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內,莫離“撲通”一聲便跪在蒲團上,“師父,徒兒闖禍了。”

    “嗯,你可知錯?”

    “徒兒知錯,徒兒錯在不該擅自用法術,但徒兒卻不悔燒了蛇王和蛇群,他們本就是為害四方的妖孽。我們修行之人雖力量微笑,但降妖除魔、普渡眾生亦是我等之責。”

    了塵大師點點頭,“莫離,看來你已參透了佛道,這金龍寺已留不得你了,你還是下山去吧。”

    “師父,徒兒哪也不去,徒兒要留下來守護諸位師兄。”

    “你留下來才是險事啊,蛇群定要寺裏給出一個交代,你必須離開。”

    莫離聽了這話,低下頭,看來為了寺裏的安寧,他必須要離開了。

    “師父,徒兒自幼便長在金龍寺內,您讓師父下山去,我本出家之人,又能去哪裏呢?”

    了塵大師長舒一口氣,“你不必擔心,為師會為你謀個容身之處的。”

    了塵大師轉身從香爐的青煙中取出一份度牒,把它交給了莫離,“你今日就下界到凡間去吧!這是為師為你準備的度牒,凡間的寶龍寺便是你日後的修行容身之處。”

    莫離聽了這話,心中湧上一陣不舍,他不情願地接過度牒,差點哭了出來。

    “從今以後,你是妖是魔,和我寺再無瓜葛。”

    “師父,您此話何意?難道您不是讓徒兒去到凡間暫避風頭嗎?”

    “為師說過了,你天賦異稟,已然參透了佛法真道,我金龍寺是萬萬容不下你了,你還是另謀高處去吧。”

    就這樣,恍惚之間,莫離已經被金龍寺攆了出去,背著單薄的行李準備下到凡間去。

    走出山門,眼觀金龍寺的匾額,往事浮上心頭。

    再看山下,仙霧繚繞,莫離自幼對山下之印象最多的就是到河畔挑水浣衣了。

    “師弟,留步!”

    莫生追了出來,拉住莫離的手,甚是不舍。

    “大師兄,我……”

    “你不必說了,我懂你的心思。”

    莫生將莫離攬入懷中,師兄弟二人緊緊擁抱在一起。

    “師弟,師父讓我來送你,你可知我心中的不舍?”

    “大師兄,我自幼便跟著你,你含辛茹苦將我養大,我怎能不知你我的情誼。”

    莫生引著莫離來到山下的瀑布那裏,二人沿著陡峭狹窄的崖壁走過來。

    大師兄指著垂流直下的瀑布,“師弟,穿過這裏,便是你要去的那處凡間思廟。”

    莫離疑惑地看著莫生,莫生又握緊了他的手,“我們金龍寺的弟子不可修煉仙法神術,可我們畢竟是仙身活佛,自然能連接仙凡二界。各路神仙騰雲駕霧便能飛赴凡間,我們卻隻能通過天梯下界去。這天梯就隱匿在瀑布之後,你且隨我來。”

    “可此處水流湍急……”

    “無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隻要心中空淨,自然不怕這些流水。”

    “好,師兄,我聽你的。”

    師兄弟二人攜手穿過瀑布,隻見瀑布之後是銀光閃現的光明大道,原來這就是連接仙凡兩屆的天梯。

    莫離心中自是十分地不舍,可離別總是難免,“大師兄,就此別過。”

    “師弟,一路好走,我若尋機,便會去看你。”

    “嗯。”

    莫離告別在金龍寺的千年修行,揚起衣袖,踏上這條耀眼奪目的銀光大道,堅定地下到凡間去了。

    “噹~噹~噹~”

    安靜空靈的巨鍾響聲在山間迴蕩起來,莫離跋涉了十萬八千階天梯和一萬裏崎嶇之路,終於來到了寶龍寺。

    莫離褪去了灰色的僧袍,已經換上了素白無染的雪色白紗袍,靜靜敲響了山門。

    此後,他立誓定要更加謹慎小心,做一個安安穩穩的小和尚。

    “阿彌陀佛,小僧是來此修行的和尚,這是我的度牒。”

    開門的和尚看了莫離的度牒,“你跟我來吧!”

    進到這凡間的思廟內,這裏比仙樹成群的金龍寺要清麗別致許多,雕花的廊簷,紅漆的窗台,巍峨的柱子,整齊的廟堂,威嚴清淨,少見綠色,卻有香火纏身。

    走進這扇門,從此,一個新的莫離便誕生了。

    經書法典,青燈神佛,莫離在寶龍寺內做一個安生的出家和尚已經十年了。

    未曾想一樣的齋飯清粥,一樣的清規戒律,這凡間的十年竟比在天界金龍寺內的五百年還要漫長。

    莫離正值青春壯年,精力旺盛,在寺內誦經掃地之餘,常常到山下為村民擔水插秧、祈福超度,卻從不求迴報,不拿百姓一粥一飯,這樣也能寥寥打發漫長的時光。

    不知不覺間,十裏八鄉便傳開了——寶龍寺內有一位熱心腸的活菩薩,凡所求之事,定竭力襄助,不辭辛苦,不問因果。

    因莫離是遠方佛寺中遣來的得道僧人,在寶龍寺內,眾僧也十分敬重於他。

    這些年景裏,能自由自在的做一名優秀的和尚,也是很安心的。

    大師兄莫生在上州也十分想念莫離,他常常偷偷到寶龍寺的四周偷偷探望莫離,見他整日為諸事忙碌,也漸漸安下心來。

    他總是悄悄將幾串豆腐炸好的丸子放到一塊包布內,置於莫離的案桌上。

    莫離每每迴到臥房,見到案桌上的丸子,便會追出去四下打探,可他終究是尋不到大師兄的影子,隻得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大師兄,我和佛祖都會感念你的心意的。”

    莫生亦怕莫離見了自己悲慟,更怕自己會忍不住。為防別人發覺,他隻得披著鬥篷,站在林間默默眺望莫離臥房內昏黃的油燈。若能好生守住自己下凡的秘密,他還能千年萬年的常來看他的小師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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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到夜裏,孤單寂寞之時,莫離便會取出豆腐丸子,孤零零地吃起來。

    日子久了,丸子吃沒了,他就會握著包丸子的那塊包布,聞著油膩的味道,心安無比。

    還有……

    他偷偷藏在包袱裏的秘密,那是一隻散著沁人香氣的水晶瓶、一塊留著淡淡香氣的絲巾,和十本他從不敢讀的“情書”。

    然而,他已經與半山上的金龍寺再無瓜葛。

    自然,也就與那位女施主再無瓜葛了。

    更闌人靜,莫離倚在炕頭上進入了清夢中。

    山下是車水馬龍的街市,夜景闌珊,人頭熙攘,世人們在這熱鬧的市井上叫賣逗唱,十分暢意。

    “師妹!”

    這時,兩個樣貌衣著一般無二的兄弟在街市上遊逛,其中一位忽然叫了起來。

    定睛細看,這原來是七海中儒艮上神的雙生子,無聲和無息兩位上神。

    自幾萬年前飛升上神後,他們整日竟做些巡守海防、練兵的差事,海內諸事安寧,閑暇時候,便也喜歡到凡間看看俗人的煙火氣息。

    “大哥,她不是師妹,她是海後娘娘的義女。”

    “可為何我心底裏會生出如此的親近之感?”

    “大哥,你不會是……”

    “二弟,你放心,我隻遠遠地看她便好。”

    “大哥,你生性低調,可你若喜歡一個人,是萬萬不能忍讓的,心上人若即若離,若不能和她牽手相親,恐會生變啊!”

    “二弟,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那是自然,茶樓裏的戲本子我可一本不落的全看了。大哥,你的事就包在我身上,兄弟自然會為你討個媳婦迴來。”

    廿熹正和甜寶、思源在吃茶看戲,無息拉著無聲走到她們的茶桌上坐下。

    “師妹……啊,姑娘,我可以這麽叫你嗎?”無聲說話有些怯怯的,畢竟眼前的女子不是他在汋浪庭拜師時的師妹,她的額間有一尾鸞鳳飛凰,是一位鳳族的神鳥。

    “你這人好生奇怪,我既沒有拜過師父,何以成了人家的師妹。”

    “可是你長得與我認識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

    這時,甜寶低下頭在廿熹耳邊悄悄說,“公主,這是七海的無聲上神,他曾經與仲海公主是同門師兄妹。”

    廿熹這才點點頭,“既如此,你若歡喜,便和甜寶一樣喚我公主可好?”

    “嗯,師妹。”

    廿熹見這一臉羞紅的男子憨厚可鞠,連連大笑起來,“你這師兄可真是憨傻啊!”

    “在下糊塗,公主,不如您今夜的茶點便由我來請了。”

    “那怎麽行,我們都是一夥的,甜寶和思源的你也要一並請了才好。”

    “那是自然,在下糊塗,都請,全都請了。”

    “好!”

    正說著,廿熹忽然拍手叫好,不知是為無聲請的茶點叫好,還是為戲台上唱戲的伶人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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