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熹得了錦榮的法力,連忙飛往委舾之蛥山去了。

    可她卻覺得,五髒六腑像是被天火少了一般灼痛焦心,錦榮渡給她的法力,也似是在慢慢消散一般。

    這究竟是為何呢?

    廿熹甚是不解,馬不停蹄地討要她的鳳翎去了。

    “夫人,外麵有一個仙姑來拜訪。”

    “何人?”

    “她並沒有道清姓名,但奴婢記得,她上次來過。”

    “可是穿著白衣?”

    “嗯,她今日看上去落魄得很。對了,她的額間還有一枚十分好看的胎記。”

    聽了女婢的一席話,蝽蟬便知這人定是廿熹無疑了。

    蝽蟬每次見廿熹,她都是一身白衣。

    今日廿熹竟會一身落魄的樣子來找她,想也不想,蝽蟬便猜出十分之八九。定是她的鳳翎在爐窯裏被火煉了多日,仙法耗得不多了,在外麵吃了虧,才想起來討要。

    “走,咱們去瞧瞧。”

    “是。”

    廿熹正在帳外候著,見蝽蟬大搖大擺地出來,她十分歡喜。

    “夫人,太好了,你今日在家。”

    廿熹一邊說著,一邊就撲上去,想去挽起蝽蟬的胳膊。

    蝽蟬卻作威作福地後退一步,讓兩個侍婢把廿熹擋在了一邊。

    “仔細你的髒手。”

    廿熹並未覺得受到冷遇,她看看自己的手腳,憨憨地笑了,“夫人,對不住了,我剛剛和人打架來著。若是染髒了您的衣裙,還請見諒。”

    蝽蟬的臉上冷冰冰的,她狗眼看人低地說,“說吧,找本神什麽事?”

    廿熹從來就是不會拐彎抹角的人,她開門見山地說,“夫人,您可以把我的鳳翎還給我嗎?”

    “不可。”

    “為什麽啊?”

    “俗話說得好,潑出去的水,嫁出去的人。你既然送給本神了,哪有收迴去的道理?”

    廿熹連忙討好地求道,“夫人,求求您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

    蝽蟬卻並不聽她的話,更不會可憐她。

    她心想,本神可不會忘了,你當日把百尾環翎送給本神的時候,是多麽地趾高氣昂。你居然連我蝽蟬的兒子都看不上,為何今日又厚著臉皮來求我呢?

    蝽蟬繞著廿熹上下左右打探,走到她的身後,不屑地笑了。

    廿熹見她久未開口,接著誠懇地說,“夫人,我既把它送給您了,今日又來討要,這自然是我的不對。可是我家中真的有急事,您可否把它借給我呢?哪怕就一日,也是極好的。”

    蝽蟬卻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其實,上次我帶你去看的那個公子,是我的兒子。他自幼飽讀詩書,胸有大誌。我看你們兩個,郎才女貌,最是相配。隻要你答應我,和他成婚,我就把鳳翎給你。”

    “這怎麽行呢?我根本就不喜歡他啊。”

    “那本神就沒有辦法了,送客!”

    這時,廿熹直接哀求起來,“夫人,我家裏來了一隻又兇又壞的牛,我必須得用我的寶貝,去把他趕走才行。要不然,我幹爹幹娘和他們的那些親戚,就都要遭殃了。”

    廿熹想到,如今騎牛還在七海橫行霸道,就覺得愧疚和委屈,她竟要馬上就哭出來了。

    蝽蟬心中想著,她說的這牛,應該就是騎牛吧!我可不能把鳳翎給她,若是她拿了寶貝,製住了騎牛。那這九州之內,便再無人能治她了。我必須讓她聽我的話,我讓她向東,她就不能向西。隻有這樣,她才能為我所用。

    “東西沒有,要命一條!”

    廿熹不知,往日裏對她關懷備至,比慈母還溫柔的醜婆婆,為何今日卻忽然像是換了秉性一樣呢?

    她不相信,這醜婆婆會如此心狠。

    隻要我心誠,她一定會被我感動的!

    於是,廿熹直接跪了下來,鄭重道,“夫人,您真的這樣絕情嗎?我們可是朋友啊,你還記得當初,我們在凡間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嗎?當日,您曾……”

    “住口!你這個裝傻充愣的呆子,誰和你是朋友,你和本神之間,隻有利益!”

    廿熹心想,她此話是何意?是嫌我呆傻嗎?還是別的什麽意思?我怎得竟聽不明白了呢?

    廿熹心中的怒氣一下子就湧了上來,哼!當初,她可是口口聲聲說著仰慕我的,今日竟又突然變了臉,難道竟真的是因我落魄了嗎?

    想到這裏,廿熹就覺得這醜婆婆是個見利忘義的人,她怒氣衝衝地起身來,就要走。

    可廿熹剛走出去幾步,就想到,如今除了將百尾環翎拿迴來,她沒有別的辦法能與騎牛對峙了。

    哎!

    有道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廿熹想著,不如,先騙騙這個婆婆。

    如是,廿熹背對著蝽蟬,學莫離和尚那樣,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求菩薩不要怪我說謊話騙人啊!我這也是情非得已啊!”

    接著,廿熹在心中安慰自己,反正我又不會耽誤人家終身,事情辦妥了,我就親自登門謝罪。大不了,再把鳳翎借給她玩幾天就好啦!

    殺人不過頭點地,權且當是我自個兒不對吧!那日說話口無遮攔,隨意就送人家寶貝,如今要糟心了!

    於是,廿熹嬉皮笑臉地走迴來,痛快地說道,“好啊!”

    “那你們就地成婚吧!”

    原以為,這醜婆婆會賣自己一個麵子,有金口一諾,便會把鳳翎交給自己。

    沒想到,她那醜兒子竟這般恨嫁!

    看來真是醜得實實在在了,竟如此急著取個媳婦兒好糊弄過去。

    廿熹仍滿臉堆笑,“啊!就不能等我迴來嗎?我家中的人等不得了,那隻牛現在就在我家中橫行,他們都等著我迴去救人呢!”

    蝽蟬的臉上卻全是詭異的笑容,她對著婢女冷冷地說了句,“著人去把大公子的喜服送過去,讓他速速穿戴好過來拜堂成親。”

    廿熹見這蝽蟬竟要來真的,心中甚是不快。

    “夫人,你可還要顧念,我們往日的舊情。”

    蝽蟬冷笑道,“我對人從不露出真心,你不過一廂情願罷了!”

    這一句推心置腹的迴答,便等於是將廿熹與蝽蟬的情分一刀兩斷了。

    廿熹十分憤然,昔日我們曾是忘年之交,今日你卻如此待我!

    因此,廿熹也一本正經道,“如此,得罪了,前輩!”

    不等蝽蟬把她的長子豺貄喚過來,廿熹就對蝽蟬動手了。

    一招下來,廿熹與蝽蟬不分勝負。

    蝽蟬不屑地心語,“呆子!百尾環翎早就被我用毒火煉了多時,你以為你打得過我嗎?”

    廿熹心中也十分不悅,“錦榮兄渡給了我半數仙法修為,我竟不信,自己會打不過一隻金蟬。”

    到底是做鳥兒的,又兩個個迴合下來,廿熹也未被做蟲子的蝽蟬給打敗。

    接著,二人又大戰了五個迴合。

    這時,廿熹隻覺得周身的力氣迅速就耗了個幹淨,適才在庸北的那種酸麻無力的感覺,竟又湧了上來。

    她隻覺得,哪怕是片刻的時光,自己也支撐不住了。

    蝽蟬見廿熹已經完全占了下風,便得意道,“如何?你到底是嫁,還是不嫁?”

    “死也不嫁!”

    “那你就速速去死吧!”

    霎時,蝽蟬就又朝廿熹衝身過來。

    蝽蟬留著廿熹有十足的用處,這百尾環翎須得靠廿熹自己才能控製。是而,蝽蟬絕不會要了廿熹的性命去。她還指望著,讓豺貄控製廿熹,繼而得到百尾環翎中的仙法呢!

    可是,看這丫頭如此嘴硬蠻橫,蝽蟬也不會吃這個氣。

    今日,她定要好好教訓她一番,讓她知道,該如何尊敬自己。

    隻一招下來,廿熹便被打得無力還擊,口吐鮮血。

    錦榮渡給她的裔族仙法,與她的鳳族法力本就不是一脈相承的,加之她的仙根和元神養在百尾環翎之中。那百尾環翎在蝽蟬布下的爐窯內,一刻不停地被毒火煉著,廿熹從錦榮那裏得來的仙法,早就被耗得寥寥無幾了。

    “本神再給你一次機會,嫁還是不嫁?”

    “死也不嫁!”

    “死丫頭,敬酒不吃吃罰酒!”

    廿熹正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的血汙裏麵,蝽蟬一怒之下,一腳便把廿熹踢出去。

    垂死掙紮之際,廿熹還須得保命。

    於是,廿熹掙命地逃了。

    她逃得十分落魄,帶著一身汙血和灰塵,糊裏糊塗地就向東飛去了。

    “夫人,可要去追?”

    “不必了,追迴來也是麻煩!她這般嘴硬,且讓她出去吃吃苦頭。我就不信,她在外麵混不下去了,敢不迴來求我!”

    “遵命。”

    蛥山以東本是東洲,那裏是委舾的陰濕之地,荒無人煙,十分恐怖。

    廿熹剛剛飛到東洲上空,便覺得連一絲法力都沒有了。

    “撲通”一聲,她便直直地落到一條河裏去了。

    那河裏的水閃著螢火蟲一般的光亮,一會兒殷紅,一會兒翠白,接著又蔥綠,繼而還青紫……

    原來,這是一條來來迴迴、曲曲折折,輪流閃著七彩光亮的河川。

    可是,這河上景致絕美,卻籠罩著一片淒涼和滄桑的氣息。

    這條河裏沒有人煙,亦沒有妖魔的痕跡。

    它寬寬窄窄,彎彎繞繞,一直通向地底裏的一個大洞。

    那洞黑黢黢的,沒有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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