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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1章登基大典


    內侍們捧著諡冊寶、招魂用的神帛,從中門出,放置輿內,接著,又移除了寫著諡號的銘旌。


    抬靈的上百名執事官在宋神宗梓宮前後左右的大杠前就位。抬皇帝梓宮的杠,是一根特大號的皇杠,名叫獨龍杠,前安龍頭後裝龍尾,需要一百二十八人杠行。皇太後的,是九十六人的大杠。這些抬靈的內侍都是經過了嚴格訓練的,平日訓練,要在棺槨上放上滿滿一碗水,上百人一起行進,包括上下階梯,棺槨上的水都要一滴都不溢出來!


    眾抬靈內侍小心翼翼慢慢抬起皇帝和皇太後的梓宮,皇上的先出,太皇太後的隨後,一前一後平平穩穩出了福寧殿。


    內執事官在兩側持翣,保護著梓宮(皇上和太皇太後的棺槨),跟著出來,順著台階,將梓宮降下大殿。


    接著,引領官在梓宮前跪奏,請梓宮升上龍輴。龍輴就是一種雕刻有龍紋的專門運送皇上棺材的大車。執事官們抬著梓宮穩穩上了龍輴,並用彩帷裝飾梓宮。


    內執事官持翣於兩側,擎著傘扇,在司禮官高聲唱引之下,開始啟動,往宮外行去。後麵諡冊寶輿、神帛輿、真亭、銘旌跟隨。其後便是皇太後、皇後、親王、皇子、嬪妃等皇親國戚,哀哭聲淒淒慘慘戚戚。


    沿途禦林軍都是身穿重孝,兩廂站立如儀,杜文浩已經換了一身戎裝,外套重孝,手按劍柄,跟隨靈柩一旁。


    整個治喪活動中所有的人,隻有三衙都檢點杜文浩腰胯寶劍,在側護衛。這是皇太後特許的。


    送靈隊伍從左殿門出,徑直來到午門。這裏要舉行遣奠儀式。自然還是由嗣皇帝趙煦領著,在司禮官唱引下,四拜、獻祭、再拜,齊聲哀哭。


    送靈到此就要結束了,就要與先帝永別,一眾皇親國戚們哭聲此刻聲震皇宮,捶胸頓足哀哭的,仰麵朝天四腳四手亂抓亂舞的,奔死奔活要跟著去的,各種哭相的都有。內侍們哭著拉著勸著,亂成一團。


    其間還有夾雜著發了瘋的雍王趙顥不停朝天磕頭慘叫饒命。


    接下來,這裏還有另一個非常重要的儀式要舉行,那就是新帝承繼皇位的受命禮,也就是柩前即位。


    在司禮官拖長聲調唱禮聲中,嗣皇帝趙煦一身斬衰重孝,在宋神宗靈柩前,行三跪九叩大禮,祈告受命,承繼皇位。


    接著,司禮官在梓宮前跪奏,請靈駕進發。隨後,引領官跪奏,請新帝迴宮。然後引領著嗣皇帝趙煦和悲悲切切的皇太後等皇親國戚返迴皇宮,來到舉行重大慶典的大慶殿。在這裏,宰相王珪已經完成了繼位大典所有準備工作。


    午門外,禮官跪奏,請梓宮升上大升輿,進發。除了嗣皇帝之外的皇子、親王哭送,靈駕從瑞門出,來到太廟,由曹王趙頵主持,行辭祖禮。


    宋神宗的永裕陵還沒有修建好,所以要停靈在太廟裏,等陵墓修好,再移送下葬。而太皇太後要陪葬宋仁宗於永昭陵,所以,行為辭祖禮之後,禮官再跪請靈駕進發。


    親王、皇子們送至德勝門,跪拜辭別,目送遠去,然後迴宮參加新帝登基大典。


    帶領禦林軍護送太皇太後靈柩前往永昭陵的是三衙副都指揮使,大將李浦。杜文浩要留下來參加新帝登基大典,負責整個慶典的安全保衛工作。


    登基大典是在大慶殿舉行,這裏早已經布置一新,並在策定新帝之後,與發引出殯同步進行,派出官員,祭告天地、太廟、社稷。


    先前參加宋神宗和太皇太後發引出殯的文武百官,跟著嗣皇帝將靈柩送到午門。隨後跟著嗣皇帝來到大慶殿,換衣服準備參加登基大典。


    禮部官吏已經在殿裏龍案上放置了皇帝玉璽,在表案上放置了群臣賀表,在詔案上放置了繼位詔書,硯案上擺放了筆墨紙硯。


    大殿兩側,已經整齊擺放著儀仗法駕鹵簿,大慶門外兩側,擺設著用美玉、金銀珠寶鑲嵌的玉輦和金輦,前麵宣德門設金輅、玉輅、木輅、革輅五種天子座駕寶輦。另設有寶象,以及皇家樂隊鹵簿的各種樂器。


    由於趙煦的登基大典是柩前即位,也就是在發引出殯的同時繼位,所以在大慶殿簷下陳列了各種演奏用的丹殿大樂的樂器,卻沒有一個樂手,這是置而不用,就放在那,就表示歡慶了。


    這之前,杜文浩已經將整個登基儀式的安全保衛全部安排妥當,最後時刻,又帶著大內侍衛,在大殿四周巡邏一周。


    皇宮內外早已經布滿禦林軍,各道門安檢都十分嚴格,外麵的敵人是不可能混進來的,主要是防止內部的人出現問題,所以,在皇上還沒有出來之前,杜文浩又把大慶殿裏麵仔細檢查了一遍,包括宮女、太監內侍以及文武百官,一個個的連臉色都要細看。


    與此同時,趙煦在大慶殿後閣換好皇帝禮服之後,先來到左側的文德殿裏,接受八位宰執以及三省六部、禦史台、諸寺監、翰林院等朝廷重要部門負責人的三跪九叩大禮。由於新帝已經免了杜文浩行大禮,所以他隻是一拱到地而已。


    禮畢,禮部尚書跪請皇帝即位。趙煦便又學著成人的樣子,一步三搖踱步出殿,出鼓樓來到大慶殿後閣,整裝,又晃著小腦袋步入大慶殿裏,登上大慶殿的金鑾寶座。


    寶座側稍後的地方,豎著一道繡簾。簾後,端坐著皇太後高滔滔。


    群臣就位,宰相王珪,佝僂著身子站在金鑾寶座側前方,慢慢展開新帝趙煦即位詔書。這即位詔書是由中書門下學士連夜草擬報審通過的,所以詔令開頭都是“門下”二字,沒有後來明清的“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等等。


    王珪清了清喉嚨,用略帶嘶啞的嗓音,搖晃著腦袋,抑揚頓挫吟哦道:


    “門下。生黎民而立之君。所以出四方之令。有天下而傳於子。所以維萬世之安。先皇帝道極聖神。德兼文武。圖治三王之上。儲精七閏之間。緝熙事功。董正法度……布告遐邇。鹹使聞知。”


    繼位詔書念完,王珪將詔書卷好,交給大學士,捧著轉給內閣學士,在上麵恭恭敬敬加蓋玉璽大印,然後將詔書交禮部尚書。


    這時,午門鳴鍾鼓。在司禮官引導下,大慶殿外丹墀上的王公大臣們,一同跪下,行三跪九叩大禮。丹墀下,一排特別內侍,手持一丈多長的靜鞭,淩空抽響。


    接著,王珪又恭恭敬敬取過另一卷聖旨,乃是改元詔書,吟哦道:


    “朕紹承大統。遹駿燕謀。於乎皇王。永世克孝。維予小子。未堪多難。業業兢兢。夙夜欽止……。宜自正月一日改元豐九年為元祐元年。”


    搖頭晃腦念完了,將詔書依舊交內閣學士蓋大印。


    然後,又捧過一份詔書,乃是尊皇太後高滔滔為太皇太後的,王珪接著吟哦道:


    “王者之臨禦也。稽於古以為天下法。奉其親以為天下先。靡然兆民。協於一德。皇太後儷乾之健。體坤之元。明哲同符乎薑任。恭儉遠過於陰馬。輔佐英祖。內治流聞。擁佑先朝。母儀備至。迨於寡昧。夙荷芘憐。提攜拊循。教誨成就。於戲。極九州之養。曷盡孝誠。加萬世之名。庶承慈範。謹上尊號曰太皇太後。”


    將詔書交給內閣學士蓋印之後,又捧過一道聖旨,這是宣布新任太皇太後高滔滔垂簾聽政的。掃了一眼階下群臣,抑揚頓挫的嗓子格外賣力:


    “太皇太後德盛母儀。道隆坤載。聖性聰哲。達於幾深。仰叩慈仁。許同聽斷。應軍國事。並太皇太後權同處分。”


    這一次,在司禮官唱引下,群臣跪倒,行三跪九叩大禮。


    接著,王珪又宣讀了幾道聖旨,分別冊封皇後向氏為皇太後,德妃朱氏為皇太妃;賜雍王趙顥、曹王趙額朝拜時讚禮不稱姓名的特權;封皇弟寧國公趙佶為遂寧郡王,其他王公皆有進爵。


    禮畢,詔書交禮部司官捧奉,在黃羅傘導引下,出大慶殿,過大慶門,來到宣德門外,頒詔天下。司禮靜鞭再次抽響。


    杜文浩除了參加朝拜之外,主要職責就是腰胯寶劍,在大慶殿皇上金鑾寶座下警戒。


    終於等到儀式完畢,新帝趙煦退迴後殿,群臣散去,杜文浩這才舒了一口氣。又帶著大內侍衛巡視各處,檢查各道宮門值守情況,督促加強戒備,諸事完畢,已經是傍晚時分。好在一切順利,沒有出現什麽差錯。


    杜文浩來到太皇太後高滔滔寢宮,一問之下,竟然不在,說已經搬到去世的太皇太後曹氏的寢宮坤寧宮了。杜文浩忙又趕到坤寧宮,值守太監忙將他迎了進去。杜文浩問:“太皇太後呢?”


    “迴稟將軍,太皇太後在後苑花圃裏呢。”


    後苑是後宮的禦花園,裏麵有一塊花圃,是去世的太皇太後曹氏的最愛,杜文浩曾教她用延長或者縮短照明時間,控製溫度等辦法來讓反季節花卉盛開,所以這裏繁花似錦,高滔滔也非常羨慕,她搬進坤寧宮,第一件事便是來看這花圃。


    杜文浩在太監帶領下,來到花圃拱形門內,遠遠便看見高滔滔坐在涼亭裏,正呆呆地望著花圃裏的花出神。


    喪事已經結束,高滔滔已經脫下斬衰重孝,換了一套黑色收腰百褶長裙,腰間係著一根白綾,頭上並沒有挽結雲鬢,任由一頭青絲在垂在後背,用白綾鬆鬆地係著,顯得很慵懶,又有幾分落寞。


    杜文浩快步上前,來到涼亭下,躬身一禮:“微臣見過太皇太後!”


    高滔滔的思緒被這一聲招了迴來,聽聲音便是一喜,轉臉瞧去,正是情郎杜文浩。嘴角露出一絲笑意,招手道:“不必多禮,上來!”


    杜文浩忙上了涼亭,側身而立。


    高滔滔揮手讓太監宮女們都退出園子外麵去,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


    雖然現在已經是傍晚,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但畢竟這是花圃,太開闊了,就算知道裏麵已經沒有別人,總覺得似乎有人在偷窺,所以杜文浩還是有些心虛,訕訕坐在她身邊,保持了一尺來距離。


    高滔滔嗔道:“你坐那麽開做什麽?我又不是老虎!”


    杜文浩嘻嘻一笑,低聲道:“你厲害起來,比老虎還兇呢!”


    杜文浩這話有些雙關,既說的是她處死司馬道人等的厲害,也可以理解為兩人親熱時的**。高滔滔當然聽成後者,俏臉頓時紅了,白了他一眼:“剛才還怕得啥似的,這會子就來討便宜了?——還不坐過來?沒我的話,沒人敢進來的。”


    杜文浩當然知道這一點,大著膽子靠了過去,索性伸手攬住了她的小蠻腰。


    高滔滔順勢靠在他肩頭,依舊望著亭外暮色裏的似錦繁花,幽幽道:“一個多月前,太皇太後還在這料理這些花花草草,現如今,她便已經仙去……”


    杜文浩聽她聲音很是傷感,便側過身摟住了她,貼著她的臉香了一下:“滔滔,喪事都結束了,逝者逝矣,生著還要繼續人生旅程,就不要去想這些傷感的事了啊?”


    “嗯!”高滔滔側過臉來,望著他,片刻,勉強一笑:“現如今,我也成了太皇太後了,一下子覺得自己老了很多……”


    “老什麽老!“杜文浩愛憐地低頭吻了吻她的紅唇,軟軟的,但有些涼,柔聲道:“我的滔滔皮膚還是那麽滑嫩,跟剝殼的雞蛋一樣,滔滔永遠不會老的,永遠這麽青春美麗!”


    高滔滔眼中閃爍這喜悅的光芒,仰臉望著他,心中愛煞,抬皓臂摟住了他的脖頸,兩人擁吻著,良久,才依依不舍地分開,高滔滔依偎在他懷裏,輕聲道:“文浩,我好怕……”


    “怕什麽?”杜文浩輕輕撫摸著她的秀發。


    “怕有一天,我也會象太皇太後那樣,兩眼一閉,就永遠也看不到你了……”


    杜文浩捧起她的臉,見她一雙鳳目裏,已經噙滿淚水,長長地睫毛眨了眨,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香腮。


    杜文浩心中疼惜,俯身吻幹了她的淚花,低聲道:“傻話!你又大不了我幾歲,我身為將軍,南征北戰,一準會死在你前頭……”


    “呸!不許亂說!”高滔滔伸柔夷蒙住他的嘴,嗔道,“都怪我,說這些死呀活呀的,惹出你這些瘋話來!”


    “嘿嘿!”杜文浩噘嘴親了親她的手心,“咱們兩會長命百歲,到時候一起升天,做一對快樂神仙夫妻的!天天在蟠桃園裏摘仙桃吃!”


    高滔滔卡撲哧一聲笑了,滿臉都是陶醉的喜悅,依偎在他懷裏:“真要是這樣,那就太好了……”


    “當然會的。老天爺是長眼的,一定不會舍得讓咱們分開。”


    “嗯……”高滔滔幸福地閉上眼,品味著杜文浩的話。


    天漸漸暗下來了,就在這時,耳邊響起淅淅沙沙的聲音。


    “下雨了!”杜文浩喜道,“已經好久沒下雨了,這天,痛痛快快下場雨,一準舒服!”


    高滔滔睜開眼,望見雨滴淅淅瀝瀝打在亭外的花朵上,也是滿臉欣喜,坐直了身子,起身,拉著杜文浩的手,走到涼亭邊上:“我最喜歡下雨了,下雨的時候,我便覺得一顆心都安靜了下來,聽著雨打芭蕉的聲音,格外的愜意。”


    “是啊,‘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餘情。’”


    高滔滔側過臉來,欣喜地望著他:“這詞真好,是你寫的嗎?”


    “不不,是咱們大宋朝一個叫李清照的女詞人寫的。”


    “李清照?我怎麽沒聽過,她在哪裏?”


    杜文浩歉意地笑了笑:“我也不清楚。”


    他隻知道李清照生活在北宋末年,後來北宋滅亡之後,轉到了南宋,不過具體時間生辰卻不清楚,也不知道是哪裏人氏,現在是否已經出生,既然高滔滔都不知道,應該是還沒有出生,就算出生了,也還沒有成名。


    高滔滔道:“這是上闋吧?下闋呢?念給我聽聽。”


    “好,——‘傷心枕上三更雨,點滴霖霪。點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


    高滔滔悠然神往:“好詞,真是好詞。你剛才這詞提醒了我了,我們在這花圃裏修一座聽雨軒,四周種上芭蕉樹,下雨的時候,咱們兩就在軒裏,彈琴飲酒,吟詩作賦。如何?”


    杜文浩笑道:“主意很好!隻是,我不會吟詩作賦,更不會彈琴哦,喝酒倒沒問題。嘿嘿,要不你彈琴吟詩,我飲酒好了,你彈一曲,我喝一杯,作一首詩,我又喝一杯,怎麽樣?”


    “不好不好,光我一個人彈琴吟詩有啥意思,你剛才不就吟誦了一首嗎?”


    “那是李清照的。”


    “我不信!你剛才念的詞那麽好,非名家之手不能出,你說是什麽叫李清照的人寫的,我不是說大話,我自幼苦讀詩書,古今詩詞,我不知道的還真不多。這樣的好詞我怎麽會從沒聽過?哼!一準是你自己填的,卻哄我說是什麽李清照的,我不管,你必須陪我吟詩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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