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恭臉色冷淡有如鐵板一塊,全沒有方才接金子的表情,旁人看到都覺得這小子不厚道,不會做人,幾位兄弟更是不滿。


    莫風臉上有了怒容,上前幾步,才要厲喝,卻被蕭布衣迴頭止住。


    商隊一些閑人見到尉遲恭的絕情寡義,都是暗自搖頭,心道怪不得他如今窮困潦倒,沒有眼力肯定是主因。蕭布衣無論如何,現在都算是裴閥的紅人,就算要絕交,也不必急於一時。


    蕭布衣迴轉頭來的時候,笑容還是淡然,接過了銅錢,認真的數了下,這才說道:“的確是二十四文,不過最後那頓你好像吃了十張餅?”


    尉遲恭冷笑,又解下了四枚銅錢,吝嗇鬼一樣拋給蕭布衣,“那你收好。”


    蕭布衣伸手接過,神色有些黯然,卻還說了一句,“這下扯平了”


    除了楊得誌還是一付抑鬱的神色,幾兄弟差點沒有被氣爆,他們見過無恥的人,沒有見過這麽無恥的人,竟然拿著蕭布衣送他的錢再還給蕭布衣!


    如果引用少當家的名言就是,做人不能無恥到這種地步!隻是少當家不發話,他們馬首是瞻,還在竭力的克製自己。


    尉遲恭冷哼一聲,“既然你我兩不相欠,以後你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千萬不要扯到我的身上。”


    他話一說完,已經霍然轉身,大步的走出了院子。


    劉武周卻還有時間拱拱手,告別蕭布衣,緊跟在尉遲恭的身後,並不放鬆。


    蕭布衣拿著二十八枚銅錢,目送尉遲恭離去,目光複雜,半晌才迴轉房間。


    莫風迴到房子裏麵,再也按捺不住,氣憤的一拍桌子,“少當家,你忍得,我卻忍不得,這種人豬狗不如……”


    “莫風,住口!”蕭布衣頭一次的對兄弟如此的急喝。


    莫風一愣,周慕儒瞪了莫風一眼,“莫風,誰交了這種朋友都會不好受,你這個時候還在冷嘲熱諷,添油加醋,怪不得少當家生氣。”


    蕭布衣望了幾人一眼,發現都是同情諒解,替他難受的表情,感慨這幫好兄弟的時候,多少有些歉然。他們都不知道魏德身份的時候,如此的反應再正常不過。


    “魏德的事情,你們不要再提,就當沒有這個人。我想要出去走走,你們整理一下貨物,準備幾天後出塞。”蕭布衣吩咐完後,已經推門走了出去。


    沒走多遠蕭布衣覺察到什麽,緩步停了下來,扭頭問,“得誌,什麽事?”


    楊得誌抑鬱的望著蕭布衣,“魏德絕非薄情寡意的人。”


    “我知道。”


    “他和你絕交也並非真的絕交。”楊得誌又道。


    “我知道。”


    “他或許有不得已的苦衷,隻是怕連累你,所以刻意在劉武周麵前和你撇清關係。”楊得誌又道。


    “我知道。”


    “他就算有案底在身,就算被劉武周盯上,但是以他的武功,想要逃走也不見得是難事。”楊得誌輕聲道:“你跟著他一塊對敵,隻能是他的累贅,你做的很對。”


    “這我也知道。”蕭布衣終於點頭,“得誌,謝謝你。”


    “那我就放心了。”楊得誌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布衣,他是條漢子,有擔待,你也很好。”


    楊得誌說完這句話後,已經很是欣慰,放心的迴轉房間。


    他知道蕭布衣也肯定知道這些,少當家大病一場,人比以前聰明了太多。可是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要提醒下,他不想蕭布衣擔心。


    可蕭布衣不能不擔心!


    這段日子,劉武周這個人的情況蕭布衣也多少知道些,劉家是馬邑郡的豪門富戶,家資巨萬。


    劉武周因為家中有錢,都道是窮文富武,所以他年輕的時候就是驍勇善射,喜歡結交豪俠,本身武功也是極為高明。後來劉武周成為太仆楊義臣的手下,三征高麗的時候,此人驍勇善戰,浴血拚殺,以軍功被提拔。


    他家本是經商起家,像他這樣從小兵得以擔任鷹揚府的校尉也算是異數。


    雖然劉武周現在人在馬邑,很少出手,可聽到尉遲恭都對他諱莫如深,蕭布衣想到這裏,不能不擔心尉遲恭的安危。


    走了幾步,微風一吹,蕭布衣有些清醒,啞然失笑,暗道自己真的看三國掉眼淚,替古人瞎操心。如果這個尉遲恭真的是和秦叔寶並稱的那個尉遲恭,怎麽說也要大唐的時候才死,自己的擔心實在有點多餘。


    尉遲恭要是默默無名的死了,後代的史書怎麽會記住這個人物?


    想到這裏的時候,蕭布衣總算有些放心,走出了大院,沿著長街走下去,看到小六子牽了一匹青馬過來,青馬見到蕭布衣,長嘶一聲,甚為親熱,正是青霄。


    “小六子,找我?”蕭布衣和小六子已經很是熟絡。


    他並沒有因為身份高了,所以和小六子這種下人拉開距離,相反,他更當小六子是朋友一樣。


    “蕭爺,的確找你有事。”小六子看到蕭布衣的態度和對那個趙明生截然不同。


    “叫我布衣就好。”蕭布衣總覺得這個稱唿別扭。


    小六子搖頭道:“小姐都要稱唿你一聲蕭兄,我這個下人怎麽能不知道禮數。不過蕭爺,我這是真心叫你,若是那個趙明生,他叫我爺我都懶得理他。”


    “那個趙明生現在如何?”蕭布衣隨口問道。


    “趙家在這裏算是個富戶,不過和裴家比,提鞋都算不上。”小六子輕蔑道:“他不長眼睛,得罪了蕭爺你,被小姐罵了一痛,說不想見到他,估計現在去了江南吧。”


    蕭布衣啞然失笑,又對裴茗翠的權利了解更深一步。


    “你帶青霄來做什麽?”


    “這是小姐送你代步的馬兒。”小六子迴道:“她說什麽紅粉贈佳人,寶馬送英雄,你以後出塞總要有馬匹代步才好。”


    裴茗翠的寶劍變成了寶馬,雖然此寶馬非彼寶馬,蕭布衣心中唯有感動,微笑道:“我可沒有什麽紅粉,也不敢唐突送給裴小姐。”


    小六子上下打量了蕭布衣一眼,笑了起來,“小姐聽到這話,估計會很高興,對了,她還讓我給你帶句話,她祝你出塞成功,一路順風。”


    “帶話?”蕭布衣心中一動,“她為什麽自己不說?”


    “她已經離開了這裏。”


    “哦,她去了哪裏?”蕭布衣心中一動,本來他還打算尉遲恭真的有危險,可以適當的求助裴茗翠,沒有想到她竟然不告而別,不由有些失落。


    驀然又覺得有些唐突,蕭布衣訕然笑道:“其實裴小姐的行蹤,不是我應該問的。”


    對於裴茗翠這個人,蕭布衣隻覺得難以捉摸,但是不可否認,她對自己實在不錯。


    “小姐說了,你要問,我就可以說,你要不問,就不讓我多嘴。”小六子繞口令一樣,“她今日啟程取道潼關,先去西京辦點事情,然後再去張掖。因為那裏生意有了些問題,裴閥在張掖的生意是重中之重,馬邑其實還算不了什麽,因為張掖交易一直都是聖上欽點進行。”


    “張掖?”蕭布衣喃喃自語,“是否在河西祁連山一帶?”


    “不錯。”小六子有些詫異的望了蕭布衣一眼,“蕭爺,你不像做生意的人,好像很多都不知道。”


    “我以前都是種田,沒有見過什麽世麵。”蕭布衣隻能如此解釋。


    “哦,原來如此。”小六子隨口一說,也沒有放在心上,“當年聖上親自西巡,跋山涉水,打通絲綢之路,實在是千古名君才能有的功績。到如今,”小六子掐指算了下,“到如今已經過了五年,真的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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