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的雲變幻莫測,一如這位湘南子的心。


    他看餘音久久沒有跪下,且始終直視自己,便怒而拂袖,問道:“姓甚名誰?到這帝夋天宮來所為何事?”


    “我路過。”餘音覥著臉往前走。


    就在餘音迴答的這一瞬間,層雲凝結成刀劍,鋒芒隨後降臨在離餘音隻有一指的地方。


    湘南子突然到了餘音的跟前,他展臂將餘音的元神攬在懷中,低語道:“恕我愚笨,你身上竟是有他的氣息,讓我猜猜,你是他的女兒嗎?”


    這並不是一個溫暖的懷抱。


    因為餘音被禁錮在湘南子的懷裏時,幾乎是立刻被他那冷冽如寒泉的氣息凍傷了,他所說的每一個字最終都會化作冰錐刺入餘音的元神之中。


    無傷,卻是最疼。


    “九天上不剩幾個真神了,他們知曉大難臨頭,皆四散離去……獨我,獨我在等他。”湘南子說著說著,便笑出了聲。


    他身上的白袍在此時轉紅。


    似乎染紅他袍子的——


    是他的憤怒。


    “他、對你、做了什麽?”餘音從喉頭擠出了幾個字。


    餘音並不後悔自己登上了天道,哪怕是現在性命攸關的時候,她也隻是覺得有些可惜,沒能先除了高玉。畢竟從觸碰到三生起,一切的發展都脫離了她的本意,見到湘南子也是一樣。


    卻聽得湘南子又笑了。


    他忽然間放開餘音,手裏搖著把不知什麽時候拿出來的骨扇,原本模糊的麵容逐漸清晰。


    鳳眼修眉,眼瞳深幽。


    “他帶走了我的開天斧,斷了我的離去之路,你說……他對我做了什麽?”說話間,湘南子空著的那隻手伸到了餘音的元神,仿佛在摸索著什麽。


    所謂的開天斧,餘音自然是不清楚那是什麽法器,但她先前肉身被毀時,的確隱隱約約看到,三生散發出的那些紅色煙霧聚成了一柄斧頭的模樣。


    當時餘音承受著肉體與元神的雙重痛苦,並沒有餘力去注意旁的,所以也隻是瞄到一眼。


    嘖。


    湘南子不耐煩地咂了聲嘴,俄而收手甩了甩,頗為嫌棄地說:“髒亂臭,他不辭辛苦地遁入輪迴,便是為了養育你這樣的渣滓?真叫人掃興。”


    餘音跟著鬆了一口氣,看來那開天斧沒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紮在餘音元神上的冰錐因為湘南子的意興闌珊而消失,餘音還沒來得及內窺自己的傷勢,就被湘南子覆手給搓成了一團,丟入了他的衣袖裏。


    後頭宮殿的簷下有叮叮當當的鈴聲響起,緊接著便是一陣香風飄近。一個身穿粉裙的仙人,腳踏彩雲,緩緩落在了斂眸飲茶的湘南子麵前。


    “不走?聽說俗世那點人將天道砍斷了一次,再有一次,此間靈氣怕是真要斷絕了。”


    妙音天成,似春風拂麵。


    躺在湘南子袖籠中的餘音因此受到撫慰,心神略微放鬆了些。


    不過,湘南子似乎對這仙人沒有什麽好感,在抬眸看了她一眼後,語氣十分生硬地迴道:“我走或不走,與你何幹?”


    粉裙仙人倒也不惱,依舊慢條斯理地說著:“是與我無關,隻是這煞星臨世,不正應了帝夋當年的戲言?你不若跟著我一道離去,也省得惦記那開天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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