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彈指一揮間,物是人非情難堪。萬花彤的不辭而別對於當時狀態下的花移木的衝擊無疑是具有毀滅性的。整整兩年的時間,花移木把他們二人一同去過的地方一同有過的記憶,走了一次又一次迴憶了一遍又一遍,支撐他的就是那個“她明天或許就會迴來”的希望渺茫的執念。時間可以撫平一切,或者說隻是表麵,那深烙心底的印跡恐怕隻有等到靈魂消散的那一刻才會得到真正的解脫吧!

    就這麽渾渾噩噩,恍恍惚惚地過了兩年。突然有一天,花移木默默迴家了,把一切都埋在了心底以後迴家了。當年那冷麵輕狂,視天下英雄為無物的孤傲少年一夜之間變成了對一切都無所謂,對什麽都不放在心上的無情之人了。迴到家中的花移木,近乎瘋狂地把所有精力和時間都花在了建築營生和習武練功上了。他不間斷地接下各個大型土木工程,幾乎不讓自己有片刻的喘息,每到休息之時亦是強迫自己練上一遍又一遍的花家武功,直至疲憊得累倒。大概隻有讓自己心裏不停地想著土木營生的事,身體不停地練著花家的家傳武藝,才能稍稍擺脫心中對萬花彤的無盡思念吧。

    這些年來,花移木所有賺的錢全部用於尋找萬花彤了,可是這萬花彤仿佛蒸發了一般,翻遍整個江湖竟然連半點蹤跡也沒有留下。失望的次數多了,花移木漸漸變得淡泊沉穩,心情也漸漸收斂,少了一份熾熱卻多了一份堅韌,隻是在外人看來卻是有點麻木了。

    直到見到陸三娘的那天,花移木的心情還是保持得很平靜。以前也碰到過類似冒充好姐妹的騙子,故此花移木望向陸三娘的眼神裏藏著一絲不耐。眼前的陸三娘從萬花彤的兒時點滴緩緩道來,花移木則麵無表情平靜地細細聆聽。當陸三娘說到本應該隻有他和萬花彤之間才知道的事情的時候,花移木再也無法穩住自己的心神了。最後,陸三娘留下了當年兩人間的信物,留下了句“若在長安尋不到七顏派的廖然,請務必在臘八節趕到馬跡山中的小靈山寺,到時候就能知曉一切了”便飄然而去了。花移木看著陸三娘遠去的身影,忽然覺得這個女子的哀傷和自己一樣,淡淡的,淡淡的。

    花移木在長安探訪了廖然二日,一無所獲下,看看離臘月初八已是時日無多,便拋開一切隻身趕往馬跡山而來。一路猛趕,終於在臘八節當日抵達了小靈山寺,並如願見到了七顏派的廖然廖一郎。許是時間隔得久遠了,到了真的見到了廖然之後,這花移木反倒不知道如何開口,猶豫不決起來了。

    沉吟了許久,花移木自嘲笑笑,“嗬嗬,花某十年來無時不在盼望這一刻,怎知曉臨了頭來又是這般的患得患失,沒的叫二位見笑了。”這一句沒頭沒腦,弄得廖然和慶竹麵麵相覷,相對而笑。好在花移木不做停留,接著道:“實不相瞞,告知廖兄在此的正是那陸團團長寫雲三娘。”聽到此處,廖然不由得右眼用力一眨:果然是這位陸三娘子給自己找的麻煩。心中不住腹謗,耳中同時聽花移木說道:“不久前,陸三娘特地到花某府上指點花某。說是隻要找到廖兄,便能知道花某多年前就已經杳無音訊的一位摯友。說起這位摯友,花某隻知道她姓萬,名叫花彤,不知道廖兄是否知道此人呢。”說到萬花彤的名字之時,花移木不由得心神一蕩,聲調微顫。

    廖然和慶竹聞言同時心下一顫。廖然心中暗道:莫非這花大郎竟然是小花的生父不成?小花,小花,大家都以為是喊的名字,不想原來是從了他的生父姓花。心念電轉,深吸一口氣,衝臉帶疑色的慶竹擺了擺手,難得神色肅穆,緩緩說道:“。。。既是那陸三娘告知花兄來尋廖某的,想來花兄的那位摯友應是廖某的萬花彤萬義妹了。”強顏一笑,“廖某此次來馬跡山亦是來見我那萬義妹的。花兄,人生無常,十年光陰,任何事情都可能放生,想來花兄當早有準備。閑話不說了,請花兄隨廖某一同去後寺吧。”

    花移木聽得心不斷地往下沉。這十年來,關於萬花彤的諸般可能情況,雖說是早就考慮過,早就做過打算了,可當種種猜測就要成為現實的時候,便再也無法保持心中的祥和了。更何況這個現實恐怕還是自己所做過的最壞的打算。

    花移木懷著紛繁雜亂、忐忑不安的心情默默跟在廖然身後。慶竹和尚心底雖有諸多疑問,此刻亦是默不作聲,緩緩陪在花移木身側。三人俱都不發一言,專心往後寺而行。

    這後寺已修建到小靈山的山腳,偏向青龍山一邊。廖然輕車熟路,匆匆一行人盞茶功夫便已經趕到。轉過一片連綿的山坳,眼前頓時一片開闊。背靠的山壁上有一眼山泉蜿蜒而下,在山腳下匯聚成小小一潭綠水。這一泓碧波畔赫然立有一塊墓碑,碑上所撰文字離得太遠不得而見,碑身周遭此刻已經堆滿了鮮花,碑前站了一大一小二位娘子。從背影看,大娘子與陸三娘離開時的身影一般無二,同樣的哀傷同樣的素裝;小娘子約莫八九歲的光景,腦後兩條小辮梳得異常工整,一身衣衫亦是纖塵不染,小小年紀隱隱然已有股卓然絕世的味道了。此二人,對碑而立,想來是在祭拜這長眠於碑下之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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