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歧山唔了一聲,向鳳隨歌看去,同意付一笑住進水繪園的時候他就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些老夫子定會忍不住跳出來,所以他一直忍而未發,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鳳隨歌直視著殿前嫋嫋冒著青煙的仙鶴香台,冷然道,“看來路大夫年事已高,記性也差了,朝會迴去便著手擬辭表吧”,路大夫一愕,急道,“老臣重提此事隻是出於安全考慮,若此人是錦繡安插下來的奸細……”

    鳳隨歌冷笑著打斷他,“原來你是在質疑國主”,鳳歧山一挑眉,“質疑孤什麽?”,鳳隨歌從容出列,躬身行禮道,“人是父王從鎮南王處要下的,路大夫顯然是認為父王將外邦的奸細留在了兒臣身邊”,路大夫頓時麵無人色的跪了下來,“國主明鑒,老臣絕無此意”

    鳳歧山微微一笑,“皇子說笑之辭也當了真,路大夫膽子也忒小了些”,此言一出,原本大氣都不敢透的群臣頓時鬆了口氣,紛紛應景的笑著調侃起來,路大夫強笑道,“皇子龍威天成,老臣自然惶恐”

    鳳歧山待下麵議論稍停,問道,“對於此事,眾卿認為如何處置比較妥當”,殿中兩列文武大臣頓時全閉了嘴。

    路大夫的臉色已經發青,原本是私下與幾位言官商量好的,由他將事情奏上,其他人隨後站出來附和幾句,但,鳳皇子一句話便將他們的膽子都嚇了迴去,若就此作罷又實在不甘,現在竟成了騎虎難下之勢,一橫心,路大夫叩頭道,“老臣仍是認為應將該女子軟禁起來”

    “有時候太固執並不是一件好事”,鳳隨歌一字一句,語氣冷得可以,鳳歧山皺了皺眉,“路大夫所言並非全無道理,隨歌休要任性——路大夫平身吧”路大夫這才擦去額上冷汗,起身退迴一旁。

    聽出國主口氣中的支持之意,陸續又有數位大臣站出來,礙於鳳隨歌的態度把話都說的非常宛轉,可表達的仍是一個意思——支持將付一笑單獨的看管起來。

    鳳隨歌隱忍的聽著,他也明白這些臣子們並不是在無理取鬧,若換了是別人,他也許不會有什麽異議,甚至自己會先他們一步想到這個問題,但,他們討論的人是一笑,是剛被自己的父王和妹妹一起阻斷了幸福的一笑!

    “父王”,鳳隨歌終於開口,周圍的紛攘忽然沉澱,所有人的視線都或直接或隱蔽的透在他身上,畢竟,他是這個國家未來的國主,是他們未來的王,“大家都清楚付一笑是怎麽留下的,兒臣也明白父王的用意,但”,他抬頭直視鳳歧山的眼睛,“父王現在要將她軟禁,不會覺得於心不安嗎?”

    一股怒火直衝鳳歧山的腦門,他知道兒子最近的心思都在付一笑那裏,他也一直在猜測兒子會用什麽理由來反對,但他根本沒有想到兒子會在朝堂上當眾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來,“為了一個女子,你竟然這樣這樣和孤說話?”他的眼神淩厲如刀。

    鳳隨歌的表情很坦然,將堂上或驚訝或疑惑或閃躲或不讚同的看著他的人挨個看了個遍,“不管是不是屈於威勢,她總是退讓過了,退讓到拒絕戲陽的提議,留在了夙砂。自小少傅便教過,為人持身處世,重要心正行端,做人橫不過道理,亦瞞不過天理,這件事情上本來我們就虧欠於她,為何父王不肯就此放過她,還要一直咄咄相逼呢?”

    “虧欠?”鳳歧山冷笑,“你認為她為何會留下?夏靜石已經娶了戲陽,她就算迴去也最多是個側室,一個親王的側室算什麽?地位怎能和夙砂未來國主的嬪妃相比?你不見她一離開夏靜石就迫不及待的一頭鑽進了你的水繪園……”

    “父王!”鳳隨歌震驚的喊,幾乎不敢相信自己一向尊敬的父王嘴裏竟然會吐出那麽惡毒的話。

    也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鳳歧山深吸口氣,語氣放緩,“這也是為何曆來王室立妃隻在王公貴女之間選擇的道理,你要明白,世上所有的事情不能隻看一麵,你一心待人,別人卻不一定給你同等迴報啊”

    鳳隨歌臉色微微變了,糾結的眉頭和緊抿的雙唇透出一種說不出的悲哀,鳳歧山見他變色,心中有些不忍,溫和道,“父王和你說這些,並非是要當麵給你難堪,父王隻是……”他的話音忽然停住,訝異的看著鳳隨歌。

    鳳隨歌居然,居然笑了出來,唇邊弧線絕然上揚,“確實難堪,確實是,很,難,堪”,他翩然跪下,每個字都鏗然有力,“兒臣要娶付一笑為妃”

    轟隆隆一陣亂響,鳳歧山一怒之下將龍案掀翻,案上國璽玉隔等物隨著翻倒的龍案滾落玉階,灑的遍地都是,殿中諸臣驚得全部跪下,連連磕頭,“國主息怒,國主息怒……”

    鳳歧山的玉冕都歪了,瞪著眼睛怒指著跪在當中的鳳隨歌,“你有膽子再說一遍給孤聽聽!”鳳隨歌反而鎮靜,“兒臣,要娶付一笑,兒臣要她做夙砂的皇子妃”

    鳳歧山跌跌撞撞的從玉階上快步走下來,慌的宮侍小跑步跟在後麵,“國主小心,國主小心”

    幾步到了鳳隨歌麵前,鳳歧山揚手就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啪得一聲脆響,鳳隨歌臉上幾道明顯的紅印越顯越深,他除了微微偏了下頭以外連眉毛也沒動一下。

    “孤還沒有死”,鳳歧山捏住他的下顎,臉逼近了些,語調緩慢而陰沉,“而且夙砂並不是隻有你一個皇子”,鳳隨歌笑了,“但是他們都不足以擔當重任,所以父王將攝政皇子之位給了隨歌”

    這是重重的一擊,鳳歧山不由自主的放開緊抓的手,向後退了兩步,“你一定要要她?她隻是個沒身份沒地位的錦繡人,沒資格做皇子妃”,鳳歧山不甘心的咬牙。

    鳳隨歌的目光垂下,淡淡迴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但能讓人高貴的,隻有心”,“好”,鳳歧山怒極反笑,“她高貴……孤讓你選擇,你要攝政皇子之位,還是要她”

    一旁靜立的群臣中循聲撲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臣,那是鳳隨歌的少傅,當朝內相庶吉士,他顫巍巍的匍伏在地上,哀聲求道,“國主息怒,皇子自小就十分倔強,頂撞國主也隻是一時氣急,請國主息怒”

    鳳歧山麵色稍緩,冷冷的哼了一聲,袍袖一拂,向玉階上龍座走去。

    庶吉士見狀又悄悄爬近低聲勸鳳隨歌,“國主正在氣頭上,再說還有那麽多的臣子看著呢,有話好說,不要那麽任性,先向國主認個錯,有事慢慢商量”

    鳳隨歌也稍稍冷靜下來,略慚愧的低聲說,“隨歌莽撞,讓少傅擔心了”,當下朝鳳歧山跪叩道,“兒臣情急之下頂撞了父王,請父王恕罪”

    鳳歧山在階頂踱了幾步才心煩意亂的揮了揮手,“罷了——但此事不算過去,內相與皇子留下,其他卿家先退下吧”

    侍立的宮侍吞了口唾沫,才揚聲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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