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辛竹箏換了衣衫出來,宋嘉言笑道,“果然是極合適的。”又拉了辛竹箏的手到妝台前,打開一隻首飾盒,宋嘉言道,“表姑在孝中,不易用金的,我挑了些銀飾,或是珍珠、白玉的,表姑看喜不喜歡?叫小春伺候著表姑梳頭如何?”

    一件衣裙,辛竹箏接受起來沒啥壓力,但,這麽多的首飾,辛竹笙忙道,“我也有幾樣首飾,言兒,這太貴重了。”

    宋嘉言向來大方,握著辛竹箏的手道,“表姑,都是一家人,何必外道?這是給表姑的,你要不收,就是拿我當外人呢。表姑隻管放心用,我還有呢。”

    辛竹箏這才感激萬分的收了,心髒卻是一個勁兒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不但衣裳首飾,便是胭脂水粉之類,宋嘉言也都給辛竹箏單備了一份。辛竹箏是要長住的,這些東西,自然是單備一份更加方便。

    辛竹箏的頭發重新梳過,發間簪一支銀雀釵,辮上束的是珍珠環,手上佩了銀鐲,腰間懸了白玉,頓時氣派大有不同。

    及待二人折迴了老太太院裏用飯,便是辛竹箏的親娘辛老太太也多看了閨女兩眼,感激的話都不知要怎麽開口了。

    宋老太太格外高興,狠讚自家孫女,道,“再沒有比我這言丫頭更周全的了,看她們姑侄就知是極透脾氣的。”

    辛老太太點頭,嘴裏不停的說,“大姐說的是,大姐說的是。”

    宋嘉言笑,“我從小跟著祖母長大,都是跟祖母學的。”

    這馬屁拍的,宋榮微微淺笑,見宋嘉讓與辛竹笙也來了,辛竹笙穿的是宋嘉讓的衣裳,宋嘉讓個頭兒高大,辛竹笙穿著,稍有一些大了。

    及至用過團圓飯,大家說了一會兒話,用過茶,便各迴各院歇著了。

    宋老太太、辛老太太老姑嫂自然有許多話說,宋榮帶著辛竹笙與宋嘉讓去了前院,小紀氏則與一雙兒女迴了主院。

    一到自己院裏,小紀氏便吩咐道,“綠雲,收拾兩匣子銀首飾給表妹送去,就說是二姑娘送給表妹的。”想著辛家可能出身平平,但,小紀氏從未料到辛家人竟是這種景況,穿的尚不如家裏二三等的婆子。她早瞧出辛竹箏後來佩戴的首飾都是宋嘉言的東西,小紀氏恨的牙根兒癢,又給這死丫頭搶了先。如今,隻得補救了。

    宋嘉諾說,“母親,我也去前院看一看表叔吧。”

    小紀氏揉著額頭,“好,去吧。去問問,你表叔可缺什麽,你來

    跟我說,我再著人給你表叔送去。”

    宋嘉諾應了。

    宋榮正在書房與辛竹笙說話,無非又是問了些關於舅舅怎麽得病怎麽調養怎麽過逝,又問辛家莊的家業如何處置。得知田畝有方管事看著在賣了,宋榮道,“這樣也好,表弟和讓兒、諾兒去學裏念幾年書,之後找個差使,就不要再迴辛家村兒了。”

    辛竹笙是個實在人,說,“表哥,以前在村裏,爹拿銀子叫我在秀才的學堂裏念過幾年書,秀才說,說,說我不是這塊料。後來,就沒再去了。”

    宋榮溫聲笑道,“就是以後不考什麽秀才功名,多認幾個字,多念幾本書也不錯。”

    辛竹笙點頭,“我聽表哥的。”

    這邊正說著話,宋嘉諾來了。

    宋嘉諾向來懂事,說,“父親,我來看看表叔,看表叔東西可夠用。若是表叔缺什麽,我跟母親說,再給表叔送來。”

    宋榮欣慰道,“正好,你帶著你表叔在家裏宅子裏逛逛,叫下人認一認,別叫他們怠慢了你表叔。”

    宋嘉諾便帶著宋竹笙出去逛宅子了。

    宋榮看向宋嘉讓,問,“你舅公的喪事,可還順利?”

    宋榮規矩嚴明,宋嘉讓忙站起來,垂手稟道,“還順利,那縣裏的縣太爺聽說了,還來給舅爺上了柱香呢。就是其餘幾個舅公姨婆,我看他們的意思,很想跟著一道來帝都,我沒敢應。”

    “沒應是對的。”宋榮看向長子,淡淡道,“便是要行善積德,也得明白什麽樣的善可以行,什麽樣的善不能行!”

    宋嘉讓連忙應了。

    想一想,宋嘉讓問,“爹,舅婆家有百十畝地呢,這樣賣了,會不會可惜呢?辛家村離帝都並不遠,留著些祖業,租賃出去,以後每年起碼也有些租子收呢。”

    宋榮不答反問,“這地,是誰說要賣的?”

    “是箏表姑說賣的。”

    宋榮歎口氣,“那村裏,你也說了還有幾個舅公姨婆。他們與你祖母非同母所出,以往,跟咱家關係也不大好。若是田地留著出租,你那幾個舅公姨婆定會打這田地的主意。若這些地畝真給他們種,每年收不收得上租子倒是兩說,你想想,他們沒理由還想找個理由來帝都沾光呢。若他們得了你舅公家的地,你舅婆與表叔表姑又住在咱們家裏,這豈不是給他們現成的機會來咱家麽?以後是沒完沒了的麻煩。還不如賣了,反倒清靜。”

    宋嘉讓此方明白了。

    宋榮道,“你這就做的好,咱們與你舅公家親近,不是外人。不過,這地是辛家的地,你就是心裏有別的打算,也不能去做辛家的主,知道麽?”

    想著兒子事情辦的不錯,宋榮道,“坐下說話吧。”

    父子又說了會兒話,宋榮賞了宋嘉讓一匣子好墨,叫他迴去歇著,明天去學裏念書。宋嘉讓直嘟囔,“爹,你還不如送我把寶劍呢。”他又不喜歡念書。

    宋榮雙眸一瞪,斥道,“再囉嗦送你頓板子,要不要!”

    宋嘉讓嘿嘿一笑,快腿跑了。

    宋嘉讓是個不喜念書的,宋榮賞他一匣子好墨,他幹脆分了兩塊給宋嘉諾,又分了兩塊給辛竹笙。

    宋嘉諾小小年紀,十分懂行,聞一聞,驚的兩隻眼睛瞪個溜圓,道,“大哥,這可是上好的漆煙墨啊。”

    “還不都是寫字的。”宋嘉讓對於筆墨紙硯根本沒啥興致,見宋嘉諾小小臉上滿是歡喜,便再送他兩塊,說,“你喜歡就拿去用過。”

    宋嘉諾笑的眼睛彎成小月亮,說,“謝謝大哥。”

    宋嘉讓抽他後腦一記,笑,“還跟我瞎客氣呢。”

    宋嘉諾嘿嘿直笑,摸摸後腦勺說,“我平時寫字可舍不得用,我得放著,等以後把字寫好了再用。”

    宋嘉讓不以為然,“省著做什麽,等以後字好了,說不得還有更好的墨給你用呢。”

    宋嘉諾十分有知識分子的牛脾氣,小腦袋波浪鼓似的搖啊搖,“不行,現在用,是玷汙了這墨呢。”

    宋嘉讓說他,“真個小酸呆子。”

    宋嘉諾不樂意,“我可不呆。”

    宋嘉諾十分好奇,眨巴著大眼睛問,“大哥哥,你迴老家一趟,老家什麽樣子啊?”

    宋嘉讓正是喜歡顯擺的年紀,見宋嘉諾問他,便略帶一點誇張的跟宋嘉諾繪生繪色的說了起來。

    宋嘉諾與宋嘉讓的脾性不大相同,宋嘉讓粗枝大葉,宋嘉諾慧敏細致,更難得的是,小小年紀,宋嘉諾便開始學著判斷一些事情。

    第二日,他尋了個時機,單獨找了宋嘉言說話,還叫丫環們都下去了才肯說。

    宋嘉言心下暗笑宋嘉諾人小鬼大,便秉退了丫環。宋嘉諾很有些不好意思,圓圓的小臉兒上微微透出紅暈,說,“大姐姐,我是有事想拜托大姐姐呢。”

    “哦,什麽事啊?”宋嘉言不喜歡小紀氏與宋嘉語,對宋嘉諾卻是不錯。

    宋嘉諾抿了抿小嘴,抬起清澈無比的大眼睛望著宋嘉言,半天才奶聲奶氣的說,“大姐姐,我想拜托大姐姐,以後大姐姐要是覺著太太哪裏做的不好,提醒太太一聲呢。大姐姐,好不好?”

    宋嘉言實未料得小豆丁宋嘉諾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她愣了片刻,忽而一笑,隨手折了一枝書桌上開的正好的墨菊,拈在手中,問,“二弟,你來我這裏,說這些話,問過太太嗎?”

    宋嘉諾搖搖頭。

    宋嘉言一笑,“太太沒有哪裏不好,我吃穿用度,太太沒一樣短了我的,我心裏對太太並沒有不滿的意思。”

    “我也很高興二弟來跟我說這樣的話,不過,二弟,你年紀尚小。”宋嘉言溫聲道,“你隻學會了‘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有許多事,二弟,你得年歲大些才會明白。”

    宋嘉諾固執而堅持,“大姐姐現在跟我說,我就能明白。”

    宋嘉言摸摸他的小臉兒,笑問,“我聽說二弟常去外祖母家,與大舅舅家的成哥兒玩兒的很好?”

    宋嘉諾點了點小腦袋,道,“我們跟成哥兒是姨舅表親,自然該親近的。”

    宋嘉言問,“那二弟覺著,你與成哥兒近些,還是與大哥更近些?”

    宋嘉諾想都未想,立刻道,“當然是跟大哥哥近了,我跟大哥哥可是親兄弟!”

    宋嘉言道,“二弟隻要記得這個就行了,咱們家裏兄弟姐妹不多,攏共也就大哥、我、二妹和你,自家兄弟姐妹,肯定比外人要親近。”

    宋嘉諾讚同宋嘉言的話,又點了點小腦袋。

    他年紀尚小,給宋嘉言忽悠忽悠的,便忽悠了過去。最後,宋嘉言送了宋嘉諾一大匣子核桃酥,叫他拿迴去吃。

    待宋嘉諾高高興興的帶著核桃酥迴了自己的小院兒,吃核桃酥時才想起來,什麽嘛,他問大姐姐的事,大姐姐根本沒跟他說明白!

    大姐姐實在太狡猾了有沒有!

    不過,到底是什麽事,現在不能明白,要長大了才能明白?

    咬著核桃酥,宋嘉諾並不覺著大姐姐是二姐姐說的那樣人,他跟大姐姐相處了這些日子,在老太太院裏吃飯時,大姐姐挺照顧他的,從不會像二姐姐說的,那種,會,挑撥,的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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