已經有計劃了是嗎?”


    馮家雙深唿吸,似乎下定了決心,說:“胡飛眼見我傷了張宏光也沒有出手阻止,實在不仗義。我就假設他們之間的關係現在劍拔弩張了,我就過去給他們點把火,不相信燒不起來。這次張宏光的委托我會盡力完成,但是兩邊都不會讓他們得了好處,最理想的情況就是扯出可以製約他們的第三方力量,讓他們互相牽製誰都不敢妄動,這樣我才能全身而退。”


    方麗娟搖頭:“你的賭注太大了,要知道,可以製約他們的力量一旦注意你,你就是出了狼窩又入虎穴,更難脫身,太冒險了。”


    馮家雙無所謂地笑笑:“我隻是假設而已,如果真的搞砸了,不是還有師姐在嗎,師姐一定會救你師弟,對吧,哈哈。”


    不料方麗娟眉頭皺得更深:“別笑,我還是覺得不妥,這次我也跟你一起去,你的個性太浮躁,還愛犯糊塗,不看著你我實在不放心。”


    馮家雙隨即拒絕:“不,我一個人去。如果我出事,剔骨匠一脈隻有師姐能傳承下去,我們兩個必須留下一個人,絕不能冒險。這次不比雲南之行,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把兩個人都搭進去。”


    方麗娟反駁:“那就讓我去,你是師傅嫡傳弟子,要說傳承隻有你夠資格。”


    馮家雙搖頭:“不行不行,胡飛現在把我們當做手藝人,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今天設局讓我們以為深陷包圍隻有他能救我們,大概說的沒一句真話,他料準了我們會乖乖上鉤,才放心下的直鉤。我們現在嘴裏含著胡飛的鉤呢,如果換你去,他一定看出我們對他的防備,說不定立刻就把魚鉤折彎了提早收網,我們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了。”


    方麗娟知道馮家雙說得在理,他們沒有第二條路可走。胸口陣陣酸疼,隻能看著馮家雙沒心沒肺傻笑,給他一個腦嘣子,把他臭罵一頓,責怪他出去打探消息也不仔細一點,啥都沒摸清楚隻能在那裏胡思亂想。


    當晚半夜,程老爺子擔心馮家雙打來電話,知道他安然無恙才放心,隨即詢問胡飛的企圖,馮家雙當然不會說實話,他不能再把老爺子拉下水。老爺子佯裝生氣,倚老賣老說一定要插手,馮家雙隻能再把程歡搬出來說事兒,讓他為了孫子別再犯難了。老爺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才氣哄哄地說,這件事情完了一定要收馮家雙當幹孫子,沒得商量。馮家雙隻得苦笑著答應。


    他知道老爺子心中愧疚,終究是他出賣了馮家雙,想要彌補。馮家雙又怎麽會怪他,如果不是為了程歡,他相信老爺子拚了老命不要也會護他周全,這是他們那群人的“意氣”。為了這兩個字,他們打下了江山,付出了很多,至今深信這兩個字是他們的人生信念。隻是老爺子歲數大了,有個孫子難以割舍,誰又會責怪他的舔犢之情。


    等了兩天,脖子上還包著紗布的張宏光麵色蒼白找上門,見到馮家雙臉色很是難看,開口就問:“承諾還算數嗎?如果你們剔骨匠還要臉,現在就跟我走。”


    馮家雙反擊:“要的要的,我脖子好好的,臉自然還在老地方呆著。不過我看你那兒包紮得不牢靠啊,千萬別晃得太厲害,當心斷了脖子丟了臉。”


    “哼。”張宏光摔門就走,留下一句:“我在弄堂口等你。”


    方麗娟幫他收拾了行裝,把擦拭幹淨的剔骨刀掛在他腰後,一包香料塞進放置刀具的掛袋中,說:“毒香你用不好,我怕你把自己也毒了就沒給你帶。遇到緊急情況把這包香料撒在刀上,跟往常一樣出招就行了。”


    又不放心地關照:“出門在外別總是討口舌之利,叫人記恨你。做事處處小心別衝動,如果形勢失控保住自己的性命逃迴來,大不了我們從此隱居山林不問世事,到一個他們都找不到的地方……”說著鼻音越發重了。


    馮家雙安慰說:“沒這麽嚴重,胡飛不會跟我硬碰硬。況且阿華還在地下室等著我給他做骨床,你知道我最怕做賠本買賣,拚死也會迴來的。在我迴來前,娟兒不可以偷了他去做實驗。”


    “你要是不迴來,我直接砸了他叫你後悔一輩子。”


    馮家雙笑了:“行,任憑娟兒處置。”


    打上方麗娟給他準備的背包出門,方麗娟遠遠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沉悶,她知道,寧靜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馮家雙剛出弄堂口就看到停靠著的白色金杯麵包車,外地牌照,努嘴心想真夠寒磣的,車門從裏頭打開,上車,立刻就關上車門開走了。


    馮家雙迴頭看著自家弄堂消失在視野裏,耳邊傳來不屑的說話聲:“我還以為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讓我幹等了兩天,也不過如此嘛。”


    馮家雙這才迴過頭來看看此行的同伴,乍一看愣住了,這算什麽組合?


    臉色鐵青的張宏光和兩個黑衣服的保鏢坐在車子前頭,第二排是自己和一個中年道士,胡子留得老長兩鬢斑白,如果不是道袍太舊肉皮太糙,還真有點仙風道骨的味道。後頭還有一個明黃袍子的光頭大和尚,一個戴著墨鏡打扮時髦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剛才說話的就是這個女孩。


    瞧見馮家雙打量他們,道士分外親熱地迴禮,和尚點頭示意有禮有節,隻有那個女孩,車子裏還戴著墨鏡環臂翹腿好不高傲,看都不看馮家雙一眼,徑直望著車窗。


    馮家雙也不理會她,看向張宏光問:“現在能把事情給我說說了吧,你讓我去幹嘛?”


    沒等張宏光開口,那個女孩突然一聲歇斯底裏的尖叫:“什麽都不知道就跟來了?張先生你難道就為了充場麵隨便找個人來,讓我白白等了兩天。我早就說過,我一個人就夠了,你這是看不起我還是怎麽地。”


    張宏光臉色不好看,悶聲說:“都是拿錢辦事的,給你算人天工作量,不少你一分一角,吵什麽。”


    然後轉頭看著馮家雙,說:“現在人都到齊了,其他人大致了解了情況,我還是再說一遍,好叫大家重視起來,事情遠比你們想象的要難辦。”


    女孩不屑的撇嘴但是沒有再反駁,態度囂張不屑一顧。


    張宏光繼續說:“我們今天目的地是保密的,你們會發現這裏的車窗都經過特殊處理看不到外麵,當然委托人身份也是保密的,希望你們好奇心不要太重,那樣隻會惹禍上身。到了地方我會和你們一起進入一棟別墅,去裏麵找一個人。除了馮先生其他人應該都知道了,我們要找的人一直在別墅內療養,但是半個月前突然與外界失去了聯係,我們曾經先後有三批人進入別墅尋找可是都失蹤了,迫不得已才召集了各位能人異士來幫忙,看看究竟出了什麽問題。”


    馮家雙眉毛一挑,問:“一棟別墅能有多大麵積,人會在裏頭失蹤,還連續三批人都不見了,難道他們在裏頭開*派對,不好意思讓外頭的人知道。”


    “咳咳咳咳。”道士和和尚尷尬地咳嗽,可坐在旁邊的馮家雙分明看見老道士假意咳嗽掩飾嘴角挑起的嘴角。


    張宏光的臉色青白,口氣非常不好:“馮家雙先生,我們現在討論的問題很嚴肅,請你不要開玩笑。”


    馮家雙聳肩,不說就不說唄,看這平頭小男人發火了臉都紅不起來,不就是被放了點血,真沒用。


    張宏光知道所有人都有此疑問,於是還是選擇了解釋:“別墅隻有280平米,三層高。起因是裏麵的電話無人接聽與外麵斷了聯係,派人進去查看,卻再沒有出來,身上的手機也變成無人接聽狀態。於是我們擔心裏麵的人有危險,又找了3個保鏢進去,再次失去了聯係。不得已,再向軍方借了幾個特戰隊員,還是一樣的結果。我知道你們怎麽想,這種情況很詭異,但並非沒有其他途徑知曉裏麵的狀況。我們曾經用紅外傳感器偵測裏麵的人體熱源,現在的情況是接連進去的7個人都偵測不到了。我們確定沒有人出來過,那傳感器偵測不到就隻有一個結果,裏麵的人都死了。”


    車廂內頓時噓聲一片。


    張宏光接著說:“不過也並非全無線索,我們曾經在特戰隊員進去的時候架設紅外線監控他們的行動,3個人,其中一個是原因不明暴斃,傳感器顯示身體逐漸冷卻確認死亡。另外兩個值得注意,他們進入別墅後曾經分開單獨行動,但是很快會合,會合後一人再沒有移動身體開始冷卻,另外一人上了三樓,在樓梯口突然暴斃。”


    “有什麽不同?”道士問。


    馮家雙也在思考,想到一個可能性,額頭開始冒冷汗:“這兩個人其中一個殺了另外一個。”


    所有人都愣住了。


    轉念一想,又覺不妥:“你不要故意誤導我們,應該是其中一人發現同伴出事迴去找他,見無法救治後單獨行動。”馮家雙開始懷疑張宏光的企圖,一句話不同的說法哪怕隻是變幾個字都會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會合後先後死亡原本都不會想到自相殘殺,偏偏那一瞬間馮家雙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張宏光瞥了馮家雙一樣,順著馮家雙的話說下去:“不錯,可能會合之前其中一人已經不行了,隻是身體溫度還沒有發生變化所以造成了這個假象。”


    馮家雙又問:“裏頭人都死光了?難道你讓我們進去找的是死人?”


    “不,委托各位去找的人都還活著,死的是後來進去的7個人。”


    “照片?”


    張宏光搖頭:“我不能透露他們的身份。”


    女孩又開始尖叫,那個嗓音拔高得太快,叫人寒毛直豎:“沒有照片我們進去找鬼啊!”


    張宏光說:“如果在裏麵見到活人當然就是我們要找的人,何必要照片……多說一句,一男一女,關鍵是要把男的帶出來。”


    “請等一下。”大和尚發問了:“我有點疑問,為什麽一定要用紅外線呢,你們沒有嚐試用通訊器材,或者從外麵打開窗口嗎,別墅窗戶多,應該能看到裏麵發生了什麽事。再不然直接找大批人闖進去,總能弄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張宏光突然不說話了,被問住了,似乎真的沒有照和尚說的做過。但是馮家雙覺得不可能,房子又不是無縫可鑽,是人第一步想到的當然是由外頭往裏窺視了。


    果然,張宏光迴答:“一旦進入別墅,所有的通訊器材都會失靈,我們馬上想到砸開窗口突入別墅,起初所有的窗簾都是拉著的,於是我們馬上從外頭把窗簾都揭開……”


    “看到了什麽?”


    張宏光表情古怪很難形容,說:“除了大門,窗戶裏側都砌起了磚牆,看不到裏麵。”


    馮家雙來勁了,問:“喲,裏麵的人施工質量怎麽樣,敢情是他們自己不想出來啊。你們不曉得砸牆進去?”


    “砸了。”張宏光表情一點都不輕鬆,肯定發生了什麽詭異的事情。所有人都沒有出聲,等待張宏光給出結果。


    “磚牆非常結實,我們讓人砸了半天也沒有砸通,於是又找來土方技術人員估算磚牆厚度,誰知道估算出來的結果隻有40公分,而我們砸進去起碼3尺了。當時感覺就好像整棟別墅都塞滿了轉頭似地,不可能被打穿。我不信邪,找來電鑽和其他工具,哪個功率大就上哪個,連續打了上一個小時眼看一間50平米的客廳估算著應該已經鑽到了正中央,還是沒有打穿。”


    馮家雙環視一圈,幾個人都表現出了驚訝的神情,卻似乎並不意外。


    張宏光低著頭壓根都不看人了,嘴裏繼續說著話好像在自言自語:“這個還不是最奇怪的。在我們停下工程商量對策的時候,一眨眼的功夫被打進去的磚牆突然就完全複原了,如果不是地上散落的這麽多磚頭碎塊我們都以為剛才是在做夢。還有,特戰隊進去後傳感器顯示他們到過客廳,所在的位置我們從外麵看分明應該填滿了磚頭才對。”


    “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招這些人來了。”馮家雙自言自言,翻起了白眼,感覺自己上當了,他說的別墅就是一間鬼屋,根本不是他的業務範圍。剛才還雄心壯誌說要在胡飛和張宏光屁股後麵放火,現在真想尿遁滅火。這叫什麽事兒,人家壓根不曉得剔骨匠是做什麽的,隻是撞鬼了想起有這麽個人順帶叫來應急。虧得他在家裏跟方麗娟生離死別,笑話鬧大了。


    “哼,真沒用,如果是我,再接著砸看它能還原幾次。”最後頭的女孩抖著腿說著風涼話,馮家雙發現她特別喜歡和張宏光對著幹,難道他們有仇。


    張宏光說:“沈小姐,工人見到這種情況誰還敢繼續,你以為我花錢叫你來是嫌口袋裏錢太多嗎。”


    “那就在外牆其他地方打洞嘍。”


    “一樣,還是磚頭。”


    “切。”女孩扭頭過去。


    張宏光喘口氣,打開背後的小窗與司機講了幾句話,然後轉過來對眾人說:“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清楚了,我想現在大家都明白我為什麽召集各位過來。在座的都是圈子裏小有名氣的人物,應對靈異事件經驗豐富,但是想來各位對彼此的身份和能力還不了解,為了使我們合作更好,我先為大家分別介紹一下。”


    看向道士,說:“這位是明淨道長,風水大師,預言家,預言準確率高達70%,並且危機前瞻性極強,能夠精準預言10分鍾內發生的危險。這次去別墅找人需要您老幫忙多提醒,如果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請一定盡早說。”


    道士挺直了腰背煞有其事作揖。


    張宏光又指向後一排坐著的和尚,介紹說:“後麵是主峰大和尚,給著名學府樓地下三層做過法事,大家都知道,那裏是藏屍庫,曾經有傳言說那裏下麵就是陰陽道,陰氣匯集地會極大影響上麵的靈體。主峰大和尚法事過後貼了封條,那裏的人員才能正常生活學習。所以,主峰大和尚是驅散陰氣淨化魂魄的高手。別墅裏我們不排除有鬼怪作祟的可能,如果真是如此,就要靠大師你了。”


    “阿彌陀佛,本該如此。”和尚應承。


    張宏光又說:“沈馨小姐,她是異能者,具有透視能力,我希望在別墅外頭你就能提供更多的訊息,給我們的行動做足準備。”


    沈馨根本不鳥他。


    “至於我們的最後一位同伴,馮家雙馮先生,身份是剔骨匠,特長就我所知刀子磨得很利索。”張宏光摸摸脖子上的紗布,一句話帶過。


    沈馨再次吼叫:“搞什麽,殺豬的也來,我沒有聽錯吧。”


    明淨道士和主峰和尚也詫異地看著馮家雙,馮家雙隻管朝著他們笑,然後說了一句:“張先生懷疑裏麵作祟的是豬精,叫我過去殺殺它威風。”


    作者有話要說:  剔骨匠的解釋,各位之前有過了解嗎,就是殺豬的,嗬嗬,我借用來形容這個詭異的行當。今天更新稍早,要外出有飯局了,祝各位晚上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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