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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和蕭布衣寒暄片刻,先把門板裝上,有些訕訕道:家嫂子方才從門口見到你,對我說得罪了個無賴,現在找上門來,我這才在門上做了點門道,一拍即倒,希望你不要見怪。”


    蕭布衣見到他的大門的確有些特別,又見到滿院子的木匠活,有個東西好似羅掌櫃帶來的鼓風機,不由道:“原來李大哥這般心靈手巧。”


    紅拂女哼了一聲,“心靈手巧有什麽用,可能養家糊口嗎?”她不理蕭布衣,徑直走入大堂,坐了下來,端起了飯碗,說了句,“布衣呀,真不好意思,家裏隻準備了兩人的飯菜。”


    李靖臉色微沉,不等說話,蕭布衣慌忙道:“我正好吃完飯趕到,倒是不餓。”


    紅拂女隻是管著自己在吃,不再言語,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李靖問道:“兄弟你怎麽到了東都?”


    蕭布衣看了紅拂女一眼,心想她多半以為自己來混吃混喝,所以不喜。如此一來,反倒不想把奉旨來京的事情說出,“我隻是想到東都看看有什麽出路。”


    “洛陽米貴,白居不易呀。”紅拂女不鹹不淡的說了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做了個大預言,扯出了白居易,隻是盤算怎麽轟走這個蕭布衣。多個人多雙筷子,家裏不寬裕,她又不大方,要是來個親戚都在這住上一段日子。那還不把她吃窮?


    蕭布衣微笑道:“我現在居住在玉雞坊地高升客棧,今日出來本沒想遇到大哥大嫂,兩手空空過來拜訪,倒讓你們見笑。”


    “高升客棧?”李靖皺了下眉頭,“那個地方並不便宜,每天住客棧那也要不少錢的。如果兄弟準備在東都住的日子長的話,不妨先搬到這裏住下,也能省上一筆開銷。”


    紅拂女有些黑臉,霍然站起,向門外走去,李靖不解道:“紅拂,你去哪裏?”


    “我吃飽了,出去走走。”紅拂女不冷不熱道。


    “那你先幫我和兄弟沽點酒迴來。”李靖揚聲道。


    紅拂女快走到門口。逃命一樣,聽到李靖的吩咐霍然折迴,伸手到了李靖麵前,“打酒的錢呢?”


    李靖用手搔頭,有些尷尬,不等迴答,紅拂女已經連珠炮般地發問,“又是先賖賬是吧?你那點俸祿也就夠養家糊口,來個朋友你就接待,管吃管喝。就算咱家有座金山我怕也不夠的。如今家裏早就入不敷出,要不是我精打細算,門口的那株大槐樹說不定都要砍了拿去賣了。本來家貧,又來了月光這個祖宗,隻準看不能騎,天天讓我伺候的頭痛。還和你搶酒喝,又要吃上好的草料豆子,你再喝酒,再請朋友,再把這馬兒喂上個一段時間,我隻怕過幾天我隻有把自己賣了才夠你的大方!”


    她嘮嘮叨叨,看似訓斥李靖,實際上卻是說給蕭布衣聽。隻希望他臉皮稍薄,聽了早早的走人。她一嫁就是十年,或者可以守著李靖,但是實在不想和他一塊守著他的朋友!


    陡然間紅拂女地手掌上放了塊碎銀。紅拂女扭頭望過去,發現蕭布衣微笑望著自己,


    紅拂女銀子在手,冷哼一聲,走出了大院,心道這小子光棍一根,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見到紅拂女遠走,李靖搖搖頭,緩緩坐了下來,苦笑道:“家裏閑事,倒讓兄弟見笑。”


    蕭布衣寬慰道:“大哥,大嫂不過是顧家而已,性格直爽些也沒有什麽。”


    他因為虯髯客和風塵三俠的緣故,倒和李靖親近了很多,再加上李靖比他實在大了不少,說是他大叔都差不多,這聲大哥叫的倒是心甘情願。隻是見證了這段千古傳誦的愛情故事,蕭布衣唯有苦笑。轉念一想,卻又釋然,什麽王子青蛙,灰姑娘白雪公主的故事,也就是講到婚前,等到婚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一擺,再浪漫的故事也會被打迴到原型,眼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都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有個女人,李靖有紅拂女不停的敲打,看來想不成功都難。


    隻是眼下看來,李靖離威風八麵地衛國公還差的太遠,從他家裏的擺設和穿著來看,日子也是過的拮據。隻怕李靖尷尬,蕭布衣岔開話題,“大哥,大嫂說什麽月光搶酒喝又是怎麽迴事?”


    李靖笑了起來,眼中很是溫暖,起身道:“兄弟跟我來。”


    他這一笑讓人如沐春風,和在紅拂女麵前表現截然不同,蕭布衣不解其意,隻是跟著他走出了大堂。李靖帶他先到了柴房,拿出一個壇子道:“這東西還是我省下來的。”他帶著蕭布衣到了後院的馬廄,不等近前,就聽到月光長嘶不已,李靖微笑著倒了半壇子酒在馬槽裏麵。壇子開封,香氣四溢,裏麵裝地居然還是美酒。


    月光又是一聲輕嘶,不再理會蕭布衣,先去喝酒,轉瞬喝完了半壇子酒,長嘶不已,頗為愉悅。


    李靖馴馬倒也有一套,輕輕的撫著月光的鬃毛,歎息道:“我一生也算是閱馬無數,似月光如此神俊之馬,我是頭一迴見到。如此看來,倒讓大哥和蕭兄弟你費心了。”


    蕭布衣見到月光竟然能喝酒,而且還像個酒鬼,已經很是詫異,聽到李靖一番話後,有些愕然,“李大哥何出此言?”


    李靖嘿嘿笑道,“大哥把月光送過來之時,已經對我說過,說馬兒雖然算是他的,卻是蕭兄弟你擒得轉送給他,若論馬術,這點他不如你,也不知對也不對?”


    蕭布衣對虯髯客隻有讚歎。他來到這裏,一直不說自己才是月光地主人,隻怕折了虯髯客的麵子,沒有想到虯髯客胸懷磊落,對此倒是直言不諱。


    “張大哥說的不錯,不過我也是僥幸為之。”


    “僥幸為之?”李靖又是笑笑。重重的拍了下蕭布衣地肩頭,“大哥他從榆林追到紫河,以他無上身手都是不能擒得月光,兄弟未免太過僥幸!”


    蕭布衣含笑不語。


    李靖歎息道:“其實我見兄弟第一眼,就知道兄弟絕非池中之物,風雲際會之日就是兄弟這種人傑的成龍之時。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為兄等了多年,心卻慢慢淡了。當日我和紅拂成親之日,張大哥就說我能成大器,終有一日會以千裏


    馳騁疆場,揚名天下。紅拂當時說要送千裏馬可以,貨真價實地千裏馬,可別用一般的糊弄。沒有想到過了將近十年,大哥對這一諾居然念念不忘,這次來到東都,不過是為了還當年地一個諾言。”


    蕭布衣心中激蕩。暗想豪傑千金一諾,虯髯客顯然就是這種豪傑,“張大哥現在何處?”


    “他把月光送給我後,就已經南下。”李靖若有失落,“我現在哪有什麽機會馳騁疆場,他把月光送給我實在是大大的錯事。他說去吉州寺尋訪道信高僧。現在估計已經遠在千裏之外。”


    蕭布衣笑了起來,“大丈夫誌在四方,我信張大哥識人之能,我也相信李大哥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李靖微微苦笑,伸手一指四周,“我在官場起起伏伏,目前官不過六品,更是因為得罪朝廷貴人。如今降為駕部員外郎,隻為從六品。你大嫂當初跟我,隻以為我會有什麽出息,沒有想到我十年如一日。也是汗顏。”


    蕭布衣笑道:“丈夫當求問心無愧,能忍能申方為英雄,李大哥莫要灰心,我賭你十年之內必定名揚天下,不知道你可否敢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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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靖微愕,搖頭道:“就算我那當家的對我都沒有了信心,兄弟倒是自信。”


    蕭布衣含笑道:“在下相馬不錯,相人也準,李大哥隻要記住兄弟這番話即可。”


    李靖精神一振,“什麽李大哥,李二哥的,兄弟見外,你既然和大哥結為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不如你我今日結拜,也不枉相識一場。”


    蕭布衣心中激蕩,大笑道:“兄弟正有此意,不知是否要去買些香爐蠟燭來?”


    李靖笑著搖頭,“兄弟之交默契在心,搞那麽多形勢何用?大哥說他早就認了你這個兄弟,隻是忘記和你說及結拜的事情,他也有這個心意,這次由我來補過。”


    蕭布衣拍掌大笑,“如此最好。”


    “隻是這稱唿看起來早定。”李靖笑道:“大哥最為年長,我是多活了幾歲……”


    “你是二哥,張大哥老大就好。”蕭布衣笑道:“隻望你們不嫌棄我這老三。”


    他說這話倒是事出有因,蕭布衣畢竟默默無聞,而虯髯客和李靖都是曆史響當當地人物。李靖卻是搖頭,“兄弟結交,何來嫌棄一說,隻憑這句,就是該罰酒一碗。”


    二人對酒喝了一碗,李靖再晃晃酒壇子發現已經沒酒,苦笑和蕭布衣迴了大堂,苦候紅拂女不至,不知道她是去買酒還是釀酒。


    蕭布衣對酒倒是可有可無,沉聲問道:“一直聽二哥說是什麽駕部員外郎,不知道是個什麽官?”


    李靖苦笑道:“不過是個馬官,主要調度東都車乘,以及掌管天下之傳、驛、廄、牧官私馬、牛、維畜之簿籍,雜七雜八,不勝其煩。”


    見到蕭布衣目瞪口呆的樣子,李靖尷尬道:“為兄官階不大,掌管的事情低卑,倒讓兄弟見笑。”


    蕭布衣連連搖頭,突然問,“那二哥可認識宇文化及?”


    “他是太仆少卿,和我所屬有些差別,但是聯係極大,可以算是我的上司,我如何不認得。”李靖笑了起來,突然有些奇怪問道:“兄弟難道也認得宇文化及?”


    蕭布衣臉色發苦,隻能說巧。他一心販馬,卻從來沒有想過,聞名天下的李靖和宇文化及居然都是自己地同行。聽說宇文化及是個弼馬溫的時候。他還好笑,可知道李靖也是如此,隻能感慨造化弄人了。


    “我識得是識得,不過宇文化及恨不得要吃了我。”蕭布衣搖頭道:“看來兄弟倒要和二哥劃清界限才好,不然連累了二哥,那是大大的不妙。”


    李靖歎息道:“我們既然是兄弟。你又是大哥極為讚賞之人,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兄弟之間,命都可以不要,官位算得了什麽。兄弟你先說說到底什麽事,我們看看能不能化解。”


    他說地平淡,但是口氣堅定不容置疑,當初怕老婆地形象早從蕭布衣腦海中抹去,蕭布衣感動莫名。於是把馬邑的事情大體說了下。


    “兄弟真的是土匪出身?”李靖問道。


    蕭布衣沉吟片刻,並不避諱道:“的確如此。”他第一次就對李靖如此交心,隻是信得著自己和虯髯客的判斷。


    李靖果然不以蕭布衣身份為異,也沒有大義滅親,微笑道:“以三弟地性格,就算是土匪,也絕非宇文化及說的什麽奸殺擄掠的土匪,怎麽說也是替天行道才好。”


    二人都是笑,知道彼此胸中並沒有什麽身份地位之分,李靖又道:“宇文化及這人。 眥必報,極為量小,這下兄弟倒也麻煩。隻是此人並無大才,迫不及待告你也算敗招。如果穩妥起見,你倒應該讓山寨換個地方。”


    蕭布衣點頭,“這個兄弟倒也考慮到。早讓人有了布置。”


    “如此最好,”李靖沉吟道:“宇文化及現在不在東都,他和梁子玄梁師都交情甚好,他老子宇文述和裴閥一向不和,如今刻意害你,我想多半是因為閥門相鬥地緣故?”


    蕭布衣搖頭道:“我和他頭次見麵,對此一無所知。”


    等聽到蕭布衣被裴閥舉薦後接旨到的東都,而且有意開辟天下第一牧場的時候。李靖愕然半晌才道:“兄弟怎不早說這些事情?”


    蕭布衣不解道:“我知二哥雖不得誌,絕非攀龍附鳳之輩,不然以你之才,何須到現在還不過是個員外郎的位置。既然如此。說與不說,又有什麽幹係?”


    李靖眼中閃動睿智的光芒,微笑道:“你若是早說,我們也早就喝到酒了。”


    蕭布衣隨即恍然,歎息道:“二哥氣量絕非等閑。”李靖是說紅拂女頗為勢利,要知道蕭布衣有裴閥罩著和皇帝地另眼相看,絕非眼下的這種態度。他們夫婦多年,對彼此如何不知根知底,別人或許覺得紅拂女不可理喻,李靖卻還和她一起,一方麵固然是感情深厚,另一方麵卻是因為大丈夫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的緣故。


    李靖沉吟道:“酒不酒的暫且不說,不過你既然是裴閥舉薦到了東都,想必他們也有安排,你一切小心就好,為兄也盡力打探下消息,宇文化及如果到了東都,我立刻通知你小心


    蕭布衣突然想起一事,“二哥說得罪了貴人,可是得罪了宇文化及?”


    李靖苦笑,“不是他,為兄我掌管事雜,隻知道秉公辦事,難免得罪他人,兄弟你顧及自己就好。”


    蕭布衣看天色不早,已然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要早早地迴去,避免麻煩。”


    李靖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兄弟得到聖上地召見,可聖上不知何時才到,說不準要過年才到。”


    蕭布衣瞠目,“現在不過入冬,難道要等那麽久?”


    “聖上隨心所欲,又有哪個能管到?隻是他喜新都厭舊城,大多時候除了巡遊就是居住東都,遲早會來,兄弟這點倒可放心,隻是不知道他來的確切的時日,兄弟你盤纏可夠用?”李靖沉思道。


    蕭布衣聽到李靖說的和黃舍人大同小異,心中稍定,“盤纏盡是夠用,二哥大可放心。”


    “我如今的衙署辦公的地方就在思恭坊。”李靖稍微指點了下路徑,壓低了聲音,“兄弟如果找我,隻要去那裏提我名字就好。”


    蕭布衣拱手微笑話別,走了幾步,迴頭望見李靖還在望著自己,揮揮手後,大踏步離去。走出尋善坊出口地時候。忍不住扭頭望了眼,見到李靖寬厚的背影略帶寂寞,心中不知什麽滋味。陡然間一道紅影竄了過來,跟隨李靖進了大宅,蕭布衣眼尖,識得是紅拂女。啞然失笑。


    知道紅拂女多半不喜自己留宿,這才守在門外,遲遲不歸,見到自己離去,這才迴轉大宅,好在自己識相,早早的出門,不然紅拂女多半要在外邊過夜才行。


    出了尋善坊。兵士倒還記得他,點頭微笑。蕭布衣還以微笑,見到天色已晚,大踏步的前行,自從得到虯髯客傳授的易筋經後,蕭布衣吃飯,走路,打坐,休息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練功。易筋經在於意守,不強求姿勢。所以蕭布衣迴轉馬邑的途中,南下到洛陽地時候,無一刻沒有練功,如今雖不過幾個月,卻是大有成效。


    他大步之下,體內氣息流暢。感覺輕飄飄的就要飛起來,壓住了勢頭,放緩了腳步,蕭布衣不想讓路人側目,心有喜意。


    過了中橋到了洛水北麵,蕭布衣下意識地望了河麵一眼,轉瞬曬然。他記得船娘船裂,這會兒不知道怎樣。想起她姐弟相依為命,蕭布衣暗自搖頭。如今東都雖然歌舞升平,可從馬邑到洛陽的一段路程可是饑民多多,任誰也管不了許多。相比之下,這姐弟寄身洛陽也算有個棲居之處,隻能能安穩多久,那就是沒人知道的事情。


    到了玉雞坊的高升客棧,蕭布衣才進前堂,掌櫃地已經迎了上來道:“蕭公子,有人找你?”


    掌櫃的識人無數,蕭布衣雖是布衣,可讓宮中舍人帶來地,絕非簡單的布衣,是以草民也就變成了公子。


    “是誰,在哪裏?”蕭布衣問。


    掌櫃搖頭,“不知道,那人瘦瘦小小,兩撇小胡子。”


    蕭布衣一聽就想起了貝培,自從賴三被毒死後,蕭布衣就沒有見過貝培,雖然高士清沒說,可蕭布衣對於是貝培毒死賴三一事確信不疑。一方麵感謝高士清援手的同時,蕭布衣也凜然裴閥的算無遺策和消息靈通,鏟除事端未萌芽之時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宇文化及自以為聰明,這麽說他的舉動早落入高士清的眼中?


    “他說找你,我說你出去了。”掌櫃的嘮嘮叨叨,“然後他就走了,會不會是那麵找你?”


    蕭布衣見到他指向西北,知道是說西北角坐落的紫微城,也就是指聖上召見,搖頭道:“應該是我的一個朋友。”


    “那倒沒有看出,蕭公子這麽和氣,你地朋友可比你傲氣許多。”掌櫃搖頭道。


    蕭布衣知道掌櫃說的客氣,貝培這種人,拒人千裏,掌櫃不說討厭已經是很給他麵子。


    “他留話沒有?”蕭布衣問道。


    “沒有。”掌櫃搖頭,“他聽說你不在,就走了,話都不願多說一句的樣子,我本來想問問他找你什麽事情……”


    蕭布衣哦了一聲,謝過掌櫃的嘮叨,迴到了客房。隨意用了點飯菜,蕭布衣趁奔走的愜意盤膝打坐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蕭布衣霍然睜開雙目,雙腿隻是輕輕一蹬,人已高高躍起,虛掌做刀,一招向前劈出,不等手掌劈實,早早的手隱肋下,腳尖輕點,不等落下,右腿空中淩厲一掃,一道勁風橫出,熄滅了不遠處地***。


    蕭布衣落在地上,輕飄飄的無聲無息,隻覺得體內精力充沛,事無不可為。


    他這一招使出,不但躍出的高度超乎了想像,完成了刀譜上的那招,而且稍作變化,就算手中沒有單刀也能以拳腳取勝,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尉遲恭臨走時的叮囑。尉遲恭讓他別出機杼,不為刀法約束,所以隻教他刀法基本道理,隻希望他就算無刀同樣可以克敵。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他大約要數年才有所成,隻是習練易筋經數月,看來進展神速非常,如果以今日的武功,當初就算碰到陸安右追殺,想必也不用躲的那麽狼狽。


    又把招式熟練地練習百遍之多,每多一次,蕭布衣就能體會到這招刀法中細節的深意,以前恍惚不明的地方雖有尉遲恭注釋,畢竟無法做到,感覺不出精妙,這下他力有能及,加上對敵百戰。已經領悟到更多地變化精要。


    這一招練下來,足足一兩個時辰,蕭布衣室內騰挪,變化無窮,也不感覺到乏累。等到招式熟練後,又開始習練易筋經。隻是坐在床榻之上地時候。想起今日見到的李靖和紅拂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轉瞬又想到宇文化及和梁子玄,蕭布衣隻能搖頭。盤膝靜坐,片刻之後,已由極動到了極靜,不多久的功夫,蕭布衣已經進入靈台清明。人我兩忘的境界……


    ***


    東都商家雲集,交易主要在三市進行,三市分布在東都的西,北,南三麵,占大同,通遠,豐都三坊之地,可謂異常地繁華。


    南市豐都很大,以一坊之名占了兩坊之地。是東都城內最大的一市。通常古代的市都是主縱橫街道各二,呈‘井’字形,市井一說也是從這裏流傳開來。而南市豐都卻是幹道縱橫各三,每麵三門,可見


    蕭布衣此刻正坐在一個酒樓喝茶賞景,盤算著一會兒到李靖那裏要帶什麽東西過去。


    李靖當然無所謂禮物。讓蕭布衣對李家望而卻步的是紅拂女。蕭布衣自從碰到李靖後,這段日子他是專心習武,也沒有出門。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可他的衣服倒還單薄。自從習練易筋經以來,他發現自己雖然做不到寒暑不侵,卻也能適應天氣的變化,這和他那個時代的冬泳者一個道理,練的多了。身體地抵抗能力自然增加,可他如果走到街巷上還是穿著如此單薄,就如冬泳者光著身子在雪地跑一樣,雖然自得其樂。卻是讓外人詫異的事情。


    蕭布衣來到南市,就是想做兩身衣服,然後再買點禮物去找李靖聊聊天。


    他來到了東都轉瞬半月有餘,皇帝楊廣還是沒有要來的跡象,這讓蕭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去李靖那裏轉轉,這裏他是人生地不熟,李靖怎麽說也是他的二哥,可以去投奔。好在以他來看,李靖也實在很閑,所以他倒不虞打擾李靖的衛國大計。


    憑欄望下去,市內清渠縱橫,船馬如流,重樓延閣,榆柳輝映,景色秀美中帶著繁忙,隻憑這市內的熱鬧,烽火硝煙好像並不存在。不過根據他住的客棧老板所言,如今各地烽煙四起,交通阻斷,市內繁華已是大不如從前,這讓蕭布衣無法想像以往的繁華到底是何種樣子。


    南豐市極大,裏麵的行業以蕭布衣的計算,最少有一百多行,隻是他能數得上地就有宮粉,絲綢,麻行,首飾,竹木,米酒,鐵器各行,他不知道的行業更是不少,複雜分工就算是他都是有所感慨。


    這裏行業極多極雜,貨物種類更是數不勝數,而且這裏場地的利用率算是東都城最高的一個坊。蕭布衣知道,當初楊素在時,獨占立德一坊,相比那個立德坊而言,這裏可以稱的上寸土寸金,能在這裏做生意的商家在中原各地也算得上有頭有臉地人物。


    蕭布衣要了一壺酒,兩碟菜,慢慢的飲著,愁緒卻如樓下的渠水,連綿不絕,更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頭。


    ‘噔噔噔’腳步聲響起的時候,蕭布衣並沒有意識到什麽,隻是望著酒樓外的風景,想著心事。感覺到一股幽香伴隨腳步聲傳過來的時候,蕭布衣這才迴過頭。


    看到了眼前兩人的時候,蕭布衣愣了下,卻不言語。


    眼前站著兩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可蕭布衣知道他們絕對不是什麽公子哥。二人頭戴文士冠,身著文士服,腳下高底布靴,服飾上怎麽看都是個文人騷客,但以蕭布衣老辣地目光來看,麵前的兩個人不過是個雛兒。


    雛兒一方麵是指對方沒有什麽行走江湖的經驗,另一方麵也是指對方不過是個女人。


    右手那個也就罷了,人長的一般,大眼大嘴,膚色微黃,可左手那個卻是膚色玉潤,光嫩地一掐都會出水,頜下無須,喉間無結,年紀及 左近。不過這個時代的女性嫁的早,發育的也早,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說不準。


    左手那人眉目如畫,長的極為精致乖巧,可偏偏做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樣子,見到蕭布衣轉過頭來,拱手道:“這位兄台請了。”


    她聲音故作粗重。可是還是難免尖銳清脆,更讓蕭布衣好笑。


    易容看起來也不是那麽簡單地事情,像貝培那種裝作男人,混在一幫男人中不被人察覺,那才是真正的易容。眼前這位,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不是女人一樣。胡子都不肯貼上點,那實在是大大的失敗。


    見到那人執著的目光望著自己,蕭布衣咳嗽聲,四下又望了眼,這才說道:“你是和我說話?”


    眉目如畫之人好奇道:“這裏隻有你和一張桌子,難道我和桌子說話嗎?”


    說完這句後,那人似覺得好笑,咯咯的笑個不停。聲音脆嫩。她身邊的人捅了她一下,那人才止住了笑聲,隻是笑聲雖斷,笑意不絕,纏纏綿綿地留戀在臉上,讓樓上的幾個真正的文人騷客咽了下口水。


    蕭布衣好笑道:“我和那個,兄台素不相識,不知道找我何事?”


    “雖然素不相識,眼下不就相識了?”那人掩住嘴向旁邊的人低聲道:“我就說這個土包子看不出我們女扮男裝。”


    右手那人也是壓低了聲音,“小姐說的極是。”


    “要叫公子。蠢丫頭,討打。”眉目如畫的人再次拱手,“不知道我們在此搭個位置,兄台可會介意?”


    她自以為說的低聲含糊,蕭布衣聽不清楚,卻沒有想到蕭布衣直覺本強。修煉易筋經後,耳力眼力更強,現在不但聽到她說的什麽話,還注意到她雖然摘了耳環,但耳垂有孔,不由好笑。


    以為這二人效仿什麽女扮男裝,過來拿自己當試金石,說兩句也就走了。蕭布衣又四下望了眼,指著一旁地空桌子道:“兄台,那裏也有空位的。”


    “大膽。”右手的看是丫環,上前一步。掐腰指道:“我家小,公子是給你麵子,你不要不識抬舉。”


    ‘啪’的一聲響,上前那人捂住腦袋,迴頭道:“小,公子,你為什麽打我?”


    “無知的蠢材,”眉目如畫那人雙眉一豎,看起來倒也可愛,“公子還有什麽大小之分?你不要以為家裏有點臭錢就可以看低別人。這位仁兄,實不相瞞,隻因為不才初到東都,這裏隻有這桌臨窗可以相望,所以才起了到此搭座的念頭。”


    隔座幾個文人騷客也是靠窗,一人綸巾羽帶,風流自賞,早就忍不住的站起,拱手道:“這位兄台,這裏也是靠窗,擠擠還有個空位,仁兄如不嫌棄,過來和我們拚酒作詩,豈不快哉?”


    “公子,那麵有人請你。”丫環低聲道。


    “這裏寬敞些。”眉目如畫那人卻是搖頭,似乎認準了非這桌不坐,隻是向那桌拱拱手,“承蒙厚愛,我不喜人多。”


    蕭布衣咳嗽聲,“既然如此,公子請坐。”


    他一句公子,一句兄台,那人喜笑顏開,似乎極為滿意蕭布衣認不出自己的身份。蕭布衣見到她的得意,倒不好打消她的熱情,隻是想,就算是瞎子,隔著十裏長街,嗅一鼻子,也能聞出你是個香噴噴地大美女,這不知道是


    哪個富家子女,可能以捉弄旁人為樂?


    那人落座,見到身邊的丫環還站著,一瞪眼睛,“怎麽不坐?”


    “我不敢。”丫環有些膽怯道。


    “有什麽不敢,你雖然是書童,但我向來看你是兄弟,我坐著,你站著,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公子又是瞪眼。丫環無奈,挨了身子,貼著長凳邊坐下。


    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頷首道:“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


    蕭布衣有些頭痛,“在下……”


    “不才譚餘,不敢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過來搭座,還請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見怪。”


    假公子雖然不喜人多,那麵的騷人已經過來了兩個,都是端著酒杯,一步三搖,風度翩翩。


    蕭布衣見到有點惡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們卻是,有才是有才,有地都是蠢材。


    另外一人臉相單薄,瀟灑的風吹下都能飄走,卻是徑直錘子般坐了下來,抱拳道:“在下馬 ,對兄台很是投緣,也想請教兄台地大名。”


    蕭布衣知道他們都已看出眼前這位是個雛兒。一口一個兄台的叫著,無非是想占占便宜。想起當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兒身,一種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長的不咋滴,實在讓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這痰盂馬桶一路貨色。


    “我家公子的大名豈是你們隨便問的。”丫環大聲道。


    假公子微微皺眉。“我們萍水相逢,轉瞬散開,這名字,不說也罷。”


    馬 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詩作對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報名了?”


    “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強說道。


    馬桶和痰盂擠眉弄眼,洋洋得意。顯然都是有點墨水,卻都是假裝謙遜道:“不才才疏學淺,還是公子和這位兄台先請。”


    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蕭布衣身上,“既然如此,你先來吧。”


    蕭布衣苦笑道:“在下並非文人,這作詩地活兒還是免了吧。”


    馬 和譚餘都是大笑,“兄台看來種田出身,竟然把作詩比成苦力活,也是別致。”


    “不行,一定要作詩。不然罰酒一杯。”


    假公子見到馬侗和譚餘嘲笑,居然不喜。


    她初始來找蕭布衣,不過是想試探下自己女扮男裝的效果,可是和蕭布衣打個對麵的時候,已經有些詫異。蕭布衣說不上風流倜儻,但是麵部極為有個性。說穿了就是極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地雙眉,刀削般的臉頰,厚重的雙唇,最讓人心動的就是他有一雙多情地雙眸,望向人的那一刻,隻有坦誠寬容和友好,讓人興不起敵意。她是商家女兒。見多了市儈騷客,驀然見到蕭布衣這種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見到馬桶和痰盂以才欺人。隻是恨的牙關癢癢的,恨不得咬他們兩口才解氣,這衣飾可以去買,可這文采卻是買不來,所以隻盼蕭布衣能力壓二人,為自己出口悶氣。


    蕭布衣想去端酒認罰,馬 嘲笑道:“原來兄台隻能效仿牛耕馬飲,別的倒是一竅不通。這位兄台,既然他吟詩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麵一敘如何?”


    那麵桌子上的騷客早就轉過來,狼遇上羊般的熱情。蕭布衣目光一掃,見到那些騷客的醜態,不由皺眉。目光閃動間,見到裏座有兩人雖是同桌,可也連連搖頭,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兩人一在而立之年,麵白無須,另外一個臉色黑色,嘴唇緊閉,也和蕭布衣一樣厭惡的表情。


    蕭布衣收迴目光,見到假公子滿臉通紅,蕭布衣倒是有些於心不忍,收迴手微笑道:“在下也不才,作詩那是不行,不如拋磚引玉的先來一首,萬請不要見笑。”


    馬 和譚餘眼中一抹驚詫,假公子卻是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叫好道:“好,好一個拋磚引玉,隻是這四字說出,足見兄台地高明謙遜,不似某些人半瓶子醋,晃晃也沒有多少。”


    她這一番奉承,整個樓上人都轉過頭來盯著蕭布衣,蕭布衣哭笑不得,猶豫下說道:“那在下就作一首?”


    “我們洗耳恭聽。”馬侗和譚餘都是帶著嘲弄,不信蕭布衣還能說出比拋磚引玉更高明的話來。


    蕭布衣略微沉吟念出了七個字,“一上,一上,又一上。”


    馬 爆笑,“兄台好詩,果然高明,卻不知道要上到哪裏?”


    假公子本來若有期待,聽到蕭布衣作詩直白的驚人,大失所望,壓低了聲音對丫頭說,“趕快作首詩出來,不然今天不準吃飯。”


    丫頭苦著臉,“公子,你讓我作詩,隻怕比讓我生孩子還難。”


    “你作詩不出,那我今天就讓你生孩子。”假公子怒聲一句,丫環已經麵無人色。


    蕭布衣的第二句已經吟了出來,“一上上到,頂樓上。”


    譚餘笑的打跌,那麵桌旁的更有笑出眼淚來地,都是齊聲起哄道:“好詩,果然好詩!”


    假公子用扇子遮住臉,隻想裝作和蕭布衣並不認識,壓低聲音對丫環道:“他上了樓,一會兒我們從樓上跳下去。”


    蕭布衣見到眾人的嘲笑,也不著惱,目光一轉,緩緩起身,憑欄遠眺,沉聲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頂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語調低沉穩健,隱有浩瀚,四句出口,憑欄一望,眾人齊驚,隻覺得詩的前兩句淺顯,後兩句卻是氣勢廣博,境界全出,再加上他憑欄而立,氣度不凡,配合紅日白雲一映,讓人竟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所有人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此人大智若愚,氣勢逼人,做得出這等豪放的詩來,自己那些小兒女之作實在是大大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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