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鶴霖也沉默了,直到過許久才道:“那我就更不能救他。他於你有救命之恩,你如今尚且這麽著急他,萬一我救了他,你們有了時間相處,隻怕就更把他當寶貝疙瘩了。這麽得不償失的事兒,你說我為何要做?”


    與她在煙波穀相處的半年以來,雖然她一直不允許他們之間的關係更進一步的發展,但日日相處,看著她日漸依賴自己,他早將她當成了自己的至重。如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且還是一個長大比女人還要好看數倍的程咬金,憑著對她有救命之恩讓她如此在意,不得不說,他心裏不痛快,不痛快極了。


    然而,葉姮卻覺得他說的這話很是奇怪。要說救命之恩,他冷鶴霖於她亦是同樣的恩重如山,她沒有因此將恩情變愛情,他怎會擔心她對夜殤……


    可是,她對夜殤又是什麽感情?


    還未等葉姮理清楚自己的神思,就見冷鶴霖目光驟然一沉,神色肅然盯著她,小聲道:“有人在靠近茅草屋……聽腳步聲,一共有五人……”


    是淩雪峰那五個男子追上來了!


    葉姮臉色微變,忙跑到床頭,將夜殤攙扶起來,迴頭催冷鶴霖:“快過來幫忙!不能讓那些人發現我們在這兒!”


    即便樂觀一點,冷鶴霖能打過那五人,可誰知道會不會因此而給這對善良的夫婦帶來滅頂的災難?


    冷鶴霖心裏自然是不情願的,可也明白現在不是吃醋的時候,於是大步走過去,將她懷裏的男人接了過去,“要怎麽做?”


    “帶他從窗口出去,不要停,用輕功跑!”葉姮焦急地說道,迴頭看了看門的方向,雖然外麵依舊一片平靜,可誰知那些人已經到了哪兒了?


    冷鶴霖並不遲疑,抱著夜殤,身子一折一直,就越窗而出了。


    葉姮緊隨其後,跳出窗口後,就直接朝茅草屋後麵的深林處狂奔而去。


    一路不曾停歇,一口氣跑了數十裏之後,見後麵並無追兵的蹤影,這才鬆了一口氣。


    冷鶴霖將夜殤隨手扔到地上,捶著自己的臂膀,嘴裏抱怨著:“老子活了這麽大歲數,還是頭迴背著男人跑了這麽長的路……”


    葉姮立即狗腿地湊了上去,幫他捶臂捏肩,“冷大哥,你辛苦了。”


    “阿姮丫頭,你越是為了這小子將自己的身段放低,我就越是看他不順眼,就越沒有心情幫他治病。”冷鶴霖從鼻孔裏直嗤氣,可這丫頭難得的這麽體貼,眼裏還是忍不住浮起了笑意。


    葉姮哪裏猜不出他的心思?是以捏得更盡心盡責了,還不忘狠狠瞪了地上那人一眼,“誰說我是為了這小子?我是見不得冷大哥你受累,這不心疼了嗎?”


    “見不得我受累,還讓我扛了他跑了幾十裏路?”


    葉姮吐吐舌頭,嬉笑道:“我這不是更見不得自己受累嗎?”


    “你啊——得了,別捏了,我這肩膀可不敢讓姑奶奶您勞駕。”冷鶴霖動手戳了戳她的額頭,蹲下身來,盯著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瞧了半晌。


    許是情敵見麵,分外眼紅……真是越看越不順眼!


    鼻息哼哼地嗤著氣,他隨手把上夜殤腕上的脈搏,不過片晌,便臉色驟然大變。


    葉姮見狀,心一提,忙問:“怎麽了?是不是很嚴重?”


    冷鶴霖微斂眼眸,淡聲道:“九死一生。半年來,他走火入魔的次數已不下十次,這次最嚴重,氣血潰散不聚,脈象紊亂不息,就算撿迴一條命,隻怕也成不了正常人。”


    “成不了正常人……”葉姮臉色一白,輕輕呢喃了一聲,“這話是什麽意思?”


    “你心疼了?”冷鶴霖瞥了她一眼,“成不了正常人的意思就是,要麽終身癱瘓,要麽癡傻瘋癲,要麽直接就在榻上昏睡一輩子。”


    他沒有告訴她,這個男人體內的氣血異變是由半年前開始的,說明他曾在半年前的一次運功當中,損耗了將近大半的真氣和內力。而這一次運功,極有可能就是為這丫頭去除體內“季歿”毒素的那一次。若讓她知道,這個男人為她犧牲至斯,這丫頭又該胡亂歉疚感動了,到時候,將他至於何地,可想而知。


    他才不要親手為情敵做嫁妝!


    其實,他就算是說再多,葉姮此刻也聽不進去了。


    腦子裏一直縈繞著他方才的話,終身癱瘓、癡傻瘋癲、昏睡一輩子……


    心髒好像被什麽東西握緊,她猛地拉住冷鶴霖的衣袖,“你一定還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有。散盡他這一身的武功。”


    葉姮聞言一怔,不經多想就搖頭:“不行,你不能廢了他武功。”


    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怎會允許自己武功盡失,變得一無所有?


    她不能為他做什麽,隻希望能守護住他最重要的一點東西。


    冷鶴霖冷笑,“阿姮丫頭你若舍不得散了他的武功,那我可沒別的法子了,就算傾盡畢生所學,隻怕也僅能吊住他的性命而已。其餘的後果,我一點保證也沒有。”


    葉姮垂下眼眸,沉默半晌,將地上的夜殤抱起來,讓他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抬起來的眼眸堅定不移:“他的武功不能失去,他也不能死。”


    -


    推開窗扇,透過沉沉的霧靄,可以看到接在碧綠山脈上麵的天空是蔚藍色的,紅彤彤的初陽正徐徐從山頭冒出腦袋來。


    又是新的一天。


    葉姮走出房門,桑蠶正坐在庭院的井邊搗藥,看到她,笑得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姮姐姐醒了?”


    “嗯,桑蠶真勤奮啊!”葉姮毫不慳吝地對他迴予一個燦爛的笑容。


    桑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羞紅了耳根,“我哪有……”


    葉姮笑笑,沒再說什麽,轉身,就朝藥膳房走去。


    桑蠶是冷鶴霖從穀外撿迴來的一個男孩,從小就在煙波穀長大,現在也才十歲大,就已經能一個人背著一個簍筐進深山采藥了。除了桑蠶之外,煙波穀還有一個啞婆婆,聽說也是冷鶴霖從外麵撿迴來的,每日負責煮飯打掃之類的粗活兒。


    葉姮進了藥膳房,不出所料,啞婆婆正坐在灶前燒飯,葉姮對她笑笑:“啞婆婆,我來煎藥了。”


    啞婆婆對她溫和一笑,沒說什麽,繼續專心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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