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源在暗中送廿熹迴了蜜水海,自己也悄悄迴到了東宮。

    這日,她正在花園中出神,卻又遇見了成王。

    成王熱情地笑道,“思源,近日身體可有好些?”

    思源看到成王的嘴臉便覺得無比惡心,可是她仍彬彬有禮地行禮答道,“還好,去仙醫那裏求了安睡丸。”

    “藥效如何?”

    “恐是兒臣這病根太深了,一枚下去,覺得療效甚微。”

    成王聽了這話,仍在笑著,“有效就好,既然奏效,我馬上便遣仙醫再給你送些過去。”

    “多謝父王關懷。”

    “無妨,你隻需要好好服藥,安心靜養,不必多想,還有來日方長嘛!”

    “是。”

    思源恭恭敬敬恭送成王離去,眼中俱是仇恨的冷光,她將手指狠狠扣在手心裏,扣出一滴滴熱血出來。

    她迴到寢宮時,安睡丸已經早些時候便送到她殿裏了。

    思源看著那些“可愛圓潤”的安睡丸,冷笑了一番。

    入夜後,思源將連枝單獨留下來,摒退了其他婢女和宮娥。

    思源坐在鏡子前,撫摸著自己的臉,溫柔地問連枝,“連枝,你覺得我老了嗎?”

    “仙妃,您正值芬芳年華,一點都不老啊。”

    “我不老嗎?可是即使我不老,別人就會盼著我快點容顏老去。”

    “怎麽會呢?仙妃,您在說什麽啊?”

    這時,思源起身緊緊握住了連枝仙子的手,“連枝,你是本宮從七海帶來的,是我最信得過的人。如今,隻有你能幫我了。”

    連枝見思源有心事,妥妥答道,“仙妃,您有什麽事,就直接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

    “謝謝你,連枝。你的恩情,我隻能來世再報了。”

    第二日,連枝伺候思源梳洗後,如往常一般來到花園中靜坐,賞花品茶,迴寢殿後便服下幾枚安睡丸。

    第三日,仍是連枝伺候思源起身梳洗,然後來到花園中靜坐,賞花品茶,迴去就寢後服下幾枚安睡丸。

    第四日……

    連著一個月裏,都是這樣。

    漸漸地,宮裏開始有流言傳開,“太子仙妃因喪女之痛一夜白頭,衰老了許多。容顏已逝,遂與太子失和,不複相見。”

    獻藝聽到了這流言,動了雷霆之怒,“是誰在這裏以訛傳訛!”

    盛怒之下,那些傳遞留言的仙娥和仙使,都被貶下凡間去做山神婆和土地公了。

    這日,獻藝來到夫妻二人常住的寢殿。

    自從上次爭吵之後,獻藝便不敢迴來,他怕思源看見自己會更加傷心,可是他仍然不願失去她。

    隻是如今,東宮內流言四起,他不得不迴來止住這些流言。

    獻藝前腳踏入殿中,隻見思源正坐在銅鏡前背對著他。

    獻藝緩緩走近思源,到了她近前,鼓起勇氣,“娘子,我迴來了。你近來可還安好?我怕迴來惹你心煩,便整日宿在書房裏。”

    “我很好,你過來。”

    獻藝緩緩走近到思源的身邊,不敢迴過頭來看她。

    這時,思源卻轉過身來主動麵向他。

    獻藝緩緩抬起頭,卻見她焦眉皺眼,溝壑縱橫,滿臉的滄桑和落寞。頭發雖未全部變白,可青絲已不及白發那般濃密。

    思源冷冷地笑了,“如何?你可還喜歡我?”

    誰知?

    獻藝竟一把抱住了思源,流下了悔恨的淚水,“娘子,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你不要再傷心了,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們遠走高飛,我帶你離開這裏。”

    “離開?離開能去哪裏?你爹怎麽會放過你這個好兒子,又怎麽會放過他所求的百尾環翎。”

    “不會的,你說過,你不是真命天女。我們去告訴他,我去和他說。”

    “即使他信了你的話,他也會再去尋找真正的天女,會害更多的人。”

    “難道我們就逃不過他的影子了嗎?”

    “你可知道我為何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嗎?”

    獻藝恍然大悟,“難道又是父王……”

    “哼……”思源輕輕哼了一聲,打開抽屜取出了一個木匣子,“你打開它。”

    獻藝打開那個匣子,見裏麵滿滿的都是藥丸,“這個是……”

    “你可聽說過福丸?”思源挑起玉指拿了一顆,盯著那丹丸笑道,“這一枚吃下去,無香無味,卻可日漲千歲,容顏不再。”

    獻藝狠狠地看著那個匣子,一掌將它打翻在地上,“娘子,我不要你吃這些毒藥,你快跟我走吧。”

    思源傷心地坐在那裏,冷若冰霜,“來不及了,該來的總會來,該還的總會還。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

    獻藝見思源態度決絕,想再留下來陪她,可是她冷冷地坐在那裏,不願意給他一個眼神,不願意給他一個轉身

    良久,思源都沒有說話,隻是冷冷地呆坐著。

    獻藝見她不願意理會自己,隻得無奈離去。

    又一日,是成王的壽誕,諸仙皆來拜賀。

    這次,他還特地命獻藝攜仙妃出席,以便拜會諸仙,為日後繼承君位做下準備。

    由於仙宮內,關於太子仙妃玉顏盡毀、夫婦失和的傳聞甚多,今日思源出席壽誕,有許多的人都想看看她如今的樣子。

    可她卻毫不懼怕,故意打扮得十分嬌豔,粉紅的紗衣,五彩的步搖,略施粉黛,明豔動人。

    獻藝攜思源剛剛來到殿上,眾人見她風塵仆仆,滿麵春光,皆驚歎太子仙妃的美貌。

    成王見獻藝和思源緩緩走到殿前,他仔細觀了觀思源的皮相,竟和新婚時一般無二,臉色頓時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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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源卻在心裏冷笑這個人麵獸心的成王殿下。

    酒過三巡後,思源突然站起來向成王敬酒,“父王,今日是您的壽辰,兒臣祝您福壽綿長,鬆鶴長春。”話音剛落,思源已經先幹為敬。

    成王正在迷迷糊糊地笑著,心裏想該如何迴她。

    接著,思源又斟滿一杯,“父王,兒臣今晨特地去桃園,為您摘了壽桃,還請父王嚐鮮。”說話間,思源擺手示意連枝將壽桃端上去。

    成王大笑,“哈哈哈哈……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既然是你親自摘得,你且親自端上來,讓本王看看你的孝心。”

    聽了這話,思源卻並不緊張,她端起壽桃,麵帶微笑,不緊不慢走上成王的寶座。

    這時,坐在仙席中的獻藝心中忽然緊張起來,他擔心……

    來到成王身邊,思源親手為成王切了一塊仙桃,放入盤中。

    座下的小仙使接過玉盤,連忙將那塊仙桃呈給成王。

    成王吃了那仙桃,容顏大悅,笑道,“這壽桃清爽綿口,實乃桃中極品,快快再給本王來一塊。”

    思源聽了,又切了一塊放入盤中。

    此時,成王急不可耐地站起來走到膳桌一隅,從思源的手中直接接過玉盤,將那桃吞入口中。

    不曾想,成王借機偷偷窺視思源的耳後,隻見她的青絲下藏著片片白發,頸上塗了厚厚的脂粉,發髻下一寸沒有敷粉的肌膚上,卻生著許多暗沉的黑斑。

    成王心中歡喜,便低聲關切道,“仙妃,近日仙身可好?”

    “啟稟父王,兒臣身子日漸憔悴,卻可以堅持到殿上為您祝壽。既身為太子仙妃,就不得不履行兒臣的責任。”

    “既如此,萬莫過分為難自己。”

    成王抬起頭來,對殿下諸仙說,“本王今日心情大好,太子仙妃獻上的壽桃深得我心。”

    說著,成王便抬起手來想要直抒胸臆,卻一不小心故意碰散了思源高高挽起的發髻。

    霎時間,思源的白發像瀑布一般披散開來,廖廖的幾縷青絲在白發間顯得格外突兀。

    思源麵色驚恐,驚道,“怎麽會這樣?不是這樣的。”

    一邊說著,她飛奔著逃出了菩提殿。

    大殿之下,眾仙見太子仙妃居然是一位滿頭白發的老嫗,不由得唏噓不已。

    成王忍住笑容,呆站在那裏。

    獻藝對著大殿上算計深沉的成王,卻束手無策。

    他心中有恨,卻礙於父子之情不敢言說。

    無奈,獻藝隻好連忙草草做了個告辭的手勢,便飛出去追思源了。

    成王隻得悻悻說,“各位,請盡興。”便坐下來吃肉喝酒。雖然他麵色凝重,可是他的心裏卻感覺像是養了千年的鐵樹開了花一般舒服。

    思源拚命逃跑,飛奔到了仙宮的城樓上,才靜靜地停在那裏。

    她迴頭望著這帶鎖的圍城,看著菩提殿上方冒出縷縷青煙,不由得苦笑起來。

    獻藝追過來,在思源的身後默默站著,他托起她的白發,潸然淚下。

    思源聽到了抽泣聲,迴過身來,冷笑了一聲。

    這次,獻藝不管她如何拒絕自己,隻管霸道地將她攬入懷中,無論她如何掙脫,獻藝都不再鬆開。

    良久,思源不再掙紮。

    獻藝捧起她的臉,深情款款。

    那一刻,思源的眼睛裏竟也有了許多淚水。

    二人深情相吻,忘卻前塵往事,隻有眼前的愛人,隻有深情和熱淚。

    終了,獻藝輕輕說,“以後,我不許你哭,哭就不美了。”

    思源卻又苦笑起來,不許我哭!?

    怕我不美了!?

    她熱淚盈眶,當著獻藝的麵,死死盯著他的眼,默默不語。

    良久,她舉起右手,從頭頂狠狠撕扯!

    隻一瞬間,便撕下來一片雪白的頭發。

    她的白發下,是油亮烏黑的青絲。

    思源將那些白發高高拋入空中,頭也不迴地便走了。

    在空氣中,她留下了一句孤獨冷漠的話:

    “從今以後,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誰若阻止我複仇,必將有如此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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