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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拿人錢財,替人消災,自古以來就有之,也說不得什麽閑話。


    阿爸許摸了摸頭頂的明朝官帽,不無遺憾地說道:“我這個帽子算是白白浪費了,害我浪費了不少材料!要是先讓它摸一下我的頭又摸不著,那你就能看到我的帽子的妙用了。”他一邊說一邊緩緩站起來,要拿下帽子,全然沒有注意自己的腦袋就在弱郎大王平伸的手掌下麵。不用弱郎大王主動來摸他的頂,他卻主動地將頭頂送到了弱郎大王的手下麵。


    “阿爸許!小心!”姥爹連忙喊道,將他往外推。


    這時,竹竿發出“哢嚓”的一聲。弱郎大王的身子一斜,在阿爸許頭頂上的那隻手直接壓了下來。弱郎大王的手觸到了帽冠。由於阿爸許自己鬆開了帽子,所以弱郎大王的手輕易將帽冠壓歪。


    阿爸許的腦袋上冒出了一丈青煙,仿佛頭頂中央著了火


    。


    姥爹及時地奮力一推,將阿爸許推出幾米之外。


    一根竹竿斷裂之後,另一根竹竿承受不住弱郎大王,隨即也發出“哢嚓”的聲音,由筆直變成了弓狀。


    這樣,弱郎大王的腳就重新落了地。


    兩根竹竿都彎了,彎得像弓。而弱郎大王就像弓上麵的箭。它借著竹竿彎曲的力量,輕輕一踮腳便彈跳起來。再次落下,竹竿便再也抵抗不了重力的衝擊,哢哢哢地裂成了好幾片。這次弱郎大王穩穩當當地落了地。腳的周圍一陣灰塵騰起,然後落在了弱郎大王的腳麵上。


    此時姥爹與它的距離比阿爸許離它的距離要近。於是它撇下抹了香灰在臉上的阿爸許,朝姥爹蹦來。


    姥爹前有弱郎大王,後有矮土牆,進退不得。<div ss="cad">conad1();


    弱郎大王輕易接近姥爹,一手朝他的腦袋壓去,意圖摸頂,將姥爹變成像它一樣的行屍走肉。


    幸好姥爹的帽子戴得穩當,帽冠將它的手隔開。


    弱郎大王見摸頂不成,雙手轉而掐住姥爹的脖子,然後呲出一口煙熏過一般的臭氣哄哄的牙,緩緩靠近姥爹的脖子。


    外公常說“屎臭還有三分香,人臭無抵擋”。小時候我對這句話很不理解,屎那麽臭了,怎麽可能還有三分香氣?後來真正見識到人的腐爛臭味,才知道對比起來,屎的臭味真的可以算得上還含有三分香氣。


    弱郎大王是僵屍,體內的腐爛氣味都是從口裏出來的。很多人有口臭,大多是因為腸胃不好。僵屍的腸胃可想而知,所以它的臭味也可想而知。


    姥爹被弱郎大王的臭味熏得淚涕橫流。


    應該是嗅到了姥爹身上的硫磺味,弱郎大王在咬合臭烘烘的牙齒之前顯得猶豫遲緩。


    也因為弱郎大王的遲疑,姥爹相信了牟尼溝煮珠湖的傳說不是空穴來風。雖然那個硫磺溫泉不能讓弱郎找不到他,但能讓弱郎找到他的時候不是十分肯定


    。


    就是這稍稍的猶豫遲緩救了姥爹一命。


    在它的牙齒咬合之前,阿爸許再次將兩根竹竿塞進了弱郎大王的袖子中。


    阿爸許是在那個樹杈後麵將竹竿捅入弱郎大王袖中的,然後借助樹杈的杠杆作用,將弱郎大王翹了起來。


    弱郎大王不但一咬落空,還再次被晾了起來。


    這次阿爸許學乖了,在竹竿再次破裂之前,他慌忙進屋拿了兩根鐵杆來,從竹竿捅過的位置穿入,替換不夠結實的竹竿。<div ss="cad">conad2();


    弱郎大王的雙腳再次懸空。


    阿爸許扶著樹杈,喘著氣對姥爹說道:“剛才要是慢一點點,你的脖子就被它啃斷了。不過你不用謝謝我,剛才要不是你把我推開,我也變成弱郎了。要是我變成了弱郎,那就跟和尚得了花柳病,獵人落在陷阱裏一樣,鬧大笑話了!”


    姥爹看了看他的腦袋,問道:“剛才你腦袋上冒了一陣煙,現在還好吧?”


    阿爸許將歪歪咧咧的帽子取下,摸了摸頭頂,微笑道:“還好,還好,就是感覺頭頂有點熱,皮肉有點疼。”


    略懂醫術的姥爹說道:“頭頂有百會穴,歸屬督脈,意為百脈於此交會。百脈之會,百病所主。我想它是要從你的百會穴吸走你的陽氣。陽氣突然全部湧到頭頂,自然會讓你覺得頭頂發熱。全身的陽氣集中到了小小的頭部,皮肉自然脹痛。我剛才看到一丈青煙從你頭頂冒出,應該是損失了些陽氣。”


    “陽氣沒事,可惜我的豆子被踩扁了好多。”阿爸許憂愁地望著地上的豆子說道。


    “日後還是多休息補養的好。陽氣不足有傷身體,可以多吃點薏米花生之類的東西補補陽氣。”姥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阿爸許像一塊稀泥一般從樹杈上往下滑,臉色越來越蒼白,手腳怕冷似的哆嗦不停。


    姥爹急忙上前扶住他。


    “你怎麽了?”


    阿爸許虛弱地說道:“沒怎麽,就是眼皮打架,兩腿發軟


    。我好像餓了。”


    姥爹道:“你不是餓了,你是陽氣虧損了。<div ss="cad">conad3();來,抬腳,我把你扶到屋裏去。”


    於是,姥爹攙扶著虛弱無力的阿爸許往屋裏走,將弱郎大王晾在那裏。


    那晚阿爸許一直哆嗦,嘴唇變烏,臉色變白,眼神變得暗淡,頭發也如被霜打蔫了的草一樣無精打采。這些症狀有點像小孩子走了家。但人滿了十二歲以後就不會走家。阿爸許是陽氣虧損,從一定程度上來說,就跟失了魂魄一樣。


    姥爹怕他死了,給他灌薑湯,給他敷毛巾。


    半夜的時候,姥爹出來給抬著弱郎大王的鐵杆兩頭用繩子固定,免得滑落,然後拿了阿爸許家的一個布袋將它的腦袋罩住,免得嚇到別人。


    此後三四天,姥爹再沒精力管它,讓它獨自晾在那裏,日曬夜露,風吹雨淋。


    白天的時候有人看到如稻草人一般晾在那裏的弱郎大王,忍不住好奇心走過來指指點點說說看看。由於他們向來忌憚阿爸許,知道他平日裏都跟什麽東西打交道,便也不會和弱郎大王挨得太近。再說了,弱郎大王的體味並不好聞。


    動物就不一樣了。


    街道上別人家養的雞經常跑到弱郎大王的腳下麵,對著它的腳板啄來啄去。弱郎大王是光著腳的。或許那晚它踩碎豆子的同時有破碎的豆子渣粘在腳板上,所以雞喜歡去啄。也可能是因為它的腳板像它的臉一樣長了青苔新蘚。


    被牧羊人趕著從這裏路過的羊也對弱郎大王感興趣。總有幾頭羊從羊群裏跑出來,跑到弱郎大王的腳下麵蹭來蹭去蹭癢癢。牧羊人驅趕不動,隻好甩起鞭子嚇唬羊離開這裏。


    雞和羊都是靈性不高的動物。


    靈性較高的牛和貓見了弱郎大王便不一樣。


    本來走得好好的牛路過這裏的時候會突然發狂奔跑,嚇得牽牛的人隻好跟著狂奔。而貓隻會遠遠地看著它,絕對不會接近。但是貓的眼睛還關注著鐵杆上的東西,時不時扭頭看看。


    再有不懂事的就是未成年的小孩子


    。


    小孩子們喜歡打打鬧鬧,有時候會追到晾著的弱郎大王這裏來。看到弱郎大王腦袋上罩著布袋,他們便互相爭論這到底是個真人還是稻草人。膽子大的小孩還用手去捏它的腳,看看裏麵是裹著木棍,還是軟乎乎的肉。


    大人看到小孩子觸碰它,便大聲嗬斥,叫他們離遠一點。


    小孩子們不敢碰了,但又舍不得離開,於是圍在那裏觀看到家裏人喊他們迴家吃飯的時候。吃完飯又來這裏爭論觀看。反正他們時間大把,足夠浪費。蘿卜寨其他地方都玩膩了,好不容易見了個新鮮玩意兒怎麽可能輕易放過?


    姥爹想叫那些孩子遠離弱郎大王,但是他不會說羌語。他想過要不要把弱郎大王抬到別的地方去,可是一個人扛不動。附近的大人們心存疑慮,不一定敢幫忙。就算肯幫忙,姥爹也擔心移動的過程中再出差錯。倘若它在這麽多小孩中間蹦起來,那後果不堪設想。


    姥爹聽說過弱郎像僵屍一樣怕陽光。而接下來幾天都是陽光普照,空氣好得很。但他沒見鐵杆上的弱郎大王有什麽異樣。


    在此之前,姥爹聽人說僵屍一旦遇到陽光便會像紙張遇到了火焰一般燃燒起來,最後燒得什麽都不剩下,連一點灰燼也沒有;還聽人說僵屍遇到陽光會皮膚氣泡,接著皮肉會像燒開的水一樣沸騰,最後化作一灘臭水。


    我曾就這個問題問過姥爹,姥爹說,這是因為僵屍屬陰,還是不是一般的陰,而是至陰之物。而光屬陽,又是至陽之物。自古以來陰陽不相容,至陰與至陽那更是不可能相容,堪比水與火的不相容。因此僵屍是絕對不敢見陽光的。


    我又問姥爹,那就完全沒有可以見光的僵屍嗎?


    姥爹說,世間沒有絕對的事情。極少數僵屍也可以白天出來,但除非高明的道士或者和尚給僵屍下避光咒。


    可惜這是姥爹迴到畫眉村之後歪爹歪道士告訴他的。那時歪道士正在專心研究僵屍以及製服僵屍的彎彎扭扭的符。術業有專攻,就對僵屍的了解來說,那時候歪道士比姥爹強。後來姥爹在這方麵超過歪道士,也拜歪道士指點所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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