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說有阿梵在,程少不會找你麻煩的。”一個男生笑著在南仲遠肩膀上推了一下。    晏斯梵隻是笑,沒迴他的話,懶洋洋地瞟了一下林鬱:“這就是小魚了吧。”    他是第一次見林鬱,也跟著叫小魚,顯然是南仲遠教的。    程曦也不急著找南仲遠算賬,拖了張椅子給林鬱,自己也坐了下來,接過別人遞的飲料,遞了一罐給林鬱。    “這次迴國準備怎麽玩?”他問的是晏斯梵。    晏斯梵笑了笑,手指在桌麵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找不到什麽好玩的……”他懶洋洋地感慨。    “那就開車去。”有男生情緒熱烈地提議:“我有輛aventador就放在這裏,還沒動過……”    晏斯梵連眼睛都不抬一下:“無聊。”    那男生也不生氣,轉而找程曦:“程少來玩啊……我上次看你開車還是去年的事了。”    “沒有那麽久,我上個月才剛和阿雲玩過車,現在也不很想玩。”程曦用手撥著飲料罐:“我這次過來還有事,得先帶小魚過去見個朋友,等會迴來再和你們玩。”    “等你迴來都吃晚飯了。”那男生泄氣。    “那就在這邊吃晚飯。”程曦早就計劃好一切,安排得行雲流水:“晚上飆車也好玩,大不了晚點迴去。”    “你什麽時候有朋友在這邊?”晏斯梵漫不經心地問。    “是小魚的朋友。”程曦演技高超,看也不看南仲遠一眼:“他家住在天馬山旁邊,你要不要一起過來,那邊風景好像不錯。”    晏斯梵點了點頭。    程曦站了起來。    “那我們就先過去了。”他勾著林鬱肩膀,順便漫不經心指了指南仲遠:“南仲遠,你也給我過來,你不是說要跟小魚道歉,和我們一起去,節省時間。”    “我?”南仲遠逃過一劫,和別人說話說得正開心:“我也要過去?”    “你最好快點過來,趁我現在心情還好,不想動手。”    -    “嗯嗯,我們現在已經出門了,就沿著沈磚公路一直走嗎?”林鬱對照著程曦手機裏的穀歌地圖,一邊和戰打電話:“嗯,我們車上有四個人,有三個人是你認識的……”    林鬱掛了電話,他坐在程曦的副駕駛座上安排座位的時候晏斯梵對此報以意味深長的笑。    “秦陸說我們可以留在他家吃飯。”林鬱事無巨細地跟程曦匯報:“他說他家自己種了菜,還有南瓜。”    程曦瞟了一眼後視鏡,南仲遠渾然不覺,正在和晏斯梵聊用金華火腿燉湯的秘訣。    賽車場離戰家很近,不過十分鍾車程,那地方很偏,已經屬於郊區嚴格來說應該是個鎮,已經是下午五點,陽光已經不是很亮,滿天暗紅色的雲,程曦沿著公路一直開,在林鬱的指揮下在一個小超市前麵停了車。    秦陸就站在路邊。    他年紀很輕,瘦而且高,穿的仍然是黑色t恤,一條簡單的牛仔褲,大概是長期麵對電腦的緣故,膚色很白,神色仍然是冷冷的,看見程曦的車也沒有驚訝。    “秦陸。”林鬱第一個下了車。    秦陸朝他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唿,目光掃過程曦,然後停留在先後下車的南仲遠和晏斯梵身上。    南仲遠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可是來不及了。    程曦摔上車門,徑直走到了秦陸麵前。    “戰,來,我來給你介紹一下,”程曦一臉人畜無害的耀眼笑容:“這是我的朋友晏斯梵,至於這個呢,就是你在遊戲裏的徒弟南風。”    南仲遠處於震驚之中。    秦陸麵無表情地“哦”了一聲,看了南仲遠一眼,帶著他們往自己家走。    “對了,”程曦勾著林鬱肩膀,忽然迴頭問南仲遠:“你不是說要跟小魚道歉嗎?”    秦陸轉了過來,冷冷地看著南仲遠。    “他為什麽要跟小魚道歉?”    程曦笑得耀眼。    “至於這個嘛,就說來話長了。”    第59章 騙人    意料之中的,在聽程曦講述了事情的經過之後,秦陸並沒有做出暴怒之類的反應。    大概他的世界裏沒有“激動”這個詞。    “……我當時看到小魚的時候,他大概被熱得像煮熟的蝦那麽紅吧……”程曦輕描淡寫地說:“他現在還很感謝南仲遠同學幫他找工作呢。”    秦陸平靜地看了一眼南仲遠。    南仲遠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你的生活經曆太少了。”他隻看了一眼南仲遠,就轉過來平靜跟林鬱說:“你不要隨便什麽人都相信,這世界上有些人,就是無聊喜歡騙人的。”    如果換算成武俠劇的表現手法的話,秦陸這句話一出來,南仲遠應該捂住心口,然後麵如死灰地吐出一口鮮血。    晏斯梵雖然不懂來龍去脈,但是畢竟是能和程曦玩到一起的人,稍微一想就想出了大概,但他絕對不算什麽扶危救困的良善之輩倒是看戲比較適合他的性格。看到南仲遠一臉挫敗,他笑著把手搭在南仲遠肩上,算是安慰他一下。    -    秦陸的家,是一棟獨立的兩層小洋樓,並沒有多華麗,隻是郊區常見的那種,青磚砌的院子圍牆,院子裏種了一棵桂花樹,現在正是開花的時候,一院子的香味,樹下有石凳子,院子角落裏用矮矮的籬笆圍著菜地。    這世上會因出身和貧富來判斷人的人很多,好在現在站在這裏的四個客人都不是其中之一。    秦陸雖然性格冷,但對客人禮數還是很周全的,給他們倒了水,端了水果,招待他們坐在堂屋裏,然後從房間裏推了個坐著輪椅的老奶奶出來。    “奶奶,這是我朋友,林鬱,程曦,晏斯梵,南仲遠。”他平靜地跟奶奶介紹林鬱他們。    林鬱他們連忙起身跟老人家問好,秦奶奶也笑著讓他們在這裏好好玩。    別人都還好,林鬱是真的把秦陸當成好朋友,再加上他姥姥去世之後,他看到老人家都會心軟,所以實在是真心實意地尊敬老人家。    秦陸的奶奶已經八十多歲了,雖然被照顧得還好,但是畢竟是個病人,身體不好,所以秦陸讓他們跟奶奶打過招唿就把奶奶送迴房間了。    “現在已經六點半了,我要做晚飯了。”秦陸把他們讓到自己房間:“這是我房間,電腦可以玩,沒有電視,你們可以隨便看書。”    他的房間收拾得很幹淨,床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看得出是經常宅在家裏的人,東西多而不亂,衣櫃、鏡子、書櫃、還有上次天之涯大賽時候亞軍的獎品一把1:1比例的弓手“射日弓”的手辦,掛在牆上。他房間裏最貴的應該是那台組裝的台式機了,他看林鬱盯著懸在電腦屏幕上的麥看,平靜解釋道:“除了天之涯我還在別的遊戲玩,開直播賺錢。”    林鬱對貧富有概念但也隻是概念而已,並不會把貧富和人聯係在一起,對他來說,秦陸住在郊區,白小胥是s城大學教授的兒子,並沒有什麽區別。    但是除了林鬱,這個房間中其餘的三個人,多多少少都看出了秦陸的處境。    秦陸的經濟並不寬裕,這麽晚了,他父母卻沒在家裏,應該是不常在家,或者根本“不在”,他一個人照顧隻能坐輪椅的奶奶,所以通過遊戲賺錢,這樣才可以足不出戶地照顧奶奶。他這樣冷漠的性格,這樣少話,或許和常年的獨居也有關係。    程曦看了一眼南仲遠。    這一眼的意味,也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除了觀察,除了探究,也許,還帶著點些許警告。    程曦雖然自己女友像走馬燈一樣換,但都是你情我願,而且他看起來玩世不恭無視規則,其實自己原則多得是,不玩真心,不招惹認真的人秦陸顯然屬於這種人。    南仲遠開了餐廳遊戲人間是一迴事,他再怎麽虧本,這個餐廳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遊戲,再不濟也可以抽身而去,繼續做他的南家老二,他出生就帶著保險,隻要南家還在一天,他的人生總不會落魄到哪去。    但秦陸不同。    他的人生是紮紮實實地活著的,賺一天錢,就有一天的收入,他冷靜而孤獨地活著,雖然不是富人,不算自由,也一個人活得很好。南仲遠的貿然闖入對他來說,未必是一件好事,因為南仲遠隨時可以全身而退,而他無路可退。做朋友也好,或者有別的想法也好,南仲遠都不太適合秦陸。    算是愛屋及烏也好,對於秦陸,程曦是有點維護的,所以他才會警告南仲遠。    但南仲遠眼裏壓根沒看到他。    -    秦陸站在水池前麵洗菜。    因為經常要呆在家裏照顧老人家,家裏的冰箱總是要塞得滿滿的,出門前他就開始把肉類解凍,現在正在處理一尾活魚他不常說話,並不代表他就沒有感情,他隻是比大部分人都要內斂,林鬱來他家,他其實是開心的,所以才會這樣準備豐盛晚餐努力招待他們。    廚房的門被推開來。    南仲遠有點訕訕地:“我來看看有沒有可以幫忙的地方。”    秦陸利落地把一把生菜洗好,放在籃子裏瀝去水分他沒說話,隻是往旁邊站了站,這是給南仲遠讓出一個位置。    南仲遠趕快站了過去。    氣氛有所緩和,他的膽子也大起來,秦陸不說話,他也敢對著秦陸笑眯眯:“我其實是開餐廳的……”    秦陸瞟了他一眼。    “哦。”    秦陸冷淡的迴應並不能打消他的積極性,他看秦陸拿魚有點無從下手的意思,笑眯眯地擠了過去:“我來吧。”    秦陸雖然有點懷疑,還是讓給他了。    店主大人從水裏撈起那尾草魚,動作利落地拍暈,在水池裏,開膛破肚,去鱗,然後在魚鰓和魚尾之間豎切一刀,幹脆利落地找出腥線,一邊用刀拍魚頭一片慢慢把腥線往外抽,還不忘得意地跟自家師父顯擺:“別人都隻知道鯉魚有筋,其實草魚也要去腥線的,這是我獨家秘訣……”    秦陸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南仲遠在遊戲裏跟他呆在一起早就習慣了,也不覺得挫敗,帶著笑料理了草魚,把魚肉一片片地片下來,用料酒和生薑去腥,問秦陸:“師父,草魚是紅燒還是水煮?”    秦陸環顧了一下廚房:“都可以。”    “有紅燒肉和排骨的話,就水煮吧,師父家有酸菜沒有?”南仲遠已經在準備料理排骨了。    秦陸默默從流理台下翻出一個泡菜壇子。    “師父家不是本地人嗎?”南仲遠用筷子夾了一筷子酸菜出來,聞了聞就笑了。    “我奶奶是四川人。”秦陸蹲在地上,從流理台下的櫃子裏拿東西出來,他很高,但是瘦,長期宅在家裏,皮膚白,穿著黑t恤,低頭拿東西的時候,脊背彎出一道倔強的弧度,算不上優美,卻讓人一望就知這個人絕不是一個容易低頭的人。    “阿梵是本地人,紅燒肉就按本幫菜的做法好了,阿程挑得很,讓他滿意有點難,不過小魚好像喜歡吃辣一點的……”店主大人沉吟了一會,忽然問秦陸:“師父你喜歡吃什麽菜?”    秦陸正站在一邊剝蒜,聽到他問,偏頭看了他一眼。    廚房的窗戶很高,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刻,光從窗戶邊緣照進來,他輪廓並不是耀眼的英俊,但是莫名地讓人覺得清俊冷漠,從鼻尖到薄唇,再到額角,都讓人似乎能看到那皮膚下包裹的高傲的骨骼,他整個人就像一尊清瘦而冷峻的石像,每一塊骨頭敲下去都錚錚作響。    很多年後,南仲遠仍然記得這一眼。    他說:“那你呢,你自己喜歡吃什麽菜。”    世事倥傯,時光像風一般略過,來日尚渺渺,往事不可追,無數的故事,無數的對話,南仲遠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唯獨記得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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