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熹在青玉龍宮的正殿前哭訴,卻久不見海王和海後出來。

    她癱坐在地上,不知爹娘那裏到底發生了何事。

    守殿的兩個小仙娥見廿熹坐在地上,不欲起來,都嚇得連忙跪下來,不敢抬頭。

    廿熹正胡思亂想,卻也想不出到底發生了何事。她轉頭看見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仙娥,不由地心生一計。

    既然這兩個小仙娥如此懼怕自己的身份,那麽即使自己修為已失,想來她們也是不敢對自己不敬。

    想到這裏,廿熹抬起下巴,擦幹眼淚,緩緩站起身來。

    兩個小仙娥見她要起身,還連忙眼力見十足地將她扶起來。

    廿熹卻厲聲喝道,“大膽!你們兩個竟然敢對本公主不敬!”

    兩個小仙娥見廿熹突然發起火來,又連忙跪倒在地上,“公主饒命,小仙不敢對公主不敬。”

    “你們口口聲聲說尊敬我,稱我為公主,可卻不讓我進這正殿。我可是這龍宮主人唯一的女兒,你們是有幾個膽子敢攔我?”

    說到這裏,廿熹就要往正殿裏衝,兩個仙娥連忙起身去攔她。

    可這次廿熹卻霸氣十足地甩開袖子將她們推開,“我看你們誰敢攔我?若是你們膽敢對我動武,那便真是我母後的好奴婢了。”

    兩個仙娥如何敢對廿熹動武,隻得乖乖地任憑廿熹將她們推到一邊去,徑直衝進了正殿去。

    廿熹剛剛踏入殿中,發現龍宮的正殿也冷清了許多,宮內無人把守服侍,隻有無盡的海水和海柱子。

    她驚呆地看著,一步步緩緩踏上石階,走到大殿上來。

    眼前,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形漸漸出現在她的眼簾中,一點一點,那個身形慢慢顯現出來,從模糊,到……清晰!

    那個是父王!?

    廿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為何父王今日褪去了龍袍,褪去了外衣,披頭散發,赤腿光足?

    走近些,複又走近些,廿熹才漸漸看清,那個捆在他身上的是?是一根水晶透亮的繩子,是那根繩子捆住了父王。堂堂七海水君,掌管九州水脈的海王怎能被一線繩子捆住呢?

    廿熹腦海中一片空白,隻想著趕緊過去,將父王解救出來。

    她見殿內父王的青龍寶刀正懸在水台上,便要去將那劍拔出來。

    可是這青龍寶刀是父王號令七海、征戰九州的神器,廿熹如今修為幾近失盡,想拔出寶刀竟也顯得力不從心。

    然而……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父親受這樣的磋磨和屈辱?

    廿熹在丹田內運氣,將全身的仙法和力氣聚集到雙臂上,用盡所有的力氣去將那寶刀拔出來。她眼中劍氣逼人,十分可怖。

    “吭呲”一聲寶刀劈開海水的刺耳響聲,廿熹雙手吃力地拔出了青龍寶刀。

    海王正疲倦地低頭沉沉睡著,聽到這一聲響動驟然抬起頭,卻見是廿熹來了。

    海王大驚失色,失聲喊道,“妮妮,你如何進來的?”

    廿熹此刻聽不進去任何話,她的耳邊隻有“嗡嗡嗡”地說不清的嘈雜之音。她低著頭,眼中的寒光卻向上翹著,踉踉蹌蹌到往海王身邊走去。

    廿熹無聲地舉起手中的青龍寶刀,想要將那惡心的繩索劈開,誓要將父王解救出來。

    “妮妮,住手!”

    就在這時,海後突然撲過來抱住她的腰身,將她向後推了兩步。

    “孩子,這捆仙繩劈不得,它連著的可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啊!”

    “誰的命!”廿熹嘶吼起來。

    “是你的還啊,是小文無。”

    廿熹聽到這裏,整個人已經呆住了,她仰起頭,不知為何,不爭氣的眼淚就像大雨落地一般毫無知覺地砸了下來。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那斬青龍寶刀也“哐啷”一聲墜落在地上。

    若不是海後一直死死抱住她的腰身,恐怕她會像一塊軟泥一樣囫圇個兒癱在原地,在龍宮裏慢慢灑開,流淌。

    “爹!”直到這時,廿熹才拚命吼出那聲父親,她想將心中的怨恨和怒氣全部唿出,可是這一聲常常的唿喊在七海傳響開來,她心中的怨氣卻仍一團團藏在心口,令她頭痛欲裂。

    此時,她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什麽七海公主?什麽修成上神?什麽無量仙法?在這一刻,全部坍塌了。

    她雙腿一軟,一股腦兒坐在地上。

    這時候,海後仍死死抱住她的腰身。自始自終,她都將頭深深埋在廿熹的腰後。

    “娘,你起來吧。”

    廿熹有氣無力地說了一聲,目光呆滯。

    “娘,你放心,這仇,我都會一一替你們還了。”

    本是無心的話,可廿熹的目光不經意間,發現海後的耳後有一片黑紗。

    “娘,你為何戴著麵紗?”

    說了這麽些話,海後仍低著頭不迴答。她像是在抹著眼淚,還好像是在發抖,她緩緩起身,想從廿熹身子的一側閃開。

    廿熹覺得娘親今日也十分不對勁,她緊緊拉住海後的手不願鬆開。

    這時,海王歎了口氣,“夫人,此事瞞不住了。”

    廿熹聽了這話像是發了瘋一樣,伸出另一隻手一並死死抓住海後的手和衣衫,“娘,你看著我,到底發生了何事?”

    海後緩緩轉過身來……

    隻見她的臉上覆著一張厚厚的黑紗,雖然她此刻帶著微笑,可是她的眼裏卻留下來汩汩的淚水,那清清白白的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淌到她的臉上,從黑紗下麵悄悄流下來,滴到廿熹的手背上,滴到地上,卻變成了黑色和紅色的血色黑淚。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廿熹睜大了眼睛,她不敢去看自己的娘親,可她怎能不去看她?

    廿熹發狂似地撕扯下來娘親臉上的黑色麵紗,麵紗輕輕飄落到地上的那一刻,她的眼眶模糊了。

    她寧願自己是瞎了,她寧願此生剜去雙眼,不再看這個淡漠無顏的世界。

    她仿佛看見了自己。

    那張臉上,血肉模糊,陰著鮮血的爛肉已經發黑,許多的坑坑窪窪裏麵刺著生肉和熟肉。已經分不清血肉,分不清白骨,分不清娘親。

    撕心裂肺的一聲唿喚,“娘!我情願是我!”

    廿熹轉過身去,不想再看到娘親的那張臉,她發誓,這輩子不要再看到這張臉。

    她仰天痛哭,隻覺得自己無力抗爭。

    末了,她的聲音裏帶著決絕,帶著必死之心,“蝽蟬女賊,我這便將你挫骨揚灰,碎屍萬段!”

    廿熹單膝跪地,拾起青龍寶刀,就要飛赴委舾。

    海後正癱坐在地上,見廿熹怒火攻心,連忙爬過去拚命扯出她,“孩子,忍一時風平浪靜,你且要忍耐。”

    “娘,為何我這一生一世,都要忍耐旁的人,她殺了我的孩子,我要忍。她奪走了我的兒子,我還要忍。如今,她要殺了我的爹娘,我還要忍嗎?”

    海王厲聲道,“夠了,你去吧!你要是去了,我們七海的血脈,便又要少一個了,你這孩子,臥薪嚐膽,方可徐徐圖之啊!你修煉多年,學的那些道理都去哪兒了?”

    “是啊!女兒這些年都荒廢了,因為女兒隻知勤學苦練,卻不知要防備那些心腸惡毒的壞人!即便是與她同歸於盡,我今日也萬不能忍了。”

    廿熹心意已決,隻想去殺了蝽蟬。

    這時,海後飛跑到廿熹的身前,狠狠抱住廿熹的雙肩,“你睜開你的眼睛,你看著我!你看著我!”

    廿熹不敢麵對娘親,她緊緊閉著雙眼,不敢睜眼,也不說話。

    海後拚命地搖晃著她的仙身,“仲海!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的臉,你今日若是去了,也會和我一樣,會灰飛煙滅都說不準呢!你如今修為散盡,如何與她相博?血海深仇,非一時之恨,你且先忍耐下來,我們將這筆賬一一算個明白。”

    廿熹像一座石像一樣呆在那裏,腦海中娘親的話一遍又一遍的迴響著。她緊緊閉上的雙眼也緩緩睜開,再次看到娘親的麵容,她不再害怕。

    廿熹冷靜地看著海後,伸出手想去撫摸她,可是那張臉血肉模糊,光是淚水就讓娘親疼得陣陣發抖,她不能去觸碰那張臉。

    廿熹隻是靜靜答道,“娘,我明白了。您放心,我會先將散失的法力修煉迴來,再去報仇。”

    海後含淚點著頭,“這樣娘親便放心了。”

    可是廿熹的心中,恨意不減反增,那女賊害得自己家破人亡,自己怎能忍辱偷生的等待來日。

    此刻,她隻覺得世界於她而言像是無物,她看不見眼前的這座龍宮正殿,聽不到父母的叮嚀。她的眼裏,全是蝽蟬當年害死她腹中仙胎的可憎模樣,全是那女賊獰笑起來惡心的聲音。

    她隻覺得自己恨得骨血也要隨了,皮膚都要崩破。

    “妮妮,你去哪裏?”

    “娘,我迴水晶宮去歇一歇。”廿熹如行屍走肉一般,木木地離開了。

    一路上,她都像個木偶一般,腦海中混亂一片,不知前路所在。

    迴到水晶龍宮中,她竟不知不覺來到了寢殿裏,廿熹呆呆地坐在桌子前,自言自語道,“恢複法力,恢複法力……報仇,我要報仇……”

    “法力,報仇。”

    突然,廿熹想到了自己多年來得的許多法器,若是將這些法器中的靈力都聚集到自己身上,對靈力增長定是大有益處。

    她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瘋狂地翻箱倒櫃,去尋那些法器。

    廿熹將那些法器全都一一扔到水晶床榻上,想要借助它們迅速恢複修為。

    恰逢此時,廿熹發現櫃子裏還有一個銀白色的盒子。

    廿熹好像對這個盒子並沒有印象,她取開那盒子,卻見裏麵是閃閃發光的海王晶。

    一時間,廿熹的眼中散發出仇恨和期望的寒光,“海王晶,看來,這下老天爺也要幫我了。”

    廿熹捧出海王晶,靜靜地看了許久,使出周身剩餘的仙法將海王晶全部吸納到自己的內丹中。

    一時間,她覺得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湧上了自己的六脈七竅,那股力量在她的身體裏飛快散開,感到劇痛無比,廿熹痛得大汗淋漓,瞬間便暈了過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巫山比目魚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巫山比目魚並收藏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