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武手中“引”字古幣劇烈顫動,他會意地飛到藍兒父親道消的位置。


    源自接引大門的赤色光華覆蓋石武全身,帶其升空離去。


    與預想的灼熱不同,石武感受到的反而是舒適溫和。


    藍兒擦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眼,抑製不住地喊道:“主人!”


    石武聞聲朝下方的藍兒點頭致意,隨後再無留戀地進入門內世界。


    所有光亮於大門緊閉的瞬間寂滅。


    黑夜重臨,藍兒落寞地自語道:“這真是最好的選擇嗎?”


    “不然呢?跟著枉死麽?”遠處的元叔反問道。


    藍兒咬牙切齒道:“可我失去了父親,失去了主人,現在比死更痛苦!”


    元叔吐出兩個煙圈道:“換我以前的脾氣,你這會已經是具死屍了。但你趕上了好時候,不僅有人為你考慮周全,還有我替你善後。”


    “您這話是什麽意思?”藍兒疑惑道。


    元叔右手輕揮,靠前的那個煙圈直接沒入藍兒胸口。他淡然道:“安心地睡一覺吧,睡醒就有結果了。”


    濃重的倦意令藍兒不自覺地匍匐在地閉上了眼眸。層層輕柔白紗環繞其體外,若蠶絲護蛹般將它包裹安撫。


    元叔心念微動,剩餘的那個白色煙圈擴展延伸,覆蓋住石武留下的所有物品。


    “現身吧。”元叔對正東方向道。


    四片火紅光點忽地閃現,勾勒出數十道陣法符文。


    一黑袍之人穿透法陣來到此方天地。


    元叔調侃那兩隻落在黑袍之人肩頭的蝴蝶道:“還是情宇蝶好用啊,到哪都能暢通無阻。”


    “讓您屈尊處理這些瑣事,您受累了。”那黑袍之人誠懇道。


    元叔亦認真道:“盟友互助是應該的。望你在我需要你時不吝出手。”


    那黑袍之人承下道:“當然。”


    “極難勝境提前百年開啟,換言之,那小子為自己爭得了百年時間。以他的心性肯定會發現‘引’字幣的奧秘,我怕他沉淪其中反著了郗汲的道。”元叔略有擔憂道。


    那黑袍之人並不在意:“如果他真那麽容易被蠱惑,對我們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元叔皺眉道:“你應該很清楚,他越強,我們的贏麵就越大。”


    那黑袍之人道:“他終究隻是眾多棋子中的一顆,最後的對弈者——是我。”


    “你這麽說也沒錯。但為了防止意外,我已經提前讓情宙鳶去往未來。”元叔告知道。


    那黑袍之人感歎道:“與您結盟乃吾之幸事。”


    元叔邊抽旱煙邊問道:“你是和我一起在這等還是先去問心橋把軒轅家那小娃的‘迷’字幣取迴?”


    “郗汲不會平白無故地設局,那小娃既然能帶著‘迷’字幣進入極難勝境,其中定有後手。”那黑袍之人道。


    元叔直白道:“那小娃隻是引子,為的是讓東方蒼天與西南朱天反目,好使玄天君有機會複製蒼天君那把龍紋劍,進而與光主交易,創造出接近石武的夏茵茵。所幸石武接連破局,避開了那場殘酷的重逢。”


    “很少從您口中聽到‘殘酷’一詞。”那黑袍之人道。


    元叔笑了笑道:“在數位天君、人皇,諸多從聖境修士麵前與父母團聚,以道主級法陣硬抗三個時辰,隻為親手烹飪凡人界的菜肴和父母迴顧往昔。在此期間向父母介紹同行的女子夏茵茵,表露真心,視其為此生唯一道侶。父母應允,女子頷首,他是何等的春風得意。即便強敵環伺,他也暢快地衝出法陣,直擊蒼天君而去。雙方鬥得天昏地暗,無數目光聚焦這場生死大戰。待二人各自迴補本源之時,無主混沌淵的勢力橫插一腳,光主更是斷言石武在六息之內必被蒼天君的龍紋劍破開胸膛。立於法陣中的石武怎會相信。他主動倒數,他要看看陣外的蒼天君如何得逞。可石武才數到三,一柄青色龍紋劍就從他背心插入,隔著氅袍貫穿至前胸。讓眾人驚詫的是,蒼天君那把法劍仍然在握。石武緩緩轉身,看到眉心青光閃爍的夏茵茵,他顫抖地問為什麽。他寧願相信是蒼天君攻破法陣將他滅殺,也不願接受心愛之人對他出手的事實。直到他聽見夏茵茵說她複姓軒轅,其所做一切皆是替她兄長報當年鳳秀翎始亂終棄之仇。相比他們一家團圓,她兄長為愛孤身犯險生死不明,反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鳳秀翎聞言心中生愧,她雖然從未答應那樁婚事,但的確辜負了軒轅少主的感情。她懇求石武放過軒轅茵茵。她不知道的是,就算她不說,石武也不會傷害軒轅茵茵。他忍著劇痛拔出龍紋劍,遞給軒轅茵茵,說如果她還覺得他娘親有所虧欠,他可以再受她幾劍。軒轅茵茵麵露恨意,眼淚卻止不住地流下。石武見她站立不動,遂直言放她離開後,他們之間恩斷義絕。他將軒轅茵茵送至蒼天君身側,誇讚對方當真好手段。可蒼天君的神情無比古怪。因為他不曾有過這麽個女兒,更別提暗謀此局了。還有那把連威能都一樣的龍紋劍,著實令他思忖良久。不待蒼天君問詢,光主暗頌口訣,軒轅茵茵便身不由己地來到他麵前。光主以勝利者的姿態告訴石武,這一切都是他與玄天君的傑作。軒轅茵茵不過是他用來尋找鳳焱的棋子,如今知曉鳳焱在石武體內,且石武已是必死的下場,那棋子就沒留著的必要了。他旋即單掌聚力按於軒轅茵茵頭頂,鮮血飛濺的同時,法陣內的石武不顧一切地衝了出來。無主混沌淵眾多道主級修士等的就是這一刻,他們殺招齊出,絕不給石武留任何生路。為了救心愛之人,石武不得不放棄堅持,吸收那縷郗汲早就為他備好的鴻蒙之氣。然而遠水怎能救近火,郗汲該給的教訓還是要給的,所以他吸收的鴻蒙之氣根本來不及轉化,僅是替他擋下殺招,卻無法助其救下軒轅茵茵。當他看到軒轅茵茵破涕為笑,聽見她說原來我真的愛你時,他瘋了一般地向前,任由道主級術法、本源之力、法寶法器轟擊肉身。可他終究快不過光主,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心愛之人血肉橫飛,化作碎末消散。他萬念俱灰卻又必須去麵對,因為他還有雙親要保護。盡管西南朱天一方傾力相助,但對手明麵上的道主級戰力就達九人之多。察覺石武功法奇特的玄天君坐鎮主導,聯合無主混沌淵其餘道主級修士封印空間斷絕靈力,欲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耗死石武。局勢果然如玄天君所料,石武以一敵九,加之再無靈力轉為本源,很快落入下風。石武最終戰至全身靈寶用盡,力竭垂危。在他瀕死認命之際,玄天君突然反水破局,帶他碎裂虛空逃離戰場。害石武,殺石武最後又救石武,眾人都不明白玄天君到底要幹什麽。光主他們更是揚言若玄天君敢帶走石武,他們日後定教九天十地再無北方玄天。誰知玄天君根本不將光主等人放在眼裏,留下一句有種就來便瀟灑離去。石武還想問玄天君意欲何為,哪知玄天君要找的一直都是他體內的鳳焱。在將石武控住後玄天君施展秘法讓鳳焱占據了石武肉身。石武也在那一刻明了自己不過是別人掌中之物。”


    那黑袍之人應和道:“是有些殘酷。”


    “你這也太敷衍了。”元叔道。


    那黑袍之人道:“比起您的以心入局,我早已失去共情能力。”


    元叔理解道:“是我難為你了。”


    “您言重了。”那黑袍之人道。


    元叔再次提議道:“要不你還是先去問心橋那邊把‘迷’字幣取迴吧,反正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那黑袍之人接受道:“好。”


    隨著情宇蝶帶那黑袍之人離開,一頭玉質飛鳶出現在元叔肩頭。


    元叔見那飛鳶的右邊翅膀缺了一小塊,他問道:“出事了?”


    情宙鳶心有餘悸道:“時光長廊於五十六年後被外力隔斷,好在我及時發現才避免卷入其中。那股外力正向我們所處的時間靠近。”


    元叔沉聲道:“可有在那股外力中感受到石武的氣息?”


    情宙鳶搖頭道:“沒有。”


    “終是淪為了郗汲的傀儡麽?”元叔喃喃道。


    情宙鳶聽後主動請求道:“老仙長,讓我再去探上一探!”


    元叔阻止道:“沒這必要了。”


    情宇蝶的空間法陣再次亮起,那黑袍之人迴歸時,其右掌掌心懸立一枚刻有“迷”字的古幣。


    “可還順利?”元叔道。


    那黑袍之人嗯了一聲看向情宙鳶。


    元叔將情況如實相告,那黑袍之人平靜道:“我先迴去準備。”


    元叔點了點頭目送那黑袍之人離開。他獨自在那抽著旱煙,無人知曉他在思索什麽。


    情宙鳶不敢打擾,隻得靜靜等候。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元叔收起旱煙杆做定道:“我們也迴去吧,等它找來便是。”


    情宙鳶不懂元叔口中的“它”是指什麽,但既得指令,其立刻展開雙翼輕觸時光,與元叔一起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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