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上滴下一滴落下馮家雙手腕上,頓時冒起白煙,馮家雙驚慌,連忙用衣袖擦去,皮膚已經變黑,馮家雙感到劇烈的刺痛感。急忙縮著身體躲到衣服下頭,不敢再把皮膚外露。


    屍犬見三人不走了,在前頭蹦跳著催促,身上滿是粘液,抖著身體將液體甩出去。


    “咦,你的屍犬沒事兒。”馮家雙見屍犬因為身上濕漉漉不舒服地抖毛,毛皮沒有被腐蝕絲毫。


    老鬼也愣住了。


    “哎喲,你們還有空研究這些,快走啊。”阿華頂著外套跳腳。


    馮家雙跑過去拽著阿華剛才擦手的褲腿,上頭果然已經被腐蝕了一個大洞。於是更緊張地握住他的手腕查看剛才摸牆的掌心,卻發現毫發無損。


    “屍犬和骨床都沒事……”馮家雙愣愣說著,眉一皺心一狠把阿華的手放在外頭接了兩三滴液體。


    阿華大驚,猝地把手收迴來,原本以為會被燒幾個洞,卻發現光滑的掌心上幾滴液體呈水珠狀聚合到掌心,安靜而乖順。


    馮家雙大吼:“我明白了。”轉頭對老鬼道:“這些液體隻對有生氣的活物產生殺傷力,對渾身死氣的東西沒有影響。”


    老鬼皺著眉眼睛在阿華和馮家雙之間遊走,說:“你做的骨床不怕粘液,那就快想辦法做點什麽出來保護我們。”


    馮家雙咬牙道:“沒材料。不過……”他抬腳看鞋底,牛皮鞋底依舊完好。


    “你身上有什麽動物零部件做的東西嗎,這些東西都帶著死氣,應該不怕粘液。”


    老鬼摸摸身上,很是苦惱。然後,眼睛看向一旁已經死去的鴨子,它們身上的腐蝕已經隨著主人的死亡而停止。


    老鬼蹲下來,抽出匕首將兩張鴨子皮扒下來。粗麻做的鞋已經被腐蝕得不成樣子,眼看著就要燒到腳底板。老鬼把鞋子脫了扔了,換上鴨皮。翻轉後將它們分別包住腳,一直包到腳腕子紮得嚴嚴實實,塗上鴨子脂肪,足夠防止粘液侵入。走起路來不方便,但對武功高強的搬山道人沒有影響。


    “我們必須趕在這裏融化之前走出去,兩張鴨皮一雙牛皮鞋救不了我們的命。”馮家雙披著阿華和他兩人的衣服小跑,阿華光著身子緊跟其後,甚至抱著馮家雙的腦袋將他掩在自己胳肢窩下頭,盡其所能替他抵擋粘液。


    老鬼在後頭跑著,看著,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寒光。


    墓道裏已快變成一片汪洋,牆上和地麵的粘液匯聚在一起,將他們的鞋子幾乎浸沒,奔跑時濺上來的粘液將兩人小腿燒傷,卻無暇顧及忍痛前行。


    滴水的墓道依舊看不到盡頭,馮家雙甚至感覺已經在裏麵跑了半個世紀。頭頂上的粘液掉落得越發細密,兩人披在腦袋上的衣服已經快要抵擋不住了。


    在高溫下,馮家雙兩眼發花頭腦渾噩,他由衷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一點點將人往死亡逼迫的絕望在心底裏蔓延滋長,令他腦海裏不由自主迴想一生中經手的血肉和骸骨,以及幼年初見到剔骨匠剔骨場景時搜腸刮肚的嘔吐。


    意識朦朧間,眼角亮起一道寒光衝著阿華後背心刺去。


    大駭,馮家雙腰間剔骨刀瞬時拔出將其格擋,馮家雙立刻神誌清醒。看著目露兇光的老鬼吼道:“你幹什麽?”


    後知後覺的阿華反手摸摸微涼的後心,迴頭見老鬼麵目猙獰地盯著自己,好像在看一頭待宰的羔羊,頓時起了一身雞皮。


    老鬼嘿嘿笑著,向著兩人逼近。


    馮家雙將阿華擋在身後倒退……


    “馮小子,這樣下去我們都活不成。”手中的匕首收到腰間,兩腿分開拉出馬步,蓄勢待發:“不如殺了骨床扒下他的皮批到身上,還有機會闖出去。”


    馮家雙道:“就算殺了他也隻有一張皮,根本就不夠我們逃出去……老鬼,你是想自己一個人逃吧”。


    老鬼陰冷地看著他:“你是剔骨匠,古怪道具和丹藥多得是,一定有辦法自救。我卻是孤家寡人等死的命。馮小子,不過是一具骨床,你讓我毀了他以後再做就是,如果覺得不夠,我倒出來的東西分你一半作為補償,怎麽樣?”


    剛說完就握著匕首刺向阿華,馮家雙手中剔骨刀也不落後向他手腕子劃去,老鬼不得手向後跳開,與馮家雙對峙。


    馮家雙眼珠一轉,突然咧開嘴冷笑,手中的剔骨刀玩出一個刀花:“你說得對,剔骨匠古怪道具多得是,萬骨珠就是其中死氣最重的。曆代剔骨匠股骨頭製成的骨珠,成千上萬死人的氣息足夠掩蓋我身上的生氣。”從阿華脖子裏拿下萬骨珠掛在自己脖子裏,立刻摘掉頭頂上的破衣服,任憑粘液滴落身上。眼見粘液如同水珠般無害地澆到臉上,馮家雙眼中濃厚殺氣令老鬼雙手發顫。


    “多謝你提醒我還有這麽個好寶貝,我現在感覺好極了。接下來……你可以試試能不能在我們挑開你衣服之前幹掉我們兩個人呢?”


    從腰間抽出最長如小臂的剔骨刀給阿華,對他說:“別留手,隨便砍,我倒要看看搬山道人在這裏怎麽與人對戰,或者為了安全起見收集粘液和他打水仗也不錯。”


    老鬼麵皮顫動,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真如馮家雙所說毫無勝算,他們根本無需動手,隻需要冷眼旁觀自己被粘液燒死,再慢慢走出去就是了。


    沒有其他選擇,老鬼將匕首還鞘。笑嘻嘻地對馮家雙道:“馮小子,你別跟我計較。生死關頭人難免會做出點偏激的事情,我是頭腦發熱居然把心思動到你們身上。我給你們賠不是,行不。你看,這陪葬墓比主墓更兇險,我別的沒有,就是倒鬥經驗豐富,有我同行你們安全比較有保障。”


    “家雙別聽他的,一到緊要關頭就對同伴出手,這種人留著隻能是禍害,安全個屁!”阿華堅決反對。剛剛死裏逃生,他對老鬼反感到了極點。


    馮家雙對阿華聳聳肩:“你說得對。我們走吧,把他一個人扔在這裏過不了多久就會渾身冒煙被燒死。”


    老鬼臉色難看。


    而阿華同樣目光呆滯。他是氣憤老鬼不把自己當人看要扒自己的皮,可是真要他狠心把老鬼一個人留在這裏等死,他自問做不到。


    馮家雙看出他的為難,拍拍他的肩,說:“算了吧,我們學不會他那套專挑軟柿子掐,背後捅刀子。這墓裏危機四伏,我們一共才三個人不要自相殘殺,能合作就忍耐一下吧。”


    “可是……”


    “消消氣消消氣。”安撫地再拍拍阿華的肩,轉頭對老鬼道:“不過老鬼,我已經好多年沒有對活人下手了,你不要逼我出手!”


    馮家雙和阿華把身上的衣服都借給老鬼擋粘液,兩人打著赤膊用粘液洗澡,一邊用手探摸著被凝膠物質覆蓋的牆麵。


    “如果不出意外,這裏是一個環狀陷阱。隻有找到缺口才能找到墓室。”馮家雙冷靜下來以後馬上就發現了端倪,漫長的奔跑不是錯覺,為了與主墓室相鄰,墓道必定也與主墓道相似長短,不可能無窮無盡。況且這樣高溫高濕的環境不利於墓室屍體和物品保存,設計者不可能傻到在墓道裏設計一個陷阱直通墓室,然後由於墓道過於濕熱毀壞掉墓室裏的一切。


    果不其然,在老鬼身上衣服被溶解得差不多的時候,馮家雙身體失去重心,一雙手深深埋進牆內。


    “在這裏,阿華來幫忙。”馮家雙招唿了阿華,兩個人合力將牆上的厚重粘液撇掉,然後看到裏麵半融化的凝膠,透明的凝膠後頭一片黑暗,不再是灰白的牆壁。


    馮家雙拿出洛陽鏟,抹去臉上遮擋視線的微酸粘液,讓阿華用臂膀在上頭抵擋不斷流淌下來的粘液,馮家雙輕鬆將凝膠挖開一人高的大洞。用被粘液腐蝕得快短路的礦燈打進去,居然依然是一片黑暗,但可以肯定,這裏是另一個通道。


    “怎麽樣,要不要過去?”馮家雙詢問老鬼與阿華的意思。


    老鬼與阿華對視一番,老鬼裹著爛掉的衣服目光中透出一股子豁出去的決絕。


    “走!”裹住衣衫抽出懷裏的匕首和長索飛爪,老鬼領先一步走進去。


    馮家雙和阿華手持洛陽鏟不無緊張地跟進去。


    一片漆黑……


    之前礦燈打不進來馮家雙沒有上心,現在身處一片黑暗中,他懷疑這裏有吸收光線的物質存在,否則為什麽天上地下礦燈強烈的白光射出去就消失在眼前。隻有耳畔若有若無仿佛巨人沉悶的唿吸聲不斷迴響。


    “馮小子……”


    馮家雙連忙捂住老鬼的嘴,老鬼卻突然將手中匕首捅向他腰際,幸好馮家雙在老鬼身體一瞬間僵硬後就明白他誤會自己要下殺手,憑直覺製住了他持匕首的手腕。


    “噓,別出聲。這裏你活人氣最重,萬一這裏也噴出粘液來第一個先滅了你。”甩開他的手,馮家雙在黑暗中摸索著。


    “阿華人呢?”


    “在這裏。”阿華抓住馮家雙胳膊:“家雙,你們的眼睛怎麽了?”


    馮家雙反握住他的手腕子,皺眉道:“不知道,這裏肯定有東西妨礙我們的視線,還是要你幫忙了。先打探一下這裏的地形,看看出口在哪裏。”


    “這是什麽鬼地方,為什麽隻有骨床可以出入暢通無阻,活人進來百死無生?馮小子,你給我個解釋。”老鬼顯然對這一係列的變故搞得神經緊張,心頭火起口氣有些犯衝。


    馮家雙歎氣,隨著唿吸,鼻子裏頭有些瘙癢,捏捏鼻頭,對老鬼說:“別大驚小怪的,墳墓本來就是死人的世界,我們這兩個活人進來就好比鬼魂飄蕩在人間,不小心暴曬在陽光下有危險是理所當然的。你倒鬥大半輩子見過的稀奇事情多,可都是一群活人進來大夥的感官相同,撞上點什麽離奇的事情心理上比較有依托就有了安全感。這次不同,因為阿華是骨床,他的感官與鬼魂無異,在這個死人的世界理所當然能看到一些活人看不到的東西,對未知的事情的恐懼致使你感覺比以往更危險。老鬼,盡量調節好心態,更信任一點阿華吧,換個角度思考,因為他看得更多,能幫助我們躲避掉更多的危險不是嗎。帶骨床來倒鬥的意義正在於此。”


    老鬼定定站立,馮家雙感覺到他的唿吸平穩許多,知道他已經克服掉心理的恐懼,於是更關注另一側阿華的動靜,不覺疑惑起來。


    馮家雙支起耳朵支聽見阿華作圓圈狀重複的踱步聲,形似焦躁不安,但是聽唿吸依舊綿長,不像是碰到危險的樣子。於是出聲詢問:“阿華,你怎麽不說話?看到什麽了?”


    正如馮家雙所料,當他定睛觀察四周,一個奇幻的世界出現在他麵前,過於震撼讓他遺忘了身旁的兩個睜眼瞎,環顧起這個怪誕的場景。


    黑暗的世界在他眼中並不漆黑,仰頭是看不到頂的蒼穹,和滿天星辰,夾帶著熒光的紅與綠在天空交織成奇異的圖形,星星點點間又如同繁密的螢火蟲忽明忽暗,交互著彼此的位置,不時仿佛有陣風刮過,所有的光點好像波浪一般湧動,一會兒從左向右推進,一會兒又從外向內聳動,在蒼穹中間匯聚成更深邃的紅色。壯美非常!


    環顧四周,空氣中也飛舞著色彩各異光點,阿華驚奇地發現,這些光點正大量匯集在馮家雙和老鬼身邊,似乎對他們很感興趣,久久不散越聚越多,幾乎把他們裝點成了聖誕樹,更加阻擋了礦燈的照射。


    阿華不覺笑出了聲:“家雙,好多螢火蟲圍著你們,越來越多了,真有意思,你倆快成燈泡了。”


    馮家雙挑眉:“螢火蟲?”


    老鬼也驚詫:“什麽螢火蟲,我身邊有蟲子嗎?”揮手在空氣中揮動,老鬼沒有感覺到任何生物的存在。隻有極其輕微的嗡嗡聲,極有節奏易被人忽視。


    而這一幕在阿華看來,就好像手臂上掛滿了燈泡的人偶在活動,更可笑了。


    馮家雙腦中閃躲一個想法,心頭一跳,說:“阿華,你捉一隻看看是什麽樣子。”


    “好。”


    阿華隨手對著瑩綠的光電抓去,光電落入掌心他攤開手,驚奇地唿出聲:“咦,不是螢火蟲,這是……蒼蠅,原來是翅膀在發光。”


    馮家雙咽口水,再問:“你看看除了翅膀發光,是不是絨毛很長很密,上麵有很多粉狀物,個頭比一般的蒼蠅大一倍?”


    阿華仔細打量:“沒錯,你說的都對。”


    “馮小子,你認識這種看不見的蒼蠅?”


    馮家雙沒有理會老鬼,臉色有些發白:“阿華,你再仔細看看,它的口器是什麽樣的。”


    阿華捏住蒼蠅的腦袋,小心不將它捏碎再湊近了細看,頓時一陣涼意從尾椎骨一路向上竄。


    “家雙……”


    “怎麽樣?”馮家雙焦急地詢問。


    “好大兩顆白牙……”看著這森白的利齒,阿華不知咋的想起了狼蛛可以咬穿人皮肉的毒牙。


    眾所周知,一般蒼蠅的口器是舐吸式的,這裏的蒼蠅卻是咀嚼式口器的熒光品種。


    馮家雙在阿華話音剛落的時候就撕破了自己僅存的褲子,用布條封住了口鼻。


    “老鬼,阿華,趕緊找東西掩住口鼻。這種蒼蠅身上掉落的粉末被人體吸入會腐爛內髒。”


    “什麽!!!”老鬼大驚失色,這才注意到從進入這個黑暗地方開始,他的鼻子就隱隱發癢,現在連帶整個鼻腔裏麵都是瘙癢難耐略有痛感,大力揉捏鼻子也沒能緩解,原來是這鬼東西作祟。


    “不過是蒼蠅而已,馮小子你太誇張了吧,我就不信小小的蒼蠅能把我怎地。”半信半疑把背心卷起來包住口鼻,老鬼突然臉上一陣刺痛,條件反射一巴掌拍上去。


    “老鬼,你幹什麽!”馮家雙翻開他的手掌,上頭一隻現了形的流著綠血的蒼蠅被壓扁成了泥漿:“你找死!”


    老鬼心想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仗著幾分本事敢隨口教訓我,從粘液墓道裏積聚的一肚子悶氣又竄上來正要發作,冷不防被阿華一腳踩在屁股上摔了個狗□。


    “快跑,蒼蠅追上來啦!”阿華突然慌張地大叫,拖著老鬼和馮家雙卯準了方向就跑。


    馮家雙說:“老鬼你闖大禍了,這蒼蠅名叫指路火,是專給鬼魂去陰間指路的,它們性喜群居啃食死人血肉,兇殘的很報複心又重,你殺了它們一隻,所有的指路火集體報仇,吃光你的血肉才肯罷休。”馮家雙心想剛一放鬆又到生死關頭,真是一刻都疏失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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