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了口氣,韓東麵頰之上肌肉微動。

    被打巴掌。

    他從小到大,也就被夏夢打過一次。臉上的疼痛不值一提,更嚴重是來自於心理上的屈辱。

    尤其,這一下子,被人注意到。幾乎所有人都指指點點看了過來。

    女孩就是劉慧雲。

    她做人做事一向簡單直白。

    在俱樂部見過韓東一次,心裏隻當對方是個普通的,下等的拳手。僅此而已。

    想要找茬的時候,根本連陰謀都用不到。

    被對方眼睛看著,劉慧雲莫名起了別扭感。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能直接進入人的心裏。

    惱羞而更怒,也就是一個癟三,也敢這麽瞪著自己。

    “看什麽看,你撞了姑奶奶還有理了。別以為受邀參加個宴會,就真當自己是個什麽人物了,在我這,你屁都不是……”

    聲音尖酸淩厲,理直氣壯。

    韓東胸口起伏了一瞬。

    他想動手,並且會輕而易舉的讓劉慧雲失去說話的能力。

    可他並不是白雅蘭,做事也從不隨心所欲。

    強行壓製著突兀起伏的戾氣,韓東退了一步:“對不起。”

    這聲道歉,讓他已經準備離開。

    宴會,本來對他來說就沒意義,也沒意思。

    他看不懂總有人喜歡高高在上,是真看不懂。

    因為在他心裏,沒有人可以肆意踐踏別人。就算可以掌控法律,韓東也絕對會讓其知道,有時候他並不看重法律。

    之所以不進行迴擊,僅僅因為這裏不合適。

    無意,注意到了蔣沂南很奇怪的眼神。

    韓東大腦電閃,突然反應過來,這女孩剛才被自己撞到,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跟蔣沂南無冤無仇,甚至在盡量避免得罪。現在看來,因為白雅蘭,可能早就將人徹底得罪死了。

    感情這種事,本來就絕無緣由。

    徐清明反應最快,臉色也迅速陰沉。

    韓東跟劉慧雲起爭執,這根本就不合邏輯。

    跟韓東雖然才剛認識,也能斷定他不會輕易惹到別人。對劉慧雲,不說他,整個上京市又有誰不知道其什麽德行。

    可是,忌憚劉家,讓他這個東道主一時間有些猶豫要不要馬上過去。

    看得出來,劉慧雲可能在找麻煩。這種情況下他出頭,勢必就把人給得罪了。

    徐清明講義氣的同時也是個商人,會權衡利弊,仔細考慮得失。

    如此的心思,讓他暫時沒有動作,靜觀其變。

    其它的人,在短短耽擱之時,已然炸開了鍋。

    幸災樂禍者有,看不慣劉慧雲者有,可憐韓東者也有。

    可隨著身邊人的議論,眼神都開始變得奇怪。

    韓東,這人可不就是前幾天因為跟妻妹關係莫測,被集體聲討的那個人麽……

    是古立凡是生恐韓東不倒黴,反應最快,到處在宣揚韓東的所謂“事跡”。

    一時間,什麽上門女婿,什麽人品低劣等等詞匯不時響起……

    甚至於有人在質疑,韓東到底哪來的酒宴邀請函。

    這些話,無任何意外,全部進了韓東的耳朵。

    無數道各異的目光,讓他仿佛置身聚光燈下,頭腦開始泛熱。

    他也僅僅是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而已。

    忍過波折,受過磨難。

    可對人情方麵,其實接觸到的不多。

    他想不通自己都做過哪些千夫所指之事,讓人如此詆毀,貶低。乃至於,讓他開始質疑軍方曾經讓他帶隊喊出來的口號。

    我是軍人,我會永遠捍衛作為軍人的尊嚴,萬死不辭……

    他是捍衛了軍人的尊嚴,入伍之後的每一天,都為這句話而努力。

    做過的一切,隨著退役,就像是一場鏡花水月。

    他的信念,他的堅持,他所有堅守的一切。在生活中被一點一點的磨損,直至此刻,悄然碎裂。

    錢和權真能踐踏所有,不管他是不是為國家流過血,還是救過多少人。

    軍人這個概念,可能在有些人眼裏,僅是一個工具。

    有人在說他冒充上等人,有人說他穿一身劣質西裝不嫌丟人,有人說他戴的腕表肯定是假的,還有人說他是偷偷混進來的,更有人說他人模人樣,居心叵測。

    好像,他們真的了解他,也好像這麽說劉慧雲就會對他們高看一眼。

    江雨薇剛剛進來酒店。

    她也是被邀請參加宴會的人之一。

    本是個萬眾矚目的角色,此時,卻因為韓東跟劉慧雲之間發生的糾紛,沒幾個人注意到她。

    剛剛進來,她就注意到了韓東,那個前幾天還攔車找她要簽名的年輕人。

    分開之後,她一直都在想,到底哪裏見到過對方。強迫症讓她拚命的去迴憶,連音樂都沒有心思去做。

    終於,翻箱倒櫃中,一張封存了許久的照片,讓她恍然大悟。

    是照片中,堂弟寄給她的一些照片裏,有一張是最為特殊的。

    全部戴著麵罩,隻能從照片裏大致判斷身材跟唯一裸露在外的眼睛跟嘴巴。

    她記憶力極好,看到韓東的一瞬間,就油然起了熟悉感。

    是棱角分明的唇形,也是那雙在五六人的合照裏,最特殊的一雙眼睛。

    從大致確定對方身份之後,她便懊惱就這麽把人給放走了,連個聯係方式都沒留下來。

    直到今天來參加酒會,意外至極的又碰到韓東。

    不過,他似乎有點麻煩。

    江雨薇同樣聽說過劉慧雲這號人,為人惡毒,做事也下作到讓她敬而遠之。

    所以,劉慧雲幾次托人找她出去表演,她連想都沒想全部迴絕。不管價格出到多高,她沒興趣與劉慧雲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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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庭廣眾下因為一點瑣事,將另一名女性的衣服全部扒光,任由圍觀者肆意觀看……

    這是沒辦法去想象的一種惡行,她認為比殺人還要嚴重的惡行。

    稍作猶豫,她走了過去。

    她堂弟在部隊已經近一年多沒有聯係過家人,每次找到部隊,那邊領導也都安撫讓放心,說沒事,快迴來了。伯母近兩年愁的頭發全白,眼看就要思念成災,成天跟伯父兩人大吵小吵不斷。

    家裏,已經是給鬧的雞犬不寧。

    如今巧之又巧的,韓東可能會知道些堂弟的具體消息。不管他是不是照片裏的人,江雨薇也想上前問個清楚。

    剛邁出幾步,有人比她更快。

    插到了韓東跟肆意侮辱不止的劉慧雲中間。

    是杜明禮。

    他跟徐清明不同,他從最開始對韓東的崇拜,早就轉成了真正的朋友。

    任何情況,任何局麵。他在,是必須要出麵的。

    心裏,很想以牙還牙的把巴掌打迴去。考慮到自己家境跟對方的差異,他連忙對韓東打了個眼色,讓其先走。討巧笑著麵對劉慧雲:“劉小姐,這人是我朋友,也是清明哥的朋友……別跟他一般見識……”

    劉慧雲眼神戲虐:“杜明禮,你是什麽東西,也敢在我麵前說三道四。他不馬上給我道歉,今天誰說情都不管用。”

    “劉小姐……”

    “滾開!”

    劉慧雲一把推開杜明禮,聲音更為尖銳戲謔:“知不知道姑奶奶我這身衣服多少錢,現在全被你給弄花了。你想就這麽一走了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韓東突然發笑,是笑,看不出任何異常:“多少錢,我賠。”

    “你賠得起嗎?歐妮雅的定製款,全國才十套而已。”

    “那要不要因為一件衣服把我槍斃。”

    劉慧雲冷笑:“你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韓東不打算走了,完全轉迴身,麵對著她:“你知道棺材是什麽樣子麽?我好像記得以前你逼死過一個普通女孩,她的棺材你應該見過,會不會做噩夢!”

    “閉嘴,你也配說我!”

    劉慧雲突兀激動,抬手上前就又一巴掌。

    隻這次,沒能再落在韓東臉上。

    半途,被卡住了手腕。隨意一甩反手一個清脆的耳光,劉慧雲高跟鞋一扭,直接退迴撞在了桌角上。

    手腕短瞬轉紅,後背頂實,臉上麻木感疼的她眼淚都下來了。

    “你個小娘養的,敢打我。”

    古立凡心裏快樂開了花,劉昆侖最為護短。今天韓東服軟,老老實實爬出這裏,說不定還能躲開一劫。

    沒料到,這家夥膽大包天,竟敢還手。

    看來是不用自己,自然有人會讓他知道天高地厚。

    韓東從被人踩到地底的時候,已然缺了任何顧忌。

    他確實不衝動,但也絕不是犯賤到被打了左臉,再將右臉湊過去。

    徐清明父子不管,他當然也不用再顧忌自己的舉止會不會把酒宴攪黃。

    劉慧雲羞惱交集,恨不得吃掉韓東。拿起手機就大聲尖叫:“都給我滾進來,有人打我!”

    打人。

    在韓東看來打一巴掌是打,打十掌八掌同樣是打。

    第一巴掌打出去,他不等劉慧雲電話掛斷,上前又是機械至極的一個巴掌。

    左手,跟右手一樣迅捷。

    電光一般,這一次五道指痕清晰浮現在劉慧雲麵部。

    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韓東一巴掌落下,緊接著又是一巴掌……

    連續而不間斷,可能隻有兩秒鍾,劉慧雲發蒙一般站在原地。隻有耳朵裏跟不斷暈眩的感覺,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麽。

    至於旁人,皆已經愣住。

    如此肆無忌憚的手法,聞所未聞。

    這人,難不成不怕會產生什麽嚴重後果,不怕劉昆侖將他碎屍萬段。

    怕,韓東確實是很怕。

    可正因為怕,才更決定要打就打個痛快。

    因為他再怕麻煩到別人,今天也勢必別想好端端的走出去。

    既然如此,為何要忍氣吞聲。

    讓一個未必是人的東西,指著鼻子羞辱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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