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離開上州金龍寺,徑直趕往七海的水晶龍宮裏,卻不見廿熹的蹤影。

    接著,他馬不停蹄地來到了青玉龍宮。

    此時,海後正在殿內獨坐。

    她穿著碧藍色的朝服坐在殿上,愁眉不展。

    “娘娘,有一位自稱是上神的神仙求見。”

    海後此刻正為廿熹的事發愁,她百無聊賴地應付著,“好,請他進來。”

    莫離快步走進殿內,堂堂正正地向海後行跪拜大禮,“娘娘安好。”

    海後聽到這一聲熟悉的聲音,看到是一位身穿青墨顏色衣裙的男子跪在殿下,她有些驚愕。

    “不必行此大禮,起來吧。”

    於是,莫離恭恭敬敬地起身,站在原地。

    此時,海後才仔仔細細地看清了他的麵容,她一臉訝異,“你是……”

    莫離微微一笑,卻並不說話。

    他直接化身成真龍之身,“啊嗚”一聲在殿中飛上躥下,驚得海後和殿內侍候的宮人小廝目瞪口呆。

    繼而,莫離“啊”地張開巨大的龍口,吐出一簇烈焰,驚得在場眾人啞口無言。

    良久,海後才篤定,此人是要離上神無疑。

    當年,足烏到七海來替要離求親之時,海王和海後便知要離乃貉貊之子。也正因如此,她的兩個小龍孫也都是赤龍真身。

    莫離亮出了真身,已讓海後岱君斷定了自己的身份。

    接著,他幻化出仙身人形,向海後再次作揖行禮。

    海後看他一如當年一般英氣不減,可他的一頭散發卻透露著說不完的滄桑。

    “要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可知道,你讓我的寶貝女兒,等得好苦啊!”

    海後說出這話時,一時情動,幾近落淚。

    莫離溫柔迴答,“娘娘,當年之後,世事滄桑,待我日後向您一一詳敘。本神今日來,是想問廿熹的下落。”

    聽了這話,海後略略歎氣,“她一直在四處尋你,自從騎牛北征一事之後,就再未迴宮。”

    “她知道我還活著?”

    海後搖搖頭,“想來她是不知此事的,你獻祭堿味海後,她便走火入魔了。為了救將離,她跳進了錦容仙子的煉丹爐。她素來怕火,可這也恰恰改變了她的命運。她是我們鳳族的鳳翎傳人,真身是一隻雪凰,所以她才那般怕火怕熱。與裔族一戰,也多虧了有她,九州才能太平無事。”

    莫離驚愕,“那隻雪凰就是她?”

    海後微微一驚,“難道你見過她?看來,你們果真是天注定的緣分。妮妮喝了無忘海的海水,把往事忘得一幹二淨,連我這個娘都不認得了。可這個傻孩子卻一直在等你,等你重現世間的那一天。”

    莫離聽了這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想即可飛身離開去尋找他心心念念的仲海公主。

    “娘娘,恕本神無禮,告辭。”

    海後看到要離遽然現身,又突然急著離開,不禁急急問,“要離上神,你要去哪兒?”

    此時,莫離早已轉身,他留下一句“迴家”,便匆匆動身。

    莫離以為,在上州的同德宮內,能找到廿熹的身影。

    然而,來到同德宮,這宮裏滿目蒼涼,到處是灰塵泥土,荒廢不已。

    當年新婚的愛巢,如今已成為沒有人氣的舊宮。寢殿裏的那一麵高高立著的黃銅鏡,早已映不出心上人的臉龐。

    “妮妮,你到底去了哪兒?”

    莫離心中一陣哀傷,忍不住心疼,忍不住歎息。

    他想到當年在這座宮裏,他心愛的女人為他誕下一個渾身冒著火氣兒的孩子,並為他取名——文無。

    想到這裏,莫離不禁迴想起他們傳遞情話的暗號。

    相贈以芍藥,相招以文無。

    當年,他從楚粵離開迴到委舾,思念心上的愛人,以一束芍藥相贈,寄托離別後的不舍。

    後來,他在鳳囹寶塔裏被烈火錘煉了一萬年,她就在塔外灑下了一片文無的種子,陪伴他們度過一萬個苦苦等待的白天和黑夜。

    如果不是愛得死心塌地,怎會有天崩地裂的絕情。

    飲下一杯無忘海的海水,將彼此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裏麵,刻在自己的命裏。

    莫離從不怪她要與自己“恩斷義絕”,因為那是他犯下的錯,他負了她,傷了她的心。

    這些年,她一定過得很苦吧?

    否則,她為何會躲到凡間去呢?

    為了能忘記他帶來的傷痛,她再飲無忘海之水,忘卻了前塵往事。以至於來世的時候,他打扮成一個默默無聞的和尚,她都沒有認出自己。

    想到這裏,莫離心中感到疼痛,這是愛一個人才會有的疼和痛。

    他坐到銅鏡前,看著自己的樣子,想象著此刻廿熹能夠站在自己身邊,與他舉案齊眉。

    莫離很想念廿熹,他用指尖,在她的妝台上畫下一株文無,翹首以盼,寄托相思情誼。

    再到曾經相知的地方去看看吧!

    看看那裏的花,看看那裏故人的影子。

    莫離來到了凡間,三花樹早已凋落,林中一片淒慘,寂靜無聲。

    走在這林子裏,有一隻白色的泥人掛在枝頭,寒風中飄飄搖搖,無所適從。

    她一定很孤單吧!

    一個人在沒有我的世界裏堅持,是一件很殘酷的事。

    莫離忘不了,他們在這裏種樹,燉菜,賞花,看月,識曲……

    默默胸口,那隻竹簫還在。

    吹一曲那年她常聽的曲子,召喚我的愛人。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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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莫離想念廿熹,無論經過多少的坎坷,一定要和她再續前緣。

    尋找愛人的心從未變過,不管這條路有多遠,多曲折。不管你在哪裏,我都無所畏懼,迎頭向前。

    淒冷絕美的簫聲在落葉無痕的三花樹林裏悠揚彌漫,依依傳響。

    莫離望著這一片荒蕪出神,想念愛人月下聆聽的樣子。

    “何人喧鬧?”

    莫離正在傷神,卻聽到一個稚嫩的童音,熟悉又調皮。

    迴頭一看,正是文無和將離。

    再看到這兩個孩子,除了熟悉,心中更有無盡的愧疚和喜愛。

    莫離跪在地上,一左一右攬著兩個孩子,迴憶著廿熹孕育這兩個孩子的不易,迴想著他在凡間和兩個孩子共度的喜怒哀樂。

    “你是誰?”

    “你和我爹爹長得好像啊!”

    莫離聽到兩個孩子的話,心中倍感欣慰。

    他一本正經地問,“你們知道你爹是誰嗎?”

    文無點點頭,“知道,我爹是曾經的上神要離,可是我不喜歡他。”

    莫離聽了此言,一下子緊張起來,“為何?”

    文無煞有介事地迴答,“他生下我就跑了,不要我和弟弟,讓我阿公和阿婆十分辛苦。”

    這時,將離接著說起來,“不過,好在我們又有了新的爹爹了。”

    莫離聽聞此言,又是一驚,“哦?你們的新爹是何方神聖?”

    將離糊裏糊塗地搖著頭,“我也不知道,總之他在北州帝宮和我娘親拜過堂了,是個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標致人物。”

    莫離聽了這話,忽然想到,他當初誤打誤撞,在北州的舊帝宮內,和廿熹假拜堂的事情。

    “哈哈哈哈……”

    聽了這話,莫離心中樂開了花,感歎這兩個孩子實在是可愛。

    他故作神秘地說,“那你們看我,和哪個爹爹長得像呢?”

    文無想了一番迴答,“我沒見過我親爹,不知道你長得和他像不像。”

    將離卻露出兩隻傻傻的門牙笑起來,“你和我們的新爹爹,長得倒十分像呢!”

    於是,莫離將計就計,“其實,我就和你娘拜堂的那位標致人物,快叫爹。”

    文無不信,懷疑道,“你有什麽證據嗎?”

    莫離戲稱,“我和你娘拜堂時,穿的是紅色的喜服,對否?”

    “對。”

    “那日,你們把帶在身上的戲本子送給了你娘,可有此事?”

    “嗯。”

    “你娘親的坐騎,叫‘鯊龍’,是嗎?”

    “是。”

    這三問三答,讓文無和將離對莫離心服口服。

    “爹!”

    “爹!”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喚著莫離,撲上去就讓他抱著。

    莫離滿心歡喜,一左一右抱著兩個孩子,向林子外走去。

    “告訴爹爹,你們的娘去哪兒了?”

    “咦?她不是來找你了嗎?”

    “對啊,娘親說想你了,才出了找你的。”

    莫離這才知道,廿熹為了找她,竟撇下了兩個乳臭未幹的孩子。

    此時,他隻想快些找到她,一家團圓。

    “走,爹帶你們去找你娘去。”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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