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羅蘭想,也許現實中的安諾就是那個樣子,能坐在沙發裏看著書,然後點一根煙,一點也不介意窗外有多喧嘩,反正他本來就是一個自我為中心的人。 卡托爾沒有繼續說下去,就像安諾說的,在遊戲裏,反正不會有什麽抽煙喝酒有害健康的事情發生。 玩這種遊戲倒是有人心髒麻痹猝死的,倒還沒有聽說過煙酒危害遊戲倉裏的身體的事情。 安諾安靜的站在樓梯口抽煙,直到一根煙抽完,他把煙蒂踩滅,然後轉頭對卡托爾說:“你呆在這裏,我上去就行。” “我還沒有說任務後麵的評分標準……”卡托爾說,並且看向趴在安諾肩膀上的羅蘭。 羅蘭也同樣焦急的看著他,畢竟他不確定卡托爾是不是要將他的事情說出來,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和卡托爾達成什麽協議或者承諾,卡托爾這時候把他根本不是寵物的事情說出來,好像也沒有什麽關係——當然這是對卡托爾,而非自己。 也許讓安諾自己去執行任務比較好,而自己趁安諾走開這會可以和卡托爾好好談談,比如說他到底想安諾給他什麽報酬,或者自己和他先達成什麽協議比較好。 安諾卻在這個時候說:“我不需要你的評分標準,我也可以通過。”然後很幹脆的轉身上樓。 梓羅蘭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他趴在安諾的肩膀上看著站在樓梯下的卡托爾。卡托爾也看著他,那雙紅色的眼睛在燈光下竟然變成一種奇異的溫和,和周圍的景象一點也不相配。 他看到卡托爾伸手將食指側麵抵在自己唇間,然後溫和的笑了笑。 他不太確定這是什麽意思,是卡托爾叫自己不要說話,還是他向他保證些什麽,安諾已經上了三樓,梓羅蘭的視線裏也沒有了卡托爾。 三樓上有一個小客廳,這裏有七八個人正在喝酒聊天,沒有仆人在旁邊伺候。 安諾躲藏在黑影裏,幸好這個地方裝飾華麗,有不少可供躲藏的地方,而梓羅蘭正好在陰影中不會被發現。 那幾個人長得一模一樣,隻是頭發長短神態表情不太一樣而已,一眼看過去簡直就是一個人一樣。 這可真是偷工減料的做法,梓羅蘭想,用一個數據複製成十二個人,然後安琪拉負責一下對話,然後就成了一個轉職任務,很好,卡洛斯手下就是一些會偷工減料的人——當然也包括自己。 他們正在討論安德烈領主的事情。 “安德烈太可憐了,新娘居然被人殺死了……”其中一個人難過的說。 另一個人喝了一口酒後接上去說:“沒錯,我可憐的弟弟啊,他到底得罪了誰,誰殺害了他的新娘啊,他的心都碎了。” 梓羅蘭和安諾對望一眼,不太確定他們口中說的安德烈就是委托人需要殺的人。 “那個可惡的兇手!我們一定會找出來的!”其中一個人站起來,“蕾娜為了保護安德烈而被刺客殺死,我肯定,一定是一些流浪的盜賊或刺客,要不然誰會幹出這麽殘忍的事情呢!” “沒錯!一定有人請了殺手來殺安德烈,所以蕾娜才擋在了安德烈麵前!”一個人說。 另一個長發的男人站起來:“不行,我要去看看安德烈,他現在在哪兒?” “從右邊數過來的第七間房間……”一個人迴答,“可是親愛的哥哥,讓他一個人呆一會,這件事情幾乎讓他肝腸寸斷了。” 後麵的話梓羅蘭沒有聽下去,因為他的主人已經向那個房間走過去。 “等任務完成以後,你一定要去減肥。”安諾壓低聲音說。 “我又不是那麽胖……”梓羅蘭在那裏狡辯,“我打賭,我的體重沒有超過八十斤……” “八十斤我早把你扔出去了……你幹嗎不說你沒超過一噸?”安諾不合作的說,然後站在第七間房間的門口。 梓羅蘭沒再繼續說話了,因為安諾用撬鎖技能,輕輕的把門打開了。雖然梓羅蘭很想反駁安諾,但是現在是非常時期,他可不想發出什麽聲音來讓npc圍觀。 安諾輕輕的推開房門,一點聲音也沒有,黑色假麵中有一個輔助技能,能讓一定範圍內的物體所發出的聲音自動消音,當然這些物體指的是物理物質而已。 房間裏有些淩亂,這給他們的行動帶來不錯的便利。相信我,整齊的環境絕對不利於刺殺行動。 房間很大,絕對是適合貴族居住的房間。 華麗的簾幔一直垂到地毯上,即使不小心翼翼,走路的時候也不會再厚重的地毯上發出聲音。桌子上放著銀質的燭台,上麵是點著蠟燭——噢,電影裏經常會出現的兇器,梓羅蘭不由的想。 在窗戶旁邊是一張華麗的大床,看起來一點古老華麗,帶著向下地主特有的奢侈。 床沿坐著一個男人,背對著他們,他的身體就像陽光下的陰影,拒絕被刺透——當然了,這樣形容看起來並不合適,畢竟現在一點陽光也沒有,連月光也沒有一點。 床上還躺著一個人,一個美麗的少女,她的金色長發像起伏的波浪,顏色就像溫柔夜晚的月光,從床上垂了下來。 安諾和梓羅蘭的角度看不到她的樣子,想來一定是非常美麗的,大概就是他們口中的新娘蕾娜。 是那個搶來的新娘——梓羅蘭想,但是事情又覺得隱隱有些不對勁。 按照那個青年口中的話說起來,蕾娜和那個青年本來是一對,但是由於這個有錢有勢的安德烈領主橫插一腳,讓他們兩分離開來。 但是按照他們現在聽到的,很明顯,在這塊領地上,在不久前還有一次刺殺事件——顯然沒有成功,那個叫蕾娜的少女為了救領主安德烈而犧牲了自己——雖然不知道這個版本對不對,但是任何事情的真假都是一半一半,沒有得到確切的事實的時候,反過來想,也許那個青年說的也可能是假話。 梓羅蘭去看安諾,安諾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看上去依然是冷峻的不近人情的樣子。 現在那個人對著他們,一點防備也沒有的樣子。好像他眼前的那個人才是他的一切世界。 評分標準是:快速解決目標。但是安諾站在那裏沒有動,梓羅蘭用身體撞了他一下,想要提醒他該動手了。 但是——也許梓羅蘭真的該減肥了,它往安諾的脖子裏撞過去——由於安諾現在還穿著學院的軍服,梓羅蘭在撞過去的時候,小短腿被肩章絆了一下。 於是非他自願的,他從陰影裏掉了出來,和他的體型有關,他還在柔軟的地毯上像個絨球一樣滾了幾下——甚至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呻吟。 就算別人不想注意,也不得不注意。 在床上的那個領主側過身,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這是一張年輕的臉,甚至有些稚氣,他藍色的眼睛驚訝的看著在地上揉著腦袋的梓羅蘭。 “……你是什麽……是妖魔嗎?”他驚訝的問,帶著一些英國口音。 “那個……我……”梓羅蘭從地上爬起來,看也沒看向後麵陰影裏的安諾,因為他現在的任何動作都容易暴露安諾所在的地方。 “晚上好……”梓羅蘭帶著僵硬的笑容說,“那個……嗯,發生這樣的事情我也感到很難過。” “謝謝您的關心……隻是您到底是……”那個年輕的領主帶著貴族特有的優雅語氣禮貌的詢問梓羅蘭的身份。 梓羅蘭幹咳兩聲,然後拍著自己那一對肉翅飛到和領主同樣的高度,不知道該說什麽。 “……蕾娜,你是蕾娜嗎?”領主忽然說,伸手一把抱住梓羅蘭,“你是蕾娜對不對!你和她的眼睛顏色是一樣的!你來看我了對不對!” “……¥%@76(不是!)”梓羅蘭被安德烈抱在懷裏幾乎斷氣,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 它正在懷裏掙紮的時候,耳朵忽然被人拉了起來,然後梓羅蘭落入另一個男人的懷裏——雖然是以及其粗暴的方式。 “痛……”梓羅蘭蹭在安諾懷裏忍不住抱怨。 安諾已經站在安德烈領主能見的範圍內,那個年輕人驚訝的看著眼前的穿著黑色軍裝的金發男人,不明白為什麽一個男人會忽然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 “晚上好,”安諾向他彬彬有禮的說,“很抱歉,我的寵物打擾了您的時間。” “沒有關係……”安德烈訥訥的說,有些弄不懂現在的狀況,眼睛還是看著梓羅蘭,“蕾娜……它不是蕾娜嗎?” “它隻是一隻兔子。”安諾篤定的說。 “天使兔!”梓羅蘭在他懷裏發出低低的抗議。 “聽說你未婚妻是自殺的。”安諾說。 “啊,沒這迴事,對外我隻說是意外。我不想給我領地上的人民帶來什麽恐慌……”安德烈說,“流言變成了自殺嗎?” “她是被殺的嗎?”安諾又問。 安德烈露出了悲傷的表情:“……為了救我,可我一點也不那樣希望,有個刺客——也許是黑色假麵,他來殺我,可是蕾娜忽然跑出來擋在了我麵前……光明之神在上,我們下個月就準備結婚了。” “可是……你的新娘不是另外有個情人嗎?”梓羅蘭在安諾懷裏小聲的問。 “情人?不,蕾娜和約翰隻是從小到大的朋友而已……約翰的確想要娶蕾娜,但是蕾娜更願意和我在一起……我們彼此相愛。”安德雷驚訝的說,“你們是從哪裏聽來的……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約翰委托來的黑色假麵。”安諾輕輕的說,慢慢的將腰間的沉寂之刃慢慢的抽出來。 刀刃劃過刀鞘,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盡管房間裏亮著一大堆的蠟燭,但是刀刃反不出任何光芒,兀自散發著冰冷黑暗的氣息。 “等、等一下!”安德烈向後退了一步,“怎麽會是約翰!你們是不是弄錯了,他是蕾娜的好朋友啊,在前幾天他還真心的為我們祝福啊……” 安諾站在那裏卻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梓羅蘭也猶豫起來,也許約翰才是這件事情裏不對的人,這個安德烈領主才是無辜的……也許我們被那個古老的童話故事給欺騙了,不是那些非自願的婚姻都會出現在兩個階級之間的。也許並不是所有的弱者都是對的…… 這個時候安德烈身體晃了兩下,然後向前走了一步,麵對著地板倒下了。 安諾和梓羅蘭驚訝的發現,卡托爾站在安德烈的身後,而安德烈的背後插著卡托爾的刀。 “怎麽迴事……”梓羅蘭詫異的看著卡托爾。 “一般情況下不允許和目標交談,當然,作為新手可以有一定程度的放寬,但是總不能超過十五分鍾。”卡托爾走過來,然後將安德烈背後的那把騎士劍拿起來,插迴自己的刀鞘,“你得謝謝我,安諾。這樣分數就不會被扣了。” “別指望我會感謝你,”安諾冷冷的說,然後把沉寂之刃放迴自己的刀鞘,看了卡托爾一眼,轉身離開房間。 當然,離開房間用的也是在陰影中行進的技能,悄無聲息的離開也是一個條件。 本來梓羅蘭還在擔心是否要再走一次真實之鏡,但是安諾直接從窗戶裏跳了出去。 外麵一點星光也沒有,柔軟的草地上,有夜晚起來的露珠,風吹過來有種涼爽的感覺。 安諾頭也不迴的離開那座城堡,城堡的燭光還亮著,沒有任何人知道他們的領主已經死了。那個叫約翰的青年,曾經是蕾娜和安德烈的朋友的約翰,兩次雇殺手殺了他們。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事情的真相被黑暗掩埋起來,沒有露出任何棱角。 梓羅蘭看著那座城堡消失在視線中,然後繼續趴在安諾的肩膀上。 第二十三章 “你在生氣嗎,安諾?”梓羅蘭小聲的問。 安諾沒有做聲。 “卡托爾的做法是對的,作為黑色假麵,本來就不該跟目標有任何交集,隻要解決對手就可以了。”梓羅蘭說,試圖讓安諾理解這個職業意味著什麽,“他們隻是npc而已,那些不過是一些設定而已,你不用那麽在意……” “這樣的事情,現實裏也有啊……”安諾忽然說,“真實被掩蓋起來,一團混亂的狀況,有時候不知道該信任誰,那些沒有看見的角落到底發生了什麽……” 梓羅蘭愣了愣,不知道該說出什麽來,沉默了好一會他才說:“是……關於你妹妹的事情嗎?” “……我離開了家裏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在國外,但是前不久迴來以後,卻發現妹妹失蹤了,”安諾輕輕的說,“我不知道原因,因為我認為她是一個非常堅強的女孩,我不覺得她是那種會將一大堆事情丟下,去玩遊戲的人。” “等、等一下……”梓羅蘭忽然說,“那你說,三個月以後就沒有時間了是什麽意思……?”看起來顯然不是什麽隻有三個月的生命的事情,啊,梓羅蘭想,原來自己一直弄錯了,並不是什麽隻剩下三個月的生命,而那三個月是另有所指。 “三個月?”安諾看了看梓羅蘭說,“如果三個月後她仍然不迴來,我們家的財產就會失去,那意味著我父親一生的心血都將白費。” “……噢,也是很嚴重的事情啊。”梓羅蘭沉重的點點頭。 “我隻希望妹妹迴來。”安諾輕輕的說,梓羅蘭看向他,他的眼裏有著一種關於親情的溫柔。 梓羅蘭記得小時候在死去的母親眼裏看到過這樣的溫柔,而現在,他已經很久沒有看到過了。 他們沉默著從山路上走下來,卡托爾已經在路口等他們了。 他穿著黑色的軍裝,即使周圍沒什麽亮光,那頭銀色的短發依然在黑色的軍帽下散發出淡淡的光暈。夜風輕輕牽起他衣服的下擺,看上去別有一種危險的魅力。 “看上去評分不錯,已經遞交審核了,”卡托爾說,“大概後天係統會通知。” “你的條件呢?”安諾冷冷的問。 “等你拿到黑色假麵再說吧,”卡托爾無所謂的說,然後摘下帽子,“我也該下班了,那麽……祝你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