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畔之與宋嫿一見如故,其話題已經深入到女人不可不說的故事中,若非被郭律斜以她身子還受傷為由,恐怕兩女人還等夜話西窗燭了。


    宋嫿依依不舍的送她出了門,倚門揮著手帕,眼泛淚花:“一定要再來啊。”


    這與那經典的青樓送客如出一轍,郭律斜腳一抖差點栽了!揮去心頭那詭異的念頭,將顧畔之扶上了車送她迴了府邸,也沒敢再多逗留,可憐他那脆弱的小心髒,需要去他的美妾那好好平複一下。


    畔之迴府邸的時候,顧梨珞與顧兮卉也早就迴了府,顧梨珞身子不適還是夏辰曄送她們迴來的,顧兮卉似乎也嚇的不輕,一迴府就到進了房間沒出來,她們受襲,也驚動了顧文薄與阮氏以及那幾個姨娘,等到顧畔之迴府之時,拖著那受傷的身子本欲直接迴院子,紅袖那丫頭之前就已被送迴了府,在門口接她的是墨香。


    乃知道,她剛進了府,就有三堂會審等著她,拖著那受傷身子與血跡,冷眼看著那正堂之上麵色冷峻的顧文薄與阮氏以及那幾位姨娘,畔之強撐著精神冷聲問:“有事嗎?沒事我迴院子了。”


    “放肆,你看你什麽態度,你姐姐與妹妹都嚇病了,你難道就沒有要說的嗎?”阮氏當先發難,揚聲指責她。


    “夫人,二小姐也受傷了,先讓二小姐休息吧。”墨香緊扶著她,一改往日的本分老實沉聲道,那阮氏眼一眯厲聲喝斥:


    “大膽奴婢,這哪有你說話的份,來人,掌嘴!”


    “阮姨娘,真是好大的威風,我的婢女何時輪到你來管教?”顧畔之銳眼橫掃過去,語氣嘲諷,那阮氏怒的滿麵燥紅,欲要發作卻被顧文薄一眼壓製,他沉靜的麵上看不出喜怒,沉聲問:“你姨娘也是擔心你姐姐而已,先迴房間吧。”


    “父親怎不問我傷勢如何?姐姐隻是受到驚嚇而已,我就要被責問,父親難道沒見我一身的傷?原來,父親的眼底,隻有大姐與三妹,總歸是沒有女兒的,既是如此,父親不如將女兒趕出相府算了。”


    她說著這話,心卻絞痛的很,那是不屬於她的心緒,那應該是...‘顧畔之’的,多諷刺,她一身的血跡他看不到嗎?她一臉的病容他也看不到嗎?這個父親殘酷冷淡的讓她心寒,這樣的人不配當她的父親!


    “說的哪裏話,二小姐可別跟相爺置氣啊,看小臉白的,快迴房間吧,再叫大夫來看看。”


    四姨娘章氏出來打圓場,那顧文薄震怒之極,對上那一雙極似記憶中的那雙眼,心頭血水翻滾著,又見她臉上極為蒼白,便生生的將那口心血壓了壓拂袖而去!那阮氏陰狠的看了她一眼之後,也隨即離座,至於那懦弱的三姨娘趙氏大氣都不敢出,而那二姨娘文氏則深深的看了顧畔之一眼,眼色晦暗如深不發一言走了。


    “二小姐,你何苦要與相爺對著來呢,吃虧可是你啊。”章氏歎息低聲道,那神色有幾分憐惜,畔之看著這個對她故意示好的女人,也察覺到她眼底的心機,麵色難辨喜怒,沉聲道:“多謝姨娘替我說話,我先迴房了。”


    她並不承她的情,況且她的示好也是別有用心而已,隻是這女人算是那顧文薄的枕邊人,若拉攏她對付阮氏的話,那又何樂而不為呢?若這女人有心計有野心的話,她不介意....推波助瀾。


    墨香扶她迴了院子,紅袖被安置在偏房內休息,也請大夫來看過,她沒什麽大礙,墨香服侍她上床之後,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小姐,若你帶上奴婢,奴婢一定會保你周全。”


    “我不信你。”顧畔之涼聲迴了一句,也不看她什麽臉色,閉眼躺著,身子的痛楚在慢慢侵蝕著她的神智,袖口之處卻依舊觸及那冰冷的小刀,這墨香無論從哪方麵看都無可挑剔,但她不信她,所以縱然是睡覺,她依舊會保持幾分清醒,生命太過脆弱,她好不容易才重生一迴,總不能悄無聲息的死了。


    墨香沒再說什麽,安靜的退下了,顧畔之看著滲出血跡的左手,眼色靜寂,馬車上行刺的黑衣人是衝著她來的,下手狠辣是職業殺手,是誰要她的命,竟連馬車上的顧梨珞與顧兮卉也不顧了?不對,那黑衣人似乎也想趁機除去顧兮卉,卻沒動顧梨珞,劍鋒甚至還避過了她!


    這是一場有圖謀的暗殺,其幕後黑手,她腦中倒出現了幾個,阮氏,她有這個作案動機,買兇殺人什麽,應該也不難。夏辰曄,她讓他丟盡顏麵,起意欲殺她也未必不可能!皇後,她對她也惱怒之極,先前入宮之時不是也策劃了一場宮女自殺事件?


    想來她得罪的人不少,竟如此處心積慮的要置她於死地,那先前對她下十日醉的人又是誰?重重迷霧,如何才能撥雲見日?


    夜半時分,月黑風高,一黑影潛入顧府內院,身法極快蹤跡難尋,待那黑影從窗戶處掠入一內室之中,燭光漸亮,顧畔之輕倚在床邊,已穿戴整齊,雙眼沉寂幽深,倒是將郭律斜嚇了一跳,壓低聲音道:“表妹,你嚇我一跳啊。”


    “屍體在哪?”


    “被太子派人抬走了,在衙府的停屍間呢,你還要去嗎?”


    “夏辰曄?他來湊什麽熱鬧?進的去嗎?”


    “天下間還沒我進不去的地方,嘿嘿。”郭律斜笑的春風得意,聲音不免大了一些,顧畔之一眼瞪過去,他才後知後覺捂嘴,顧畔之起身,腰際傷口扯的有些痛,郭律斜還算細心體貼,上前扶住了她,歎息道:“你都傷成這樣,還要去嗎?”


    “要去,我總得要弄清楚,到底是誰要置我於死地,麻煩你了。”


    “說的什麽話,你也算我們郭家人,再說這話就生分了。”郭律斜假意訓斥,他郭三少向來行事全憑興趣,顧畔之入了他的眼,又是他已逝姑姑的女兒,他自然要多護著她些。


    “好,走吧。”


    郭律斜上前一步,一手摟著她的腰便從窗戶那一掠而出,他身法極快,其輕功竟有巔峰造極之勢,畔之未曾料到他竟如此厲害,果然,那看似放蕩不羈的外表下,也隱藏的如此之深,卻暴露在她麵前,這一份信任已讓她動容。


    府衙的停屍間守衛並不森嚴,兩人很容易便進去了,顧畔之一進停屍間便朝著屍體走去,屍體擺放完整,並未有人動過的痕跡,郭律斜本以為她隻是檢查看看而已,卻未曾料到她竟拿出準備好的布袋,攤開之後裏麵裝了幾把....工具?


    刀刃極薄的小刀,鑷子以及另外幾把形狀奇怪的工具,又見她將一白綢絲巾掩住口鼻,雙手套上白淨的手套,便開始細細檢查起來,這架勢哪裏隻是一時興起來看看而已?她來之前就把這些東西準備好了?


    夜色極深,他手持著燭台靠近了些,陰風陣陣,整間停屍間共停放了五六具屍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的臭味,郭律斜後背發涼,忍不住朝著顧畔之靠近了些,顧畔之拿眼瞪他,壓低聲音冷聲道:“拿好燭火,別滅了,你一個大男人還怕什麽?”


    “誰...誰說我怕了?三爺我膽子大的很!”郭律斜僵著聲音辯駁,畔之不置可否的揚眉,也沒戳穿他,細細檢查起屍體來。


    “死者男,年歲約莫三十二到三十五之間,死因,被刀刃刺破脾髒,被砍斷右手血流盡而死,指甲泛黑,眼白之處有細微的紅點,掌心看來身子死前曾中劇毒。手掌心有常年摩挲劍柄留下的老繭。”


    說到這,顧畔之伸手解開了他胸前衣帶,郭律斜一驚,忙出言阻止她:“你要幹什麽?”


    “不脫衣服怎麽檢查屍體?”


    “他....他是男人,還...還是個死人!”那神色就好像她這行為有多驚世駭俗似的,畔之這時已將屍體的衣服解,眼色落在了褲頭上猶豫了一下終於沒扒下來,她怕身邊這廝會暴走。


    “你現在當我是仵作便是了,不許說話打擾我。”


    “....”


    “身上舊傷頗多,皆為刀劍所傷,死者為職業殺手,且生前就被人下毒。”


    “這是一般殺手被控製的手段,慢性毒藥。”郭律斜解釋道,畔之這才釋然了,眼色落在了他的鞋底,小心的將上麵的泥土刮了些下來用白布裝著,那衣衫肩頭處似沾染了什麽東西,也被她用刀劃破了一塊下來,若非顧及郭律斜在,她想將這屍體剖開,仔仔細細的研究一番,所獲得的線索或許會更多。


    捏著那小刀手癢了,在郭律斜的眼神逼視下還是沒敢下手,將手套接下來扔在一邊收拾好帶來的工具之後,便用帶來的醋清洗了下手擦拭幹淨,郭律斜眼巴巴的看著她,疑聲問:“查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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